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是这个世界最不靠谱的东西。
却又成千上万的人明知命会使得前路天降惊雷、烈火焚身,却直眉瞪眼不避不退。
佛语曾说:
如猩嗜酒,至死方休。
而命这个东西,也早在多年前乃至于遥远的似乎是上辈子,又或者是昨夜的南柯梦里,给了靳南轩醍醐灌顶的一棒槌。
算命的曾给他算过命,说他一生看似光鲜,实则格外凄苦。靳南轩的回答干净利索,说:我不愿意遵从命。
可是如今看来,命是对的。
……
悬崖深谷,暗藏急湍。
风极大,吹的仲夏刚过的天隐隐带了些刺骨之意,众人长袍站立于悬崖处,只觉风要将他们都吞噬般,果真称得上一句高处不胜寒。
夜清又派了不少人下去查看,可无一回禀和消息皆是遗憾的。
“下面河流太过湍急,且礁石也密密麻麻的错落着,本就没有太多空间。属下已经做过试验,若是常人从这样高的地方掉下去,就算侥幸没撞到礁石,也很难在这样湍急的河流中保住性命,更何况这条河流再往东不远就能直接进入大海,更是难寻任何踪迹。”
靳南轩面色微白,“可是她会武功轻功,她能不能用轻功稳住身形?”
夜清为难的再心里琢磨着该如何称呼那位主儿,纠结半晌看了看江锦华再看看靳南疆的表情,从善如流的选择:“信王妃她当时被人下了软骨散,根本提不起一分的内力,信王您所说的这个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那……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让人难以置信,也是事情真相了。
靳南轩忽然觉得牙根发酸,他双拳紧握,刚想怒吼不可能,顾云依福大命大如何能这样窝囊的死去?但是下一瞬他就想起他和顾云依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让她滚。他觉得有些无力,就连冲别人发火都没了底气和立场。
有错的人是他啊。
一直都是他。
“我不信她就这么死了。”他目光悲恸而幽深的望着下面湍急河流,却平白染上了几分温柔似水的神色,低声道,“没有找到她之前,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相信她死了。”
靳南疆和江锦华听了此话对视了一眼。
先前还道靳南轩应当特别生气顾云依设计算计他,此次他能提出要来寻找顾云依大抵也是要看在西凉国的面子上,可现在看来却好像并非如此,这样悲恸懊悔的模样,应当早就不知不觉心动了吧,只是还没等他理清感情的时候,海兰出现了,还动了手脚,导致于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顾云依。
这哪里像什么痛恨仇人,分明就是情根深种。
坐在离开的马车上时,江锦华捏着一块点心吃着,想起刚才靳南轩死活不愿意让搜查衙役离开,非要找到顾云依才肯返回王城,就免不得唏嘘。她慢条斯理的说,“想不到信王平日里无欲无求,但这动心了好像为了长公主也能挺疯狂。”
靳南疆想了想,“他挺偏执的。”
“是吗?我前段时间还觉得他气场很好,温润如玉呢。”怎么看也是和偏执扯不上关系的,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也难免要认真的考虑一下是不是自己眼光出了问题。
听到这句夸奖,不知为什么,靳南疆浑身不舒服,冷哼了声,“本王也挺好的。”
江锦华眨眨眼,“我也没说王爷你不好啊。”
“哼。”你也不敢。
大理寺的调查速度很快,名侦探各位变了法的轮流上阵,将顾云依那日的行踪摸索着模拟着不下百遍后,终于在卖酒的李大娘口中发现了新的线索——带走顾云依的人顾云依认识,且,李大娘也觉得眼熟,多半应该就是皇城里的人。
只是李大娘每日招待的客人属实多不胜数,加上李大娘记忆力还不错,买过她的酒的人她都会记得,就算大街上碰到一人擦肩而过,她多看两眼也会记得那人的模样,所以一时根本没办法确定那人究竟是谁。
“哎哟,我前几年过目不忘,但是这酿酒卖酒的行当做多了,被酒熏傻了些,想了这么久了还是一点线索头目都没有,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他好像在上个月来我这里买过酒,好像买的是老烧,他还问过我这酒可不可以消炎,我还劝他如果受伤了得去看大夫来着……”
受伤,消炎,老烧,上个月。
江锦华将有用讯息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可惜的是上个月她还和靳南疆在西蜀游山玩水,并没回皇城,且皇城里每日受伤的很多不胜数,看不起大夫的人也很多,那些崇尚江湖的浪客也可能会选择潇洒的治病方法不去看大夫,所以根本无从下手查找。
“他多高?什么地方口音?”
