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近日阴寒天气总算过去,虽然还因阴寒留下的潮湿并未被阳光温软土崩瓦解,但是也总算回归了正常炎夏时候的温度。
岳沉岸将小院打理的井井有条,他颇为喜欢在池塘里养许多鱼儿,金色的鱼在荷叶莲花杆中穿梭前行,与碧水蓝天和荷叶莲花成了两种别样的反差美感。
当然,他喜欢的并非是这些美感,而是将鱼饵洒进去时,鱼儿争前恐后的争抢鱼饵吃的场景。
它们能闹腾的折断荷叶。
毕竟这些并不是温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鱼,它们可是最喜欢吃肉的。
眼看着岳沉岸抓起鱼饵又要去喂鱼,正在檐下躺着晒太阳的顾云依便笑:“你这么喜欢这些小鱼,可能你上辈子就是鱼吧。”
岳沉岸轻笑了声,温言道:“可能上辈子我是鱼,它们是鱼饵。”
顾云依伸手掬了一把日光撒在膝上,日光却并未乖巧随她心意而走,反而是顺势淹没在了她指缝处。她便察觉无趣,慵懒的收回了手,无聊至极的说道:“是啊,可能我上辈子也是个鱼饵。”
岳沉岸手微微一怔。
就听到顾云依似乎笑了声,像是在解释什么的,加了下面那句:“才会被你这么喜欢着。”
岳沉岸没有转身,他伸手抓了把鱼饵扔在池塘里,望着鱼儿争相涌动着,搅弄的整个池塘都不得安生,他却看着看着只觉心平气和,觉得好像只有外面乱了,他的心才能静一静。
“你是不是听到外面最近传的热火朝天的传闻了?”
顾云依打着哈欠,“我哪里有听?我都没出过门,不是你跟我说我身体不好,皇城里又近日阴寒对我腿伤不利而禁止我出门的嘛?若不是今天难得出来了这么好的太阳,我觉得你都不会让我出房门。”说着说着她又哑然失笑,漫不经心的道,“我感觉我像是你养着的金丝雀。”
岳沉岸想了想,问:“当个金丝雀不好吗?”
顾云依笑着反问:“你愿意当吗?”
“我是男人。”
“你可以把我也当成男人看,毕竟我也称得上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呵。”岳沉岸无奈一笑,温言解释道,“这不一样。”他说,“我若是做了金丝雀就没人能保护你了,我不想你这样。”
“但我也能撑起一片天。”顾云依难得收了嬉笑神色,岳沉岸没有转身,故而也没能看到她冷静的表情,她说,“我是西凉长公主,从小我的父王就告诫我,若有什么想要追寻想要得到的,大可以去争去抢,一个女人虽说要嫁人为妇相夫教子,但我可以独自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她说,“我的太奶奶曾经就是西凉女王。”
岳沉岸伸手拨弄着手心仅剩着的几粒鱼饵,神色倒像若有所思。顾云依最近的状态极其不对,虽说大多数时间都能跟他岁月静好,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跟他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她对他,似乎有些敌意,敌意不明,也不知是否是因为靳南轩的死对她的冲击太大。但他却没有顺势将这番话说出来,只淡淡道,“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家里躺着,太沉闷无趣了些。不如这样,我明天带你出去玩如何?”
玩?
顾云依想到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又笑了,“去哪里玩?”
“你想去哪儿?”
“去寺里吧,就皇城西面无月山上的寺庙里去烧香拜佛如何?”顾云依嘿嘿的笑起来,言语之间竟充斥着少女该有的天真烂漫感,“毕竟我这些时间躺的身子都快废掉了,也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然后就出去玩一玩是最好的,去寺庙更好,毕竟能烧香拜佛祛除晦气啊。这样的话,回来后我们就能忘记那些痛楚纠结的前尘往事,继续往前看了呢。”
能让顾云依彻底忘记那些前尘往事,的确是岳沉岸所求的事。
他迟疑了一下,缓慢转身,问:“你想去寺庙应当不止是想去烧香拜佛吧?”
“当然不止。”顾云依应的干脆直接,但显然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迟疑了很久,很是难以开口的样子,纠结再三才试探着跟他打商量,“我能不能找个得道高僧,去为靳南轩超度一下?”
又是靳南轩。
岳沉岸危险性的眯了眯眼睛,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从顾云依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瞬间他脑海里闪现过诸多疑惑。
是自己下药的剂量不够,还是顾云依她真的对靳南轩余情未了?是靳南轩的死冲淡了他下药的剂量,还是顾云依她内心里最看重的其实还是靳南轩?
