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穿着雕蟒王袍,挂着金丝玉带,看上去很威风。萧保梁却知道,父王很少穿王袍前来,除了大朝会,父王是不会穿的这样隆重的。
顺王站在宫门前,朝里头张望了一眼,然后问道:“进去了?”
萧保梁点了点头。
顺王一挥手,沉声说道:“你随我来。”
萧保梁低着头,跟着父王朝里面走。
重明殿,已经炸成了一锅粥。
太子爷被打了。
很多太监上前阻拦,竟然被刺死了三个。
泰山王府世子殿下在宫中行凶,视同造反,很多太监扯尖了嗓子拼命的嘶嚎,却就是不见宫中禁卫前来。
萧君正挨了两记耳光,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看,锐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要在他身上剜出血肉来。
萧远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位太子爷,嘴角微微的上翘,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太监们跑开了,远处传来了愈发吵闹的喧嚣。
重明殿离内阁很近,所以褚仁杰带人来了。
张甫之刚刚因为公办去了司礼监,却没有找到冯保保,他有些纳闷,今天宫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萧君正理了理衣衫,正视着萧远,沉声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萧远拍了拍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在欺负你啊。”
萧君正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造反?”
萧远一耸肩,说道:“我可没说我想造反。”萧远扭头盯着萧君正,像是一条匍匐在草丛中隐藏许久的巨蟒一般终于准备窜出亮出它锋利的獠牙。
“傻孩子,你还没看出来吗。我打了你姊姊,现在又打了你,宫中的禁卫到现在都还没反应,为了什么?因为你父皇他不敢。”
萧君正紧握着双拳,寒声道:“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还之。”
萧远起身,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萧君正,冷哼了一声,然后竖起中指晃了晃,那意思是你不行。
站在重明殿的屋檐下,萧远遥遥的望着远方赶来的众人,然后朝南边抬头,勤政殿那乌黑的房檐还依稀可见。
萧成渝果然好心性,竟然能够忍到现在,萧远不禁有些唏嘘,摇了摇头,大摇大摆的朝门外走去。
萧远一路溜达,避开了人潮,然后按照先前得到的情报,往翠柳宫去,他心想,我打了你的儿子你都能忍,打了你的女人看你还能不能忍。
萧远这是在玩火,他就是在逼萧成渝在宫里杀他,他自认为不会死,不止是屯兵在河北郡的十五万大军,他还知道,相王在京城里有安排。
老人们在他眼里都太胆小了,所以他想放一把火,把一些人都逼出来,只要萧成渝彻底的爆发,那么相王将不得不保他,和皇室彻底摊牌,到时候京城内乱,河北郡的大军趁机出动,瓜分了大梁,然后驰骋沙场,逐鹿天下,这才是他想要的。
相王自然也晓得他的小心思,相王隐忍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萧远的决断,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但是相王的野心很大,相王要的是统一的,富足的大梁,而不是诸王相争,天下分,裂的大梁。
如果萧远一意孤行下去,那么他的计划将不得不提前发动,这让相王恨得咬牙切齿。
周若彤坐在翠柳宫内,听着暗卫的禀报,脸上看不出表情,之后,有太监闯入,匆忙禀报,说萧远往翠柳宫来了,询问周若彤要不要召集禁军兵马,将那乱臣贼子就地正法。
周若彤摇了摇头,她不能杀萧远,因为那是萧克定的独子。周若彤只是淡淡的说:“让他来,本宫就在这里等他。”
太监着急,但是什么也没说。
萧君正走出了重明殿,这一刻,大学士也到了。
看着遍地狼狈的人群,张甫之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他那长长的白色胡须朝上扬起,然后暴喝道:“禁卫何在?”
李欢从人群中蹿了出来,小心的说道:“顺王爷领着萧将军去了勤政殿面圣去了。”
张甫之拉着萧君正的小手,气鼓鼓的朝勤政殿走去。太子是正统大位的继承人,涉及了大梁的王道,受到了如此侮辱,他觉得可以请旨杀了萧远全家。
等到张甫之到了勤政殿,看到了兵部的胡世海,宇文靖,司礼监的冯保保,顺王父子都在跪着,他知道,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顺王抬头,看到了张甫之,他微微的抖动了两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然后嘴唇轻轻地张开,“河北郡被十五万大军围困,是泰山王府的军队,石将军被幽州拖住,一时半会过不来。”
张甫之望向萧成渝,萧成渝举着剑,他身后那陪伴先皇数十年的老木架子已经被劈开,架子上的东西碎了一地。
张甫之摇了摇头,然后也和大家一起跪下了。
萧成渝转过身,望着张甫之,寒声道:“大学士也觉得朕该忍?”