李大娘认真的想了想:“他应该比我高一个头,口音……就是官话口音,听不出哪里的人。”
江锦华望向李大娘指的方向,那个街道口有一棵晚杏树,它的杏子熟的比其他的都要晚,所以现在才算是真正熟透了,杏子挂在枝头,和绿色杏叶相得益彰,黄彤彤的看着就特别讨喜。
杏树下面有一大片阴凉处。
跟在江锦华身边啃着西瓜的应如澜对上江锦华的眼神,若有所思的道,“那个人应该就是在杏树下面等着顾云依出去的,何况那里是街道转角,天气也炎热,行人来来往往也不勤往那里看,就算有人看了也会当他是在那里歇脚乘凉,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那里站着的人在做什么。但是这里正好对着李大娘家的酒馆,李大娘卖出了酒,闲着无聊就会看到那个街道口,她那个时候没事情做,所以多留意了几眼,发现是曾经是在自己这里买过老烧的,就多少增加了些印象。”
靳南疆在远郊山崖下和靳南轩在寻觅那些可能被遗漏的蛛丝马迹,这在皇城里寻找线索的活就落在了她和应如澜头上。
江锦华对这番话还是秉承着赞同的,毕竟没有更好的理由和说辞可以解释此事了。
“问题也就出现在这里,顾云依出事那天,皇城下了那么久的雨才刚停,天气凉爽,和炎热避暑根本扯不上关系,何况若是他要歇脚应当找家茶馆,没道理在那里站着,那就只能说明他是在那里踩好了点等着的。”
应如澜打了个响指,“师妹果然聪明。”
“谬赞。”
江锦华走到杏树旁,蹲下开始认真搜索着眼前可见的物品,可惜这里虽然是街道口的背面,但每天人来人往的也是有不少人的,脚印纷杂错乱,根本没处下手,明眼望着也根本看不出异常。
应如澜打着哈欠,这天气热了人果然就是会犯乏了,“师妹困不困。”
“你困了就回去睡会,我再好好研究研究这里。”
他要是回去了,江锦华又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他估计会被靳南疆打死的吧。应如澜打了个哆嗦,他是真的不觉得自己那勉强及格的花拳绣腿能打的过铜皮铁骨般的战神靳南疆。
算了算了,“我还是陪着师妹吧。”他从心的选择,“不过师妹啊,这里不可能会留下什么线索的吧,何况就算是留下了什么线索,这里的行人这么多来来往往的还能留下点什么?呵,那些名侦探都快把这里挖地三尺了,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里还残留着什么线索吧。”
下一秒江锦华就从杏树后面的一小堆杏叶旁边发现了一块令牌。
“哇这里真的有东西啊!”她兴高采烈的举起来令牌给应如澜看,“师兄你看啊!啊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
应如澜偏过头,恨恨道,“我说那个人真是个傻子。”
令牌是户部的令牌,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一个字——萧。
江锦华与应如澜面面相觑了会,应如澜问,“什么萧?”江锦华想了想解释说,“我在嫁给靳南疆之前,我爹曾给我许过一个娃娃亲,就是萧家的儿子。”
应如澜的反射弧明显有些不对劲,“在靳南疆之前,不是那个已经被废除王位流放荒城的四皇子靳南卿吗?和这个姓萧的有什么关系?”
啊,说来话长。
她言简意赅的解释,“我的意思是在靳南卿之前,还有一个萧家的儿子。”
“那师妹你的私生活的确称得上很乱了。”
江锦华:?
令牌的确是萧家的令牌,靳南疆拿到手只需一掌眼就能认出这令牌并非伪造,他冥思了会,沉声道,“萧大人已被革职,他寻了许久救兵也没有用,在这时候在那里找到了这块令牌,难道是说是萧大人不甘心被贬,所以想绑架长公主而令大辰和西凉起战事的吗?”
江锦华可是记得两天前殿中靳南疆的说的那些话:“但萧大人掌管的是户部,他不可能不知道大辰和西凉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一个长公主并不值得西凉王放弃所有与大辰开战。”
是这样没错。
二人正思虑是不是有别样可能时,月灵又悄悄的进了屋,“王妃,那个萧羽派人送了王妃一封信。”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