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沉岸身披霞光拾阶而上,刚来到靳南轩门前想推门,忽的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刺耳的瓷瓶破碎的声响,他的手停了会还是推门而入。
脚下是花瓶碎片。
他微微蹙眉,伸手制止身后想要跟上前来打扫卫生的下人,望着黑漆漆的屋内,他没有说话,只进去后反手关上了门。
“我听下人们说,王爷自昨天中午归来府中便一直待在屋中不曾出门也不曾用饭,这可不太好,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加上王爷身上还有伤,若是一直这么怒不可遏,被有心人看到了可不太好。”
说着,岳沉岸自顾自的走向桌前,掏出神针来试探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一一试过,没有毒。
很好。
靳南轩便没有他这般看的开,咬牙切齿满脸阴鸷的盯着他,“你不是给他们下了离心散吗,为何他们却不曾争吵离心?那江锦华反而还事事处处都为了靳南疆考虑,你没看到吗?还是你就是在故意耍弄本王,那酒里根本就没有离心散!”他本是想好好休息的,可谁知做梦都是靳南疆压在他身上,一巴掌一巴掌铺头盖脸砸过来的场景,宫女内官们根本不敢上前阻拦,本还想着借此卖惨,谁知江锦华却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因此和靳南疆吵架,还将自己威胁了一把。
他咬牙切齿,越想越气。
可偏偏无能为力。
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凭什么?
凭什么他中了离心散就和顾云依离心离德,这嫁人俩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还能如往常般一致对外?
岳沉岸听他这般恼羞成怒,便知原因,他不动声色的拂袖坐下了,淡淡道:“王爷也看到了,那离心散只有誉王喝下了,誉王妃医术超群如何会嗅不出那离心散的味道?但在三春殿之中发生的所有事都是誉王妃也无法预料的,毕竟当时她身上并没有离心散的解药,我也特意寻个借口将他支走,就是为了给王爷你腾空儿,但王爷却并没有把握好这个时机,此后发生的重重不都可以证明誉王性情大变,可以证明离心散是有用处的吗?”
他说这番话原因有二。
一,他的确成功给江锦华和靳南疆下了离心散,但江锦华能耐嗅出了味道没有喝,靳南疆喝下了,这就不算他的失败,毕竟他的任务只有弄到离心散给他们二人服下,成不成功就另当别论。
二,他给的离心散没毛病,誉王喝下后的确性情大变暴躁多疑,但在三春殿这么久的时间里,你却只逼的他压制性的跟你打了一架,可见你挑拨离间的本事太差。
桩桩件件,皆与他无关。
凭什么如此要来找他兴师问罪?
靳南轩一听果真炸了,他冲上前来一把攥紧了岳沉岸的衣领,隐约可见霞光照耀的半张脸上满是怨怼狠毒:“你如今将锅全部推给本王?你莫不是忘记了你只是本王的幕僚,将来继承大统的是本王而并非是你,那本书你要是想要也只能求本王!如今,你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如此指摘本王的不是?”
他用的力道极大,几乎凸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额上的青筋也在蹭蹭的跳动着,但这些对岳沉岸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岳沉岸只握住他的手,寻了个巧妙位置轻松一别,便单手将靳南轩猛然往黑暗处一推。
“王爷这番话可是有些逾越无理了,我是王爷的幕僚,理应为王爷出谋划策,却无义务为王爷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三春殿上的事的确有所失误,却并非所有失误都是怪我,王爷不该如此对我。在说,我能做王爷的幕僚,自然也能做别人的幕僚,但王爷你没了我,可就一无所有啦。”岳沉岸越说,眼底笑意越浓,说到最后甚至话音都染了欢快色彩,眉眼弯弯处带着蚀骨的嘲弄蔑视的笑。
靳南轩气的浑身发颤,陷入黑暗中伸手紧紧攥住了曼帐,却没能说出一字反驳的话来。
嗤。
可不如此。
他看似高高在上,其实只是皇帝和谋士中的一枚棋子。
半晌,他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咬牙问:“接下来该如何做?”
岳沉岸温言道:“王爷没有用饭也没有包扎,这可不太好,先包扎一下吃点饭,这些琐事就交给在下去做。”
靳南轩怀疑的打量着他:“你想怎么做?此事万万不可让皇上知道。”
“那我就让皇城的黎民百姓知晓一下。”岳沉岸浅笑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王爷,如今是该毁一毁誉王殿下的声誉了。”
靳南轩没有说话。
皇城里的流言蜚语很快便又吵闹了起来,刚开始是信王去商铺处理事情时,一瘸一拐的身影让人好奇,后来离近了发现他脸上还一块青一块紫的,问之,他就说意外磕碰到的,但那种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众人便免不了心下议论。
“谁敢打信王殿下?”
