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冬季终是来临,阴沉了好些时日,终是又下起了雪,刚开始还是落地即化的小雪,下了两个时辰后,终是成了鹅毛大雪,下的沸沸扬扬。
江锦华坐在案牍前煮茶烹酒。
一手扶着广袖,一手握着茶壶,神态慵懒,明眸善睐。
时节变换温差太大,加上云天青睡觉不老实踢了被子,成功的惹上了风寒,偏偏这时候还不知休养硬要出门溜达,便高烧不退了,江锦华虽是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却也不能放任不管,就只能提着药箱前来为他诊治,亲自下场诊治了三日,云天青的烧总算是退了些,但还是脸蛋通红,浑身乏力,像是被谁欺负惨了,委屈巴巴的窝在被窝里自己嘤嘤嘤的模样。
他这一病呢,却也因祸得了一福。
便是信王府中的那位红袖侧妃。
在云天青重病两日后,红袖侧妃终于没忍住登门誉王府拜访了,刚开始还欲跟江锦华套近乎说些温软好听话来着,后来就开始心不在焉的到处乱看。
江锦华有所察觉,不解道,“侧妃是在找人吗?”
这一句问的红袖脸瞬间就浸满了潋滟红霞,美眸顾盼,盛景无双,嗔怪道,“誉王妃就爱拿妾身打趣,我才不会找他呢。”
江锦华:“???”
她好像还没问红袖在找谁呢吧,怎么红袖就这副模样神情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艰不拆。江锦华又想到云天青这两日也是懒洋洋失魂落魄的模样,就感觉牙疼,她又不是傻子,近些天来的八卦也听了不少,再看红袖这副牵肠挂肚的样子要是还看不出原因,就白瞎她这双大眼睛了。
心底长叹了声。
云天青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呢,今生居然能得这样貌美的妹子青睐。
她起身,轻咳了声,“我一朋友近期惹了风寒卧床不起,我怕是无瑕长久在此陪着侧妃,若是侧妃不嫌弃,可和我一同去看望我的朋友?说起来,他近些天怕是除了风寒还得了相思病,我给他可治不好,恐怕得侧妃你亲自出面才可以。”
红袖话都结巴了,“相思病……妾身并非……”
江锦华轻笑着安抚:“我知道你和信王成婚只是为了应付皇上,你们并无男欢女爱之情,我又是云天青的好友,这件事自然不会乱说,侧妃且放宽心。”
红袖冷静了,拱手拜礼,“谢誉王妃体谅。”
然而也就是因为江锦华的这一体谅,便促使了红袖整日整日的往誉王府跑,后来还嫌麻烦干脆连午饭都在这里用了,而靳南轩正每日都忙活着和顾云依缓和关系,也无瑕顾及这位侧妃。另外,红袖很勤快,也没架子,诸事都讲究亲力亲为才好,给云天青擦手洗脸的杂碎琐事都是她亲自而为,倒是云天青红着脸不让她伺候自己,非说自己身份卑微不敢劳她大驾什么的……总之就是我心疼你,你心疼我,两人互相心疼的一场好戏,江锦华看这对小年轻谈恋爱看的疯狂想恰柠檬。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
江锦华目送红袖离开后,等到茶水煮沸了,倒了一杯捧在掌心,随意的问道,“我有些好奇,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是怎么认识的红袖侧妃?”
云天青脸仍带着病态的红,想了想,“就大街上碰到的,她去买东西时小偷偷走了她的东西,我帮她追回来后,她请我吃饭来着,我就去了,之后就莫名其妙的看对眼了。我觉得她长的好看,我很喜欢她,想着若是能将她娶回家,那是最好不过的。”
江锦华表情复杂,“那你就不知道她是信王的红袖侧妃吗?”
“知道啊,但她们两人又没有夫妻之实。”云天青轻飘飘的说。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成亲这么久了却没有夫妻之实?”江锦华看不惯他这份轻飘飘的模样神情,硬是想打击他,“你总不可能跑到信王府偷窥她去吧。还有,她毕竟是信王侧妃,你光明正大撬信王墙角,还有理了是吗?”
云天青便又转头轻飘飘的望了她一眼,嘲弄道,“我是大夫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至于她的身份,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信王早在她嫁进府的第二天就已经给了她一纸休书了吧,只是迫于各方压力,信王知道她离开信王府也无处安身,恐怕还会被流言蜚语所扰,就将那院子划分给她,仍让她守着侧妃名号住在王府罢了。”说到这里,他啧了声,“拜托你搞搞清楚,我,云天青,就算再不济,也不可能会做出撬人墙角给人戴绿帽子,还光明正大的做出登堂入室的事,这点我可以拿我的人格做担保。”
江锦华轻飘飘的将茶喝了,又斟满了酒杯,“你可别逗了,你的人格可不是个好东西。”
云天青:?
