堆在萧成渝案头的奏疏,有两摞,基本一般高,都很棘手。
萧成渝朝后一趟,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发酸的眼睛,这些折子不止棘手,还很伤眼睛。
如果周若彤在这里,看到左边那一摞折子,估计要直呼辣眼睛了。
左边的那一摞,是张甫之捧来的,至于张甫之本人有没有看过,萧成渝不得而知,就像萧成渝此时在心中吐槽,里面有几封折子竟然也呈到了朕的案头,他严重怀疑大学士的智商。
这一摞折子,是崇文馆的一些士子们呈送上来的,各地都有。这些士子大多是寒门出身,偶有功名,撑死不过秀才,自然没有资格让自己的文章奏对来到勤政殿的龙案之上,入当朝圣上的法眼。
事情还要从七天前说起,老头子听闻崇文馆外面立了一块道德板,听说有不少好文章,自己心里痒痒,但是又拉不下架子,就是拉下了架子,等下了班,去也晚了,便嘱托张明,每天上街买菜的时候去那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文章,抄下来,比如说这两天张甫之给萧君正授课的一些文章就是出自于那里。
张明也就寻常一小哥儿,也不容易引人注目,但奈何去的次数多了,且每次都是那个点儿,背着一个菜篮子,里面晃着两块豆腐三根胡萝卜,自然就容易引人注视了。
崇文馆不乏外乡人,但也不缺有门路的本地人,京城人都是门门道道拎的清的人,仔细一观察,回家一问七大姑八大姨,便立刻可以找到那个篮子里有着两块豆腐三根胡萝卜的年轻人不是寻常人。
就这样,张明不再是张明,而是大学士的儿子。
张明看文章,也不是他自己在看文章,而是大学士在看文章,这可了不得了,士子们虽然参加科举,甭管有信心没信心的,都不想错过多出来的一条门路,就没事找事的和张明套近乎,张明也烦,不搭理他们,但是等张明看完板子上的文章准备回家时,总能发现篮子里多出一摞文章。
本身张明还很反感,等到回家后,和周子峰一翻,发现篮子里还总能有几枚金锭,好家伙,张明这下子可就开心了,虽然老头子总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张明心想,自己一不是君子,二来着金子也没偷没抢,更不知道是谁送的,就索性收了下来,只是每次去崇文馆的时候更快活了,人家打招呼他也理了。
张甫之毕竟也是寒门出身,知道这些寒门士子不容易,将心比心,也愿意帮衬着人家一把,就一股脑的丢到萧成渝那里去了。
其中不乏高论,但也不少奇论。
写奇论的未必是奇人,可能是奇葩。
这里的奇葩是贬义词。
比如说萧成渝手头的这一份治国策论,便是论述的大梁户部亏空改革一事,刚开始还说的有鼻子有眼,萧成渝很感兴趣,但越是读下去,越不是滋味。
论及具体复兴国库的方法时,那个奇葩竟然鼓吹大梁朝廷带头,鼓励妓,女商业,人家的论述有自己的道理,那位兄台认为,去嫖娼的大抵非富即贵,只要朝廷领头,便是身份的象征,抬高嫖资,也算是成为一种新的确定贵族等级的方式,而大梁也可以乘机加重赋税,补充太仓银。
更让人无语的是,这个人竟然还扯到军事上,说大梁当下就两个问题,一来是没人,二来是没钱。通过加重妓,院的赋税,朝廷就有钱了,同时鼓吹妓,女生育,朝廷可以用这笔钱把妓,女生下来的子女接到朝廷抚养,然后送入军队,这样人和钱都有了,大梁自然强盛起来了。
要不是这玩意儿是匿名写的,萧成渝恐怕会立刻下旨让人把那个白痴乱棍轰出京城。
至于右边的那一摞,则是让萧成渝心烦,大抵都是御史台那边送上来的,这回御史台倒是没有搞事情,而是在外的王爷们纷纷上疏,还是先前宫里的那档子事情传了出去,眼见着萧克定吃瘪还没搞点大动静,那些王爷们似乎心里不太乐意,各种抨击翠柳宫的折子,明里暗里的都有,萧成渝压下了一批,但是架不住那些不上道的王叔天天写,天天派人送,弄得萧成渝想亲自领军砍死他们去。
就在萧成渝准备用膳顺便缓缓脑子的时候,冯保保面色古怪的走了进来。
“又是什么事儿?”萧成渝疲惫的问道。
冯保保显得有些尴尬,轻声说道啊:“圣上,公主殿下她喝酒了?”
萧成渝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冯保保咽了一口口水,补充道:“好像还喝了不少。”
萧成渝脸色难看起来,“多少?”
冯保保低下了头,“听少夫人说没有一斤也有八两。。。。。。。好像还是西门铺子的烧刀子。”
砰的一下,萧成渝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怎么让她喝酒,还喝这样多,你们做什么吃的?”
萧成渝起身,走了两步,意识到了什么,就说:“怎么少夫人也在?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冯保保露出了苦笑,“圣上,殿下喝高了,撒酒疯呢?”
