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廊后,满院花香。
誉王府中并无栽种桂花树,但外面街道上一条路满满的桂花树,若是有风,风都跟着香了十里。
似乎整座皇城都沉浸在桂花香中。
让人沉醉的味道。
江锦华在朱红色柱旁,她伸手把玩着一截紫蔓花的枝径,冷漠的打量着正在殿中饮茶的靳南岸。她很仔细,从头到尾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忽略掉,她是真的想看靳南岸这段时间究竟有什么长进,当然,最想知道的是靳南岸究竟背后站着的是什么,又或者是什么势力。
看不出来。
她眯了眯眼,半晌,将手中紫蔓花的枝径捏碎了,让自己挂上不失分寸的标准微笑走上前去,“八皇子真是消息精通啊,我与王爷才同楚国归来,八皇子竟就已经知晓我们回来了。”
靳南岸闻言起身,拱手行礼,笑容如谦谦君子:“参见皇嫂,我就是个消散皇子,整日里都无所事事的,只是刚好在前面街道上听书,听人说亲眼得见皇兄的马车回来了,有一段时日不见,我倒是颇为想念皇兄,正巧顺路便来了。”
好理由。
江锦华勾起唇淡淡道,“那还真是很巧呢。”
靳南岸望向她身后的长廊走道,挑眉颇为惊讶道,“皇兄怎么没来,可是在忙?”
江锦华淡淡道,“王爷在楚国处理了一些事宜,受了一些伤,我们舟车劳顿导致于他旧伤复发,赶回来现在正休息了,不能来见你了。”
受伤了?
靳南岸眼底流露出几分意外,随即便涌现出浓浓的玩味,他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才能伤到靳南疆呢,虽是心里惊涛骇浪百转千回,面上却惊讶担忧的不行,“可伤的重?我倒是认识几位医术精湛的大夫,皇嫂若是信得过,不妨让我领些大夫过来?”
他惊讶的神色不似作假,再擅长说谎伪装的人,在面对一些突发的事情时,下意识的反应还是说不了谎做不了假的。
靳南岸听到她的话后首先是颇为意外,再是玩味,之后就是全部假意的担忧。
他并不知道靳南疆现在的状况,那就说明靳南疆之所以陷入沉睡,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江锦华淡淡的勾起唇,连和他周旋的心思也没了,“八皇子莫非忘了,这大辰皇城谁的医术都比过我?说起来,半年前我还为八皇子研制过一瓶药来着,八皇子用了后很快伤就痊愈了,怎么现在就记不清我会医呢?”
半年前……
西蜀赈灾一事。
靳南岸差点咬碎一口牙,江锦华到底是有怎样的厚脸皮才能还敢说她给自己过一瓶药?若不是自己碰到了她给的那瓶药,他又怎么会脸上莫名其妙的起那么多疙瘩麻子?而之后大辰风头似乎也跟她过不去似的,又有人说他得了瘟疫,硬是让他在那个偏僻府中待了一个月,等到红疙瘩麻子都消了,才敢出门!
都是江锦华!
不过此事也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江锦华来,她的确有两把刷子,若是要整人,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整的人生死不能,和这样的人做敌人并非好事。
他很明白。
“皇嫂说的是,倒是我一时关心则乱了,既然皇嫂有必定把握,那我便不添乱找什么大夫了。”靳南岸轻笑了声,“皇兄在休息,我就不打扰了,等改日皇兄醒了,我再登门拜访。”
“好。”江锦华点了点头,突然又转移了话锋,“不过王爷现在身体未调养妥善,若是他回来的消息被皇上知道了,就不得不进宫拜见,但是他现在又的确无法下床,所以还请八弟将此事装作不知,等王爷调养好了身体再入宫去。”
靳南岸有些诧异的略微挑眉,“但许多人都看到皇兄的马车,这事恐怕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吧。”
“可他们只是看到了马车,并非亲眼见到了王爷。”江锦华笑容清浅,“眼睛是最会骗人的东西,只要八皇子答应可以帮王爷瞒过一时,说那马车里坐着的另有其人,谁人还没确定的说那马车里坐着的就是誉王?”