岳沉岸极少会妒忌憎恶一个人,毕竟他活的年岁太久,年龄普遍比仍如今存活于世的人增长很多,所以他看多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的恩怨纠葛,也就懒得浪费心神在这些恩怨纠葛上面。毕竟这些杂七杂八的情绪最是无用,却也是最能扰乱人的心神。但是此下他却清楚的尝到了舌尖上的苦涩味道。
这是嫉恨。
但,岳沉岸最后还是强行压住心底的埋怨怨怼,波澜不惊的道:“当然可以。”
顾云依松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毕竟你这么好。”
好?
岳沉岸觉得自己跟这个字,那是绝对的沾不到边的。
但是他不介意在顾云依面前做个好人。
如果顾云依始终如此的话。
相信他,愿意陪着他。
面前摆放着一壶清茶,寺庙里没有烈酒亦或没有荤腥,所以香火鼎盛的寺庙能端出来的也就是只有一壶清茶。
清茶里还有茶叶在上下辗转浮沉着。
岳沉岸伸手端起一杯茶,极为缓慢的喝着,而他的面前正坐着江锦华和靳南疆。若是说这一画面的确太过奇怪的话,他也是有理由头疼的,毕竟这个场面的确太过困惑,他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马车赶赴寺庙的时候竟会遇到前面马车拦路的事,再下去一看发现前面马车车轮坏掉了无法前行,而正等要不耐烦命前面人让路时,再仔细一看就认出了马车外站着的人。
正掀开车帘往外看的顾云依比他先反应过来,“原来是誉王爷和誉王妃娘娘,好巧啊,真没想到在这都能遇到你们!”
江锦华被这声音叫的转过身,也同样很惊讶:“二位这是——”
“去寺庙里烧香拜佛祛除晦气!”
“巧了我们也是去寺庙里烧香拜佛的。”江锦华哎嘿嘿的笑了声,“不过我们是去求子的。”
顾云依这才想起来江锦华的身体似乎有些毛病,虽是记得江锦华求药成功了,却不明白为什么按照江锦华和靳南疆那恨不得每天都死在对方身体里的架势,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怀孕,不过却是也淡定冷静了下来。
“马车还能走吗?”
“约莫不行了。”
顾云依豪爽道:“那就上车吧,我们马车很大,还能装的下你们两个。”
于是在赶马车的岳沉岸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就被顾云依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和靳南疆坐在马车两侧,江锦华和顾云依坐在里面。他全程都在小心听着里面的谈话内容,但她们聊天内容却没什么营养,无外乎是皇城里最近流传的胭脂水粉和布料花纹及一些好吃的东西及点心之类的。他听着无趣,却也还是全程都在认真偷听着。
靳南疆侧眼睥睨他一眼,淡然道:“岳公子倒是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岳沉岸轻笑着回敬:“为保万无一失罢了。”
听了这话靳南疆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神情,淡定无波澜的将视线挪移到了面前的山路上,甚至还有几分闲情逸致的欣赏起了周遭风景。
而现在——
顾云依和江锦华好久未见了,两人硬是手拉着手一同去了寺庙去烧香,江锦华还说自己认识一位得道高僧,便欢快的带着顾云依去了,于是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岳沉岸和靳南疆。
岳沉岸对靳南疆,并无丝毫闲情逸致肯分给他。
甚至连掀开眼皮都觉得格外疲倦。
“二位想必不是来求子的吧。”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顾云依仍是没归,岳沉岸心底涌现出些许不安,终是忍不住跟其靳南疆打开了话腔,“你们是想做什么,在顾云依面前说我坏话,想让我们决裂?”
靳南疆淡定反问:“你们现在就很好吗?”
“我们现在哪里不好?”
“貌合神离。”靳南疆冷笑着反击,“这也能称之为好?”
“你……”岳沉岸脸色一变,已然是成功无话可说,他危险的眯起眼睛,心底就转了诸多可能性,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你觉得是我害死的靳南轩,所以才这般设计针对我吗?”他顿了顿,又冷笑着说,“如今顾云依已经放弃前尘往事,你们又何必将她拉回过去!”
而此时外面恰巧有人推门而进,江锦华慵懒神色由明至暗,亮于当下:“往前看是可以,但是过去的事情没有真相,怎能放弃?”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