萧成渝一把抓住了冯保保,急声问道:“闹成什么样子了?”
冯保保小心的说道:“刚刚薅了大学士一把胡子。”
萧成渝一拍脑门,“要死了,她薅谁的胡子不行,薅大学士的!”
冯保保嘴角一扯,就算不是大学士,也不能薅人家胡子啊。
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太监的呼喊。
“圣上,不好啦,公主殿下把相王打了。”
.......
相王被闻讯而来的宗养才从地上搀了起来,他一脸惊悚的朝窗外望了两眼,害怕的说道:“那小魔头走了?”
宗养才也抹了一把汗,说道:“走了。”
相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叫道:“小丫头片子怎么下手比她娘还狠,揪着本王的耳朵不放,非说本王是猪妖变得,你说说,你说说,本王胖归胖,但哪里像是猪了?”
宗养才瞥了一眼相王,只见他圆脑袋,眯眯眼,大耳朵,拱鼻子,还别说,真像。但宗养才没敢说。
.......
勤政殿再次传来了太监的惊呼声。
“圣上,公主殿下要放火烧刑部大牢!”
“圣上,公主殿下转道去了御史台,正把御史大夫当马骑呢!”
“圣上,大事不好,公主殿下大闹内务府,把皇甫大人推沟里去了!”
.......
许久后,萧成渝唤来了萧保梁,有些疲惫的问道:“人找着没?”
萧保梁满脸苦涩的说道:“圣上,找着了。”
萧成渝问道:“人呢?”
萧保梁无奈的说:“去翠柳宫了。”
萧成渝猛地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尖叫道:“要死了,她不要命啦!”
.......
翠柳宫外,很是安静。
然后安静被人打破。
“周若彤,周若彤,你出来,与我大战八百回合。。。。。。”
宫殿内,屏风前,周若彤放下了饭碗,望向春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春华,方才是不是我听错了,怎么有人叫我?”
春华微微一笑,说道:“娘娘保准儿是听错了。”
春华没敢回头往窗户外头看,但是后背已经有了汗。
周若彤端起粥碗,刚刚捏起调羹舀了一勺子粥要往嘴边送,门外又传来声音。
“周若彤,周若彤,你快出来,莫要做胆小鬼,我要与你分出胜负。。。。。。”
周若彤举着调羹的手停下了,她又望向春华,不确定的问道:“是不是萧湘沫的声音?”
春华一脸严肃的说道:“娘娘你肯定听错了。”
这时候,声音近了,也清晰起来。
“周若彤,你个胆小鬼,见到你姑奶奶我就怕了,以前你不是打我打的挺欢的?现在你姑奶奶我当上了武林盟主,你就怕了?快快出来,你我大战八百回合。”
屋外的台阶上,萧湘沫双手叉腰,对着翠柳宫大骂,宫女们畏畏缩缩的躲在一边,静静的等候着里头响起的雷霆。
哐啷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打翻。
周若彤举着鸡毛掸子冲了出来,见到萧湘沫,冷笑道:“好闺女,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今儿个你是活该落在你娘手里了。”
萧湘沫虽然借着酒劲儿发酒疯,但一见到周若彤,尤其是那根鸡毛掸子,还是有些发憷的,声音也低了三分,她说道:“谁是你闺女,我是武林盟主,是你姑奶奶。”
周若彤嗬了一声,二话不说,举起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就打,萧湘沫像是个泥鳅似的躲开了,还吐了吐小舌头,扮个鬼脸摇摇头,嘲笑道:“你打不着!”
“小兔崽子,今天我不打死你,我都不是你娘。”
周若彤操着鸡毛掸子一个虎扑,萧湘沫避之不及,头上挨了一下子,疼的吸溜了一口凉气,酒也醒了打半。立刻捂着脑袋在门柱子下到处窜,一边窜一边叫:“你还真打啊。”
“谁不打谁是你儿子。”周若彤一边打一边骂,萧湘沫跑,她就追,萧湘沫屋里躲不住,挨了两下子,就往院子里跑,娘儿俩围着大柳树绕圈圈。
“周若彤,我是武林盟主,你打我?”
“小兔崽子,你娘我打的就是你。”
“我坐拥八百好汉,你敢打我?”
“你是玉皇大帝我也打!”
“你真打呀。。。。。。疼。。。。。。疼疼疼。。。。。。别打了,我是你闺女呀。。。。。。”
“现在知道你有娘了啊,我打你个武林盟主。。。。。。我打你个八百好汉。。。。。。”
春华看不下去了,冲了出来拦腰抱住了周若彤,对萧湘沫喊道:“公主你快跑。”
萧湘沫绕过了大柳树,拔腿就往桥上跑,一边跑一边叫,“春华你是好人,我下次让你做武林盟主。”
身后传来了周若彤气急败坏的吼声,像是母老虎在咆哮,萧湘沫头一缩,闷着头跑,不敢回头看。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