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应天府,周若彤的面色并不好看。顺王知道,周若彤并未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或者得到了她不想要的东西。
褚府别院,周若彤枕着灯光,想着白日里和王兴的一番交谈,她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王兴有他自己的打算,但至少有一点她是确定的,相信王兴也不敢隐瞒他,那就是他想活着。
没人想死,尤其是他们这些享受惯了权力与金钱带来的生活后。
就在这时,周若彤的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田文清。
周若彤见到田文清后,脸上露出了缓和的微笑,她说道:“是文清呀,坐吧。”
田文清点了点头,然后在周若彤对面坐下。桌上的灯火照亮了两个人的脸,一个煞白,一个红扑扑的。
周若彤想了下,说道:“文清,深夜来此,有何事?”
田文清低下了头,说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说吧。”周若彤说。
田文清的头更低了,他说:“彭忠不让我告诉你。”
彭忠这个死鬼,周若彤心里暗骂,她说:“莫去理会他,一切想说的,在本宫面前,但说无妨,全无忌讳。”
田文清抬起了头,说道:“先前,紫龙山参与围杀的那些人,全是彭忠的旧识。那做算命打扮的,使双剑,号称生死判官;正教的常遇春,善使擒拿,遇事冷静,号称常先生;至于那放冷箭的,则是能够百步穿杨的黑甲;那砍柴的樵夫,寻常并不露出面,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号称世间最快一把刀,外号为刀客。”
田文清一口气说完后,显得有些口干舌燥,他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周若彤严肃的说:“文清,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他们都是原暗卫的副统领。”田文清放下茶碗,沉声道。
周若彤和田文清相视无言。
加上彭忠一个,暗卫的副统领都到齐了。周若彤行踪诡秘,无人知晓,王兴也只是凭空猜测,瞬间召集了这么多人马前来围杀周若彤,想来必定是走漏了消息,而那些人,都是原暗卫的成员。
过了许久,田文清又开口了,“彭忠,他是个好人。”
周若彤笑了,“这些事,我都知道。”周若彤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说道:“那些人的身份,圣上早已命暗卫查明,我心中早已知晓,至于彭忠的事,本宫也早已知晓。”周若彤望向田文清,说道:“所以,文清你无需多虑。”
田文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娘娘都知道,就好。”
周若彤叹了一口气,一手扶着田文清的肩膀,动容道:“文清,苦了你了。”
田文清摇了摇头,准备站起,这时,有喊骂声自远处传来,很快,窗外响起了躁动,褚府的家仆触动了,楼顶上也有脚步声传来,显然是连暗卫也出动了。
周若彤杏眉挑起,不悦道:“大晚上的,这是做什么?”
田文清站起,说道:“白日里,有个虬髯黑脸的大汉来府上闹事,说是要请褚老爷前往金陵周府一叙,那人无端生事,搅得府上鸡犬不宁。我与彭忠联手,也未留下此人,那人被我等赶跑后,始终不愿离去,就是在府门口叫唤,现在我去把他赶走。”
田文清说着,口里还咳嗽了两声,周若彤看得有些心疼,知道紫龙山那一战,他受的伤太重。周若彤摁住了田文清,说道:“此事,你无需再管,我与皇叔前去看看。”
门外,虬髯黑脸的汉子杵着根棍子在门前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口了。门猛地被打开,无数的黑衣人冲出,然后褚向浩跟着一个满头白发,腰杆挺直的老者走出。
那老者望了黑脸汉子一眼,不知为何,黑脸汉子有些发憷。在他的家乡,等级森严,贵族皆为世袭,这种贵气是与生俱来的。
那汉子不再叫骂,而是望向那褚向浩前面的那老者,他一手指着老者,问道:“你就是主事的?”
褚向浩顿时大怒:“大胆!”
顺王一挥手,褚向浩住了嘴。顺王问道:“你这汉子,缘何来此闹事?”
那黑脸汉子指着褚向浩骂道:“怪他狗眼看人低!”
褚向浩气的浑身哆嗦,指着那黑脸汉子说不出话来,黑脸汉子不愿搭理他,继续说道:“我奉我家主上之命来此投贴,欲请褚府主事的前往一叙,谁知这里的人狗眼看人低,瞧不起老子。老子自然打将进去。”
褚向浩闻言,靠近顺王耳边,低声道:“王爷,今日白日里,此人先是冲撞了钦差,又是在府上大闹,说是他主子请我背后之人前去一叙。我不敢拿主意,曾将此事报与娘娘,当时娘娘说让他等着,不曾想,他竟又生祸端。”
顺王点了点头,心想周若彤既然有所主张,自己也不该多管,就对那黑脸汉子说道:“你且回去与你家主人说了,就说周府相请,我等感激不尽,如今有要事缠身,日后抽空前去拜会。”
那黑脸汉子见此人以礼相待,且褚府家主褚向浩对此人神态甚恭,想来地位尊崇,必当是主上要找的人了,那汉子就拱手道:“你说话客气,那我并非不识抬举之人。我家主上说了,先前解了紫龙山之围,不过是结场善缘,现在府上小姐在我府上养伤,还请褚府抽空派人接回。”
顺王的脸色顿时大变,再望着汉子,他迷迷糊糊的想起,先前紫龙山昏迷之际,好似被一大汉所救,他立刻自阶上走下,一把拉住了此人的手着急的问道:“先前,我等性命,可是你救的?”