“对啊,若是皇上责罚应该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伤啊,这可真是奇怪。”
追根究底就是一个问题——谁敢打信王殿下?
接近着便不知道是谁又无意间说出来了自己的某个兄弟姐妹在宫中当值,几天前正好在三春殿当值,又无意间的看到了誉王爷持强临弱喝醉了酒硬要去打信王的事,信王打不过誉王,就被单方面压制,而后来好容易誉王妃赶来了,但誉王妃却威逼利诱全开逼的三春殿之人全部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也冷嘲热讽了信王,不让信王将此事告知皇帝。
一晃三天光景都过去了,皇宫里还没有任何动静。
可不就是信王瞒了此事没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唉声叹气,又是谁先说了句信王真是不容易后,所有人都开始谴责起来了誉王和誉王妃。
“这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誉王就敢如此行事,可知背地里还不知他们将信王如何欺辱呢?说破天去,信王如今虽不是太子,背后也无势力撑腰,却到底也是皇帝长子,誉王无论怎么说,都该尊敬兄长。这般大不敬,看来以前真是我等眼瞎看错了人。”
“是啊,知微见著,只从这件事上看,誉王和誉王妃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他们怎么在皇城里威望如此高,原来如此,全都是伪善罢了!”
“就是就是……”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分明个个是活人,并没有被谁操纵,却活像是死人般被人完完全全的利用着,没有了自己的思维三观,仅凭着所谓“知情者”的三言两语,就如此恶言相向,恨不得让那人立刻就死才解气。
真是可笑而愚蠢。
江锦华轻叩着桌面听着旁人的议论,白绫覆面看不清情绪,云天青一贯的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但猜不透江锦华当下是如何想的,也就不知该如何劝解,便只能沉声道:“这些流言蜚语应当是信王故意放出来的,他咽不下这口气,就想着为自己出口气。”
江锦华悠哉游哉的笑了声,“你觉得他为何会这么做?”
为何?
云天青放下瓜子认真去想,“说是为了顾云依的话,又不太像,毕竟他最近并未前去誉王府,也没千方百计的寻求借口,说要见顾云依。”
“嗯,然后呢?”
“我倒是觉得这位信王最近换了个芯子似的,不似往常般无欲无求。他首先针锋相对的是你和誉王,除了他对你们本就颇有微词,然后就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打倒了你们,他就高枕无忧了。毕竟如今朝堂上,除了誉王和信王,皇帝还能立谁为太子?”
想不到云天青这个消散的大夫竟然对皇室秘闻纷争也这么清楚。
而偏偏这些被愚弄的黎民百姓不清楚。
江锦华正色,单手撑住头问,“如果你是信王的话,下一步该做什么?”
云天青仔细想了想,摇头,但是他说,“反正信王身边一定有人帮他,多半就是那个你怀疑是鬼面阴阳子的岳沉岸,我也觉得他奇怪,但是没找到奇怪的点,他隐藏的太好了。”
江锦华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手,起身道:“我得入宫一趟,皇帝要我今日入宫为他把脉诊治来着。”
云天青摆摆手,“记得结账了再走。”
“?”
某人恬不知耻,甚至还理直气壮,“我的银子是得留着娶媳妇的,可不能乱花。”
呵呵。
马上就到新年,宫中也一改往昔的肃穆孤冷,回廊处宫路上皆挂着红色宫灯,乍看暖洋洋的,倒是给孤冷色调的皇宫添了抹色彩光泽。
有些赏心悦目了呢。
江锦华在殿外侯了片刻,宫人引她进屋,行了大礼后,靳东临才命她上前来为自己把脉,江锦华闭目凝神仔细查探脉象,片刻后,微微皱起了眉,像是不可置信似的,又查探了一番,才松开了手,跪在了地上,开门见山,“皇上何时中的毒?”
靳东临见她只把脉就能查探出来,不由目露欣赏,“二十年前。”
虽然江锦华好奇谁下的毒,但是此时却也不敢多说,只推算着二十年前发生何事,恍然想起四皇子靳南卿就出生在二十年前。
且皇帝所中的毒,是寒毒。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