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府的路上,周若彤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起因,便是因那三个字,天主教。
什么乱七八糟的,雨神娘娘,天主教,我还耶稣和基督教勒。周若彤的心里有些乱,这个名字的出现,究竟是偶然还是像她预示了什么,总之,她的心里很没有底。
青石大道上已经被雨水彻底浸没,路上的积水在脚下飞溅,裙子的下摆泥点斑斑,鞋子里灌满了泥水,湿滑难受。
周若彤扶着柱子停下,唏津津的一声嘶鸣,白马拉着马车狂奔,周若彤刚倒完鞋中积水,全身又被马车溅起的水浪淋得个湿透。
她的头发披散着,心情糟糕到了极致,“他妈的!”
就在周若彤忍不住对这不长眼的马车爆粗口之时,马车内下来一男子。此男子不似身穿文士之服,却不似江南文士那样清秀儒雅。他五大三粗,眼上的眉毛稀疏,肉却紧绷着,双手的袖子朝上撸起,露出的双臂青筋暴起,显得极有力量。
“三位大人,我家老爷有请。”马车下来的男子朝褚向浩,贾和春与杨长典恭敬的作了一揖道。
褚向浩和其余二人相视一眼,心中皆道并不识得此人。
褚向浩向前一步回道:“不知阁下何人?你那府上的老爷又缘何要见我等?”
那男子笑道:“三位大人莫要多虑,一切,到了我家府上,自然知晓。”
见此人说的神秘,褚向浩等人心中拿不定主意,一齐望向周若彤,周若彤对那车中走下的汉子说道:“可否报上你家老爷的大名。”
那汉子先是眉头一皱,紧跟着说道,“我家老爷姓周,不似三位大人那般名动江南,但也有些家私。蛰居江南,极好结交朋友。还请三位大人赏个光,来府上一聚。”
褚向浩一听,那人言自己主人姓周,不禁望向了周若彤。周若彤知他想歪了,她虽与周霖宜父女不合,但周家乃是北地中原人士,与这江南金陵是大大的没有干系的。
周若彤对那人冷笑道:“你家老爷欲请我家老爷拜访,却于半道上截住,颇不合礼仪。我家三位老爷何等人物,就是当地知府来了,也得投帖等待,你家如何敢怠慢至此?”
周若彤的逼问,让那人慌了。春华压低了声音对褚向浩道:“娘娘先前被那车子溅了一身的水,心中有气,这是找场子呢。”
“这......”那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周若彤冷哼一声,头也不回,领着众人就离去了。
那人望着众人的背影,心想这名动南北两地的三大富商好是奇怪,竟对一个容貌丑陋的丫头唯唯诺诺。
到了褚府门前,褚向浩不禁朝贾和春与杨长典夸道:“我这府上不比二位兄台府邸,但也颇合江南风水,自有情趣,还请两位兄台赏光了。”
“哪里哪里!”两人口中谦虚,实则暗骂,这厮故意卖弄。
周若彤立于门前石阶之上,褚向浩瞬间反应了过来,忙上前拉住门环敲门。但敲了好久,褚府之中皆不见有人来应。
褚向浩望了一眼周若彤,有些歉疚。然后松了门环,直接用手掌拍门。啪啪的声音和门前的落雨声相互交杂,周若彤不知为何,心中似有不好的预感。
见褚向浩敲门,久无人应答,杨长典调笑道:“褚公家大,想是守门家仆在内中迷了路罢。”
被杨长典调戏,褚向浩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一边用手重重的拍门,一边大声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速速前来开门!”
门吱丫的开了一条小缝,里面探出了一个小厮的脑袋。褚向浩向前一步,扬起手对着那挤出的脑袋就是一下子,怒道:“我敲门许久,如何不来开门?”
门立刻被全部打开,小厮一见褚向浩,顿时大叫道:“老爷,您可回来了,府上有祸事啦!”
褚向浩的双脸一黑,周若彤心想,果然,褚府怕是遭了了不得的事了。
内院别房,有一处住宅隐于其间,左右有翠竹松柏环绕,后有假山池水相应,实属难得的隐居去处。
此处原是老夫人的佛堂,府上人少有人敢来此处叨扰。之后,周若彤遣人自外边救回了应天府府尹之妻李氏,便安置于此。应天府与褚府向来交好,昔日褚向浩南地行商时,也多亏应天府府尹照料,是以老夫人二话不说,便将此处僻静之所给了李氏母子居住。
此刻,通往别院的小门紧闭,门前有仆役站立把守。褚家老夫人携着儿媳等一干人在另一边的亭子里坐着,有好事的小厮婢女朝这边探头探脑,顿时迎来老夫人的严厉呵斥。
褚向浩领着众人来到此处,众女见到家主归来,赶忙起身相迎。褚向浩向前一步,握住了老夫人急声道:“娘亲,出了何事?”