反正意思就只有一个,他们只是道听途说,就算亲眼见了马车也没亲眼看到靳南疆,现在知道靳南疆肯定在誉王府的人,只有你靳南岸一个。
所以若是这消息泄露了出去,那就必定是你不老实说出去的。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算是变相的威胁。
江锦华并没掩饰自己话中的意思和眼底的光,靳南岸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毕恭毕敬:“皇嫂说的是。”
他本是来想挑拨靳南疆和靳南轩的关系的,谁知却出师不利,没等到靳南疆却等到了江锦华这个牛皮糖!她蛮不讲理,又格外难缠,和她对上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现实证明也的确没什么好事,现在不过三言两语,他不就还是被她光明正大的威胁了吗?
一口牙几欲咬碎。
他恨恨拂袖。
大步流星赶回了自己的府邸,刚进门就听下人禀告说岳沉岸在前厅等候,他不解的拧眉,走向前厅,果真老远就看到了岳沉岸正坐在客位上闭目养神。
靳南岸立刻逼自己挂上和煦的笑,“岳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信王府出了什么事情?”
岳沉岸掀开眼皮,极轻极淡的看了他一眼,“八皇子给我一封书信,说要我带顾云依回大辰皇城,是为何事?”
靳南岸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温茶不似热茶入口香,且着经年的龙井自然是比不过那上等雪莲,茶水的味道差的都并非一个层次。他嫌恶的皱起眉,也喝不下去了。
他说:“靳南轩这段时日找顾云依都快找疯了,前段时间甚至放低了身段自我,说只要我帮他找到了顾云依,他可以和我站在同一阵营帮我争夺我想要的任何东西。我现在没有人脉没有地位,若是再不好好把握时机拿捏住靳南轩,怕是今后永远不会有我翻身的机会。”
所以,他要岳沉岸将顾云依带回来。
他要靳南轩实现自己说过的话,他要拿捏住靳南轩的势力人脉,好化为己用。
岳沉岸稍怔,他垂眸凝神半晌,忽的嘲弄的笑了声,“八皇子太急功近利了。”
靳南岸皱眉,“什么意思?”
“过两日就是信王娶侧妃的时间,你现在将顾云依给信王,岂不是不给为信王和他侧妃赐婚的皇帝的脸面?何况你怎么就能确信信王说的话就一定会去做?若是他在骗你,这一招也只是他在引你上钩后,再将你一网打尽呢?毕竟他和誉王在山崖下苦苦搜寻了顾云依这么多时间,却一点下落都没有,而你一出手就能这么快找到顾云依,你这不是在主动的向他们提醒,说顾云依就是你自己藏起来的,目的就是用来威胁他信王的吗?”
一杯温茶冷尽。
外面来了一阵风,风带着花香夹杂着漫天桂花花瓣席卷而来,倾斜着注入了桌上的凉茶中。
真巧。
靳南岸顿时感觉全身血液涌上大脑后瞬间变得冰凉,他的确未曾设想这样多,他只看到了眼前千载难逢的可以帮他完成他自己野心的机会,却没有想到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极有可能藏着毒的。
贪吃,贪婪者,必死无疑。
靳南岸暗暗低咒了声,冷静着问,“那现在该怎样处置才是最好?”
岳沉岸端起茶盏望着跟茶叶辗转浮沉的桂花,漫不经心的道,“等。”
靳南岸不耐烦:“又是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靳南轩娶了侧妃以后。”
“然后呢?”
岳沉岸没有心情再与靳南岸兜圈子,他起身拂落身上的桂花花瓣,漫不经心的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计划赶不上变化,那我们何不妨见招拆招,进一步说一步。”
他抬脚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了什么,低声问:“狱中可有你的人?”
靳南岸皱起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若是有死刑犯,不妨交给我。”
靳南岸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主人说你已修炼成是阴阳人,虽活的年岁颇久却仍能容颜不改,就是用的以形补形,以血补血,你跟我要死刑犯,是否也是为了要保住你这个残缺的身体?”
岳沉岸冷漠的回头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也想学,但我不会教给你的。”顿了顿,他又嗤道,“将死之人的血有什么好喝,我还是自己去找一些美味吧。”
靳南岸面色顿时铁青。
衣香鬓影,环佩叮当,花楼中歌舞升平,遍体绫罗的女子们随着钟乐声翩翩起舞,所有人面上皆是纸醉金迷的神情。
坠落,贪欢。
岳沉岸从怀里掏出三张面额不小的银票递给老鸨,指着正在门口卖弄风骚招揽客人的三个女子,冷漠的说,“这是给她们三个赎身的银票,看一看够不够。”
老鸨一看面额,瞬间喜笑颜开。
“谢谢爷!小红小橙小黄,快来拜见你们今后的男人!”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