被顺王这么一问,那汉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抬起手挠了挠头,说道:“都是小事,何足挂齿。”
“恩公!”顺王不知不觉改了口风,说道:“我家那位姑娘,可也是恩公所救?”
一句恩公,叫的黑脸汉子飘飘然,他说道:“恩公不敢当。倒是那小姐,我家主上以为是旧日之人,遣我请回,现在府上养伤。”
“哎呀!”顺王一跺脚,“恩公,你可帮大忙啦!”
很快,黑脸汉子便被请进了褚府,顺王下令,好生招待。汉子乃是塞外蛮荒之地,初入江南富庶之地,也是拘谨。他府上虽也富贵,但在吃食上,毕竟不上门道。褚府乃是江南大户,金陵首富,家中厨子皆是名动天下的两淮名厨。
今日,有贵客临门,自然各施手段,一桌满满的金陵家宴,着实让这汉子大开眼界。论刀法,论摆盘,论口味,论全部,这些精致的吃食,都不是自己那里可以比得上的。
席间,顺王已经急急的离开,他将这里的消息告诉了周若彤。周若彤喜得自位置上直接窜起,转而,等激动过罢,周若彤又重归了冷静。
“不会有诈吧?”
留下的田文清说道:“那日在紫龙山,我还有些意识,我等确实是此人所救,若是有什么不轨之举,也无需等到现在。”
周若彤顿时大喜,“既如此,我们现在就走,把春华接回来。”
“娘娘且慢。”顺王叫住了周若彤,说道:“此事虽说甚好,但其中也有蹊跷。我等行事隐秘,本就少有人知晓。紫龙山一场围杀,对方不会不知我等身份,如此重要的杀局,自然会保密,又哪敢走漏风声,可饶是如此,对方还在最后关头恰到好处的出手相救,此事,不得不小心应对。”
周若彤重又坐下,沉思了一会,说道:“皇叔说的对,方才,是若彤莽撞了。”
“既如此,娘娘有何打算?”顺王问。
周若彤望向田文清,说道:“文清,你去安排,将暗卫撒出去,先探探这金陵周府的底。”等田文清领命去后,周若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春华跟着本宫出生入死,此次又是因本宫而身遭大难,此事无论真假,那金陵周府,都是要去上一趟的。”
顺王点了点头,说道:“娘娘说的是,我先去将那黑脸汉子留下一宿,一切,等明日暗卫回来禀报后再说。”
“如此甚好。”周若彤说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那三老之一祁连山欲和朝廷讲和,但多方奔走无果后,也是心里大急。姑苏传来消息,一切准备都已妥当,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教王兴,乃是一枚重要的棋子,不容有失,但褚府和应天府那边,就是不理会他,让他空有一身本事,也无处施展。
正当祁连山头疼之时,他的轿子猛然停下,祁连山不爽的掀开轿帘,呵斥道:“如何停下了。”
轿夫躬身道:“三老,前面有人拦路。”
祁连山眯起眼朝前望去,只见一个峨冠博带,面色温润,手执羽扇的儒生立于轿前,羽扇轻轻地摇晃,见到三老面容,那长着一副俊彦的儒生笑道:“三老,晚生有礼了?”
“你是何人,如何自称晚生?”祁连山好奇道。
那男子说道:“家师原也是三老门生,论此,小子自称一声晚辈,也不算高攀。”
祁连山见此人不卑不亢,言谈举止也颇合礼数,就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儒道孔门,你我便是一家之人,有何事,但说无妨。”
那人自袖中取出一只请帖,这时,立刻有小童向前,双手接过请帖交与祁连山,祁连山看罢,眉头皱起,说道:“王兴与我提过你主人,推崇有加,只是近日老夫繁忙,他日再去府上拜访。”
那儒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说道:“三老赏光,蓬荜生辉。正教教主与我家主人交情莫逆,现在身遭大难,我家主人也愿略尽薄力。”
祁连山瞬间严肃起来,王兴的事情是绝密,他是怎么知道的。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