张甫之嘴里发苦,沉声道:“圣上不该忍,但是不能不忍啊。”
萧成渝望向自己的儿子,萧君正擦干了嘴角的血丝,然后随大学士一道跪下,说道:“儿臣忍得住。”
萧成渝长叹一声,大袖一挥,叮铃一声,那柄长剑摔在地上,薄如蝉翼的剑身震颤不停。
......
宗养才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所以宫外有两家显贵已经快炸开锅了。
镇国公李家,一向琴瑟和谐的两夫妇第一次吵了架。少夫人双手叉腰,然后指着丈夫的鼻孔骂道:“没胆的东西,老娘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这泰山王的一家不是个东西,都打到我老秦家的门子上来了,自大梁立国起,我们秦家就没受过这样的欺负,他以为我娘家没人,就可劲儿欺负我们秦家的闺女,老娘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得把萧克定和萧远那对乌龟王八蛋扒了龟壳。”
听着妻子的破口大骂,镇国公世子露出了无奈之色,他说道:“夫人心系娘家,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现在李家还没有话语权,虽说爹爹做了大将军,但是还未在兵部履职,更何况胡世海大学士他们都没有说话,我们李家就是去了又能如何。”
少夫人已经和丈夫吵了好久,天字第一号的老好人李峰摸了摸脑袋,奉行中庸之道的他始终不支持妻子去趟这一趟浑水,李成贤望着爹娘,不知道该向着谁。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吵什么!”
老头子李谦背着手,闷着头,黑着脸走了进来,他对夫妻二人吼道:“老子我还没死呢。”
少夫人虽然刚强,但想到这个家主还是李谦,不禁有些发憷,反正她也打定了主意,不管老头子同意不同意,自己都得去宫里找到萧远那王八蛋给他一顿,至于老头子说些什么,她就先答应着,等会悄悄溜走就是了。
李谦坐在太师椅上,比起媳妇儿,李峰更怕他爹,他小心的上前,双手捧上一碗茶,轻声问道:“爹,这事儿,您拿个主意吧。”
老头白了一眼儿子,然后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李峰想了想,然后说道:“儿子以为,此事我李家不该掺和。这毕竟是圣上的家务事,咱们越搅越是难办;其二,泰山王乃是实力雄厚的封王,此事是宗大人悄悄来传信,想来宫里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咱们一去,闹大了,反倒不好收拾;其三.......”
老头子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儿子的长篇大论,然后朝李峰勾了勾手,李峰伸长了脖子朝老头子探去。
老头子一扬手,啪的就是一记打耳光。
李峰捂着脸,愣住了,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爹,你打我作甚?”
“疼么?”
“疼。”
“疼就对了。你个狗日的,出门别说你是我生的,让你读书读出个窝囊废,还不如你媳妇儿,人都打你脸了,你还伸着脸给人打?”
李峰低着头,没有说话。
少夫人有些感动,就轻声唤道:“爹,峰哥说的也没错,这事儿还是我出面吧。”
老头子白了儿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开什么玩笑,我李家是男人都死光了吗?让女人出面,来人呐,给我把甲胄拿来,老子走一遭!”
穿上了甲胄,抹干净了上面灰尘,老头子戴上了缨帽,然后对着铜镜照了一会,露出了笑容,“是那么个意思。”
李谦昂首挺胸,立于天井,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叫道:“李家的,只要还是个爷们儿,更老子出去干架。”
李峰露出了苦笑,爹都七十大几了,自己不能不跟着。
.......
顺王府邸,宗养才讲的口干舌燥,顺王妃递上了一碗茶,宗养才也不嫌烫,一口喝干,咚得一声将茶碗重重搁在了茶几上,然后一抹嘴,说道:“王妃,您给拿个主意吧。”
顺王妃高坐,腰板挺直,一脸平静,似乎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她轻轻地说道:“春华是若彤带过去的,被中原人欺负了,我们没说什么,毕竟那是下人的事情,做主子的不好多说,忍也就忍了;前些日子,若彤在宫门前打孩子,我们都知道她心里苦,当娘的谁不疼惜自己的孩子,但我们还是忍了,毕竟孩子们有错在先;这一回,萧远一个小辈,打到门子上了,是看准了我秦家无人,以为我秦家的人都死绝了。”
宗养才叹了一口气,“是这么个理儿。”
顺王妃站起,说道:“我爹爹在的时候,别说这么干,就是想一想,都没人敢这么想,我兄长在的时候,也没人敢欺负到我秦家的门子上,好哇,秦家的男人不在,就合起伙来欺负我秦家的女人了。”
宗养才眉头一挑,有些欣喜。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