他为自己人格做辩解:“誉王妃娘娘,你似乎对我颇有误解。”
江锦华没有太多耐心跟他争论这些有的没的,她关注的重点还没来得及发问呢,“我且问你,你去信王府那几天,见了顾云依吗?”
“见了,钱还了。”
谁稀罕那二钱啊,顾云依现在院中随意一件东西都能买个众人吹捧唏嘘的好价钱行吗?江锦华耐着性子无奈道,“我是问你,顾云依近来情况如何?和信王关系如何?”
云天青绞尽脑汁想了想,“我和她打牌九,她挺有兴致的,没有失魂落魄也没有失意伤心之意,仍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反倒是那些信王却小心翼翼的很,他有两三次躲在外面偷听我们打牌九,真不知道打牌九有什么好偷听的,怎么,他是想知道谁输谁赢吗?”
“……”
靳南轩的确做的出来偷窥的行当,毕竟当日她去顾云依院中与她聊天时,靳南轩就躲在外面偷听,他不敢进去,又不甘视若无睹,就只能卑微的躲在角落里听他们所说,看能否在顾云依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消息。
只是估计会很可惜了。
“我倒是不知你何时这般能耐了,居然能察觉到有人偷听你们说话。”
云天青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得了吧,我就算手眼通天也没什么能耐能听见他的动静,这些都是顾云依说的。说来奇怪,她回来后耳朵似乎格外好用,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只是偶尔时,她眼睛会突然变得特别模糊,几乎看不清楚牌九,错出了好多牌呢,哎,当初真的都差点输给我了。”
眼睛模糊?耳朵机敏?
江锦华下意识联想到顾云依的那双伤而复原的腿,她有诸多困惑不解,却没找到源头,故而沉默了会,试探着问,“你病应该好了七八吧?”
“嗯,怎么?”
江锦华微微直起身,一本正经道,“我近些天闷的很无处游玩,想和你们打牌九,若是你的病已经养好了,倒不如我们去找她一起打牌九。打牌九可以修生养性,陶冶情操,实在不错。”
云天青十分做作道,“我还有些难受呢,不想动……”
江锦华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儿:“那我明日便不让红袖侧妃进来了,还要旁敲侧击的说你睡了一个丫鬟,之所以不见她是因为你想迎娶丫鬟,你不想要红袖了,也不想和她成亲。”
这可真是赤裸裸的威胁!云天青咬牙切齿,“娘娘何须如此狠毒?”
江锦华笑容格外甜美,“没有办法,毕竟无毒不丈夫,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着她起身懒洋洋瞥了他一眼,“去,还是不去?”
“……”
片刻后二人皆抱着汤婆子来到了信王府,绕过曲折游廊,踩着细雪花月,推开了顾云依院落的门。顾云依正窝在火炉前,地龙烧的很旺,门窗也都用东西遮着,江锦华只进来还未片刻,便感觉出了一身的汗。
“你这里倒是暖和,不似外面腊月天气。”江锦华脱下了披风由着丫鬟收起来,往火炉旁走去,“如今才刚入冬,你就弄成这样,若是到了寒冬,可如何是好?”
顾云依缩在火炉旁正在看话本,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明显对此事心不在焉,“那就火炉里多放些炭火,多穿点衣服,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话也有道理。
江锦华瞥到顾云依的双腿就靠在火炉旁边,且用皮草裹的严严实实,她想了想,“你这双腿可是受不得寒?”
“是,半年前伤过。”顾云依含糊道,“后来虽然好了,但留下了病根,到了冬天我就受不得寒也见不得风。”
江锦华下意识瞥了眼云天青,挑起半边眉来,笑得奸诈,“云天青是个好大夫,藏着不少灵丹妙药,若是他肯割爱送你一些,你就可以少受些苦了。”
云天青察觉危险,立刻道:“想都别想,那是我的命根子!”
“那不妨我们打十局牌九来,你若是连输,就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拿出来,如何?”
总不可能连跪吧。
云天青应了,就听江锦华挑眉道,“牌九要四个人才行,云天青,你去把隔壁院中的红袖侧妃请来。”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