老夫人刚欲说话,看到了褚向浩身后的外人,褚向浩意识到了,直言道:“娘亲,这位是两淮盐商杨兄,这位是姑苏的贾兄,皆是儿子的挚友。”
老夫人点了点头,然后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指着那扇紧闭的门扉,说道:“儿啊,家中有此大祸,实乃不幸,你自己前去看看吧。”
褚向浩扶着老母坐下,然后唤来左右侍女好生照料,即率领着众人前往褚府别院。门刚一打开,厚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褚向浩贵为富商,何时见过此等惨象,不禁连连后退。
周若彤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用力一摁,稳住了他的身形。褚向浩面色苍白的望向周若彤,“娘娘!”周若彤没有说话,冷冷的走了进去。
雨水像是天空裂了一道口子一般倾泻而下,虽然暴雨倾盆,但地上的血水却难以冲散。湖泊中,房梁上,树枝间,皆有尸身挂着,雨水落在冰冷的尸体上化作血水垂下,佛堂肃穆,此刻却成了血海地狱。
这些人皆是周若彤安排的藏于此中保护李氏安全的暗卫,此刻却全部身死,周若彤的心里并不好受。
暗卫是老皇帝花费数十年建立起的皇家隐秘机动部队,精通情报暗杀,其中的每一人都是大梁皇室宝贵的财富。前些年两党之乱,暗卫与凤刃火拼,又参与宫中混战,损失惨重。现在一下子又死了这么多人,让周若彤如何不心疼。
推开佛堂的木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这里有厅堂庇护,所以自然也没有雨水冲袭,那血腥味弥漫房间,久久不散,浓重的让人恶心。
李氏之子扑倒在地,他的身子被门槛支撑,半个头砸在门槛上,后背被一只利剑贯穿。李氏朝着儿子的方向扑倒在地,彭忠收了黑伞,先是蹲在小童的尸体下细细的打量。
“死于此处,明显是想要逃生。后背却被利刃贯穿,想来是刺客将手中剑刃掷出才有此祸。”他伸手去拔剑刃,“剑刃贯穿这小子的后背后又插入地上的青石,好大的力气,来者是必不是常人。”
周若彤望着倒地的李氏,见她脖颈处有一道凝固的血线,显然是一剑封喉。周若彤露出了冷笑,“若不是高手,我暗卫人马也不会在此处损伤甚重!”
噗通噗通的窸窣声响传来,春华指着床底惊呼道:“娘娘,床下有人。”
周若彤回身望去,地上的彭忠跃起,落在了周若彤身旁,长长的烟杆已经握在手上。一只手自床底下探出,向上勾住了床沿,然后拖着身躯缓缓地滑出。
“皇叔!”
“殿下!”
“王爷!”
三种不同的称谓同时惊呼而出,但都指明一个身份。顺王。
顺王起身,摇了摇脑袋,然后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朝前一拱手施礼道:“见过娘娘。”
周若彤舔了舔嘴唇,说道:“看到皇叔无事,若彤这就心安了。”
顺王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叹了一口气道:“来客是了不得的高手,我与他交手,希冀能保全一条线索,谁知学艺不精,奈何不得此人。”
周若彤心里大惊,“皇叔与此人打了照面?”
顺王点了点头,但众人脸上明显不信。要是与敌交手,你怎么还会躲在床底下,顺王明白众人的意思,解释道:“刺客走后,一番打斗已然惊动府上,微臣不愿节外生枝,故才出此下策。”
周若彤并未纠结此事,而是问道:“皇叔可知来者身份?”
“黑衣蒙面,武艺高强,微臣不知是何方神圣?”顺王答。
这时,彭忠却说道:“王爷,还恕下官告罪。观此二人尸身和门外兄弟的惨象,来者必不是一人,且皆是高手。王爷武艺高强不假,可全身毫无损伤,想来也是匪夷所思。”
“怎么,你怀疑本王?”顺王不悦道。
“不敢。”彭忠赶忙低头。
顺王见周若彤也望着自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房内刺客武艺的确了得,我斗他不过,但他并非是冲本王而来,只取此母子性命,却放过了本王。”
周若彤有些狐疑道:“这是何意?”
“臣也不知。”顺王老实的说道,“但想来此人知晓我的身份。”
“什么?”周若彤惊呼。
“那人临走前,曾对我警告,说......”
嗖的一声破空声传来。彭忠扬起了手中的长烟杆,叮当一声,有异物相撞,擦起一团火星。
“好胆!”彭忠踩着大步,翻身撞破窗子朝门外雨幕中杀去。
周若彤捡起地上的那根黑色冰凉且入手有些沉重的箭翎,箭身上绑着一张纸,解下黄纸,之间上面仅有一句话。
“速速回去,休管闲事!”
顺王走近,凑过脑袋一看,说道:“他也是这么与我说的。”
周若彤将纸撕了个粉碎,怒喝道:“贼子欺人太甚!”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