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青整日里困在茶馆里药房里面研究离心散的解药,所以导致于江锦华察觉事情异常来此跟他商讨起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时,他是首先没控制住自己心神而噗嗤笑出声来的。
“你觉得顾云依现在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大半?”他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做什么梦呢?这话要是别人说我还能有些理解,毕竟不通所以想偏了想歪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你哎,你是医圣的徒弟,你医术精湛堪称神女在世,你居然还能说出这等幼稚的话来,可真是要让我笑死了。你是太小瞧离心散也太看不起无心药了,他们两个合在一起相辅相成,除非顾云依每天每时每刻都能喝到离心散的解药,确保离心散的解药没有药效消失就补上接下来的,才能勉强压制住离心散和无心药的毒性。否则,你敢随意动一动试试?那绝对打草惊蛇,顾云依别说清醒了,不成个二傻子都是苍天有眼,神明庇佑。”
云天青说着,还继续淡定的调整着手中的小秤量着药材的重量。
显然对此说法嗤之以鼻。
江锦华:……
“就你有嘴,整天叭叭叭的。”反正红袖现在在外面招呼客人,听不到里屋他们争吵的内容,所以江锦华也没打算做出个怎样知性优雅的假相出来,翻着白眼回敬,“我也没说可能她毒性已解,毕竟这没什么道理可言,但我真的觉得最近顾云依的状态极度的不对劲。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已经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但是就装作一幅懵懂无知的模样,任由其你们折腾造作,她就选择冷情冷漠疏离至极,作壁上观隔岸观火的态度。”
“这很正常啊。”云天青淡定道,“你真以为无心药没什么作用吗?”
“……”
跟他吵架真是心累。
江锦华长叹了口气,也顿觉继续跟他争论起此事倒是无所谓,便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八皇府里跟靳南岸较量去,谁料还没等她出门就恰巧撞见了来茶馆落脚的顾云依,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懵了片刻。
“好巧啊。”顾云依哎嘿嘿的笑,“我是来找云天青的,他在吗?”
“啊,在。”
江锦华犹豫着正想告辞,却听顾云依又道,“我还有些困惑没有解决,所以誉王妃若是不打紧的话,可否跟我一同进去?”
那自然是不打紧的。
毕竟如今的顾云依虽是波澜不惊闲适淡淡,起码称不上冷情冷漠疏离至极,她只是顾忌着分寸,但是她的眼睛还有温度,笑意也是真的。
无心药若是真实发作,后果可不止如此。
且……
江锦华淡定的瞥了眼顾云依的右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那抹血雨似乎范围增大了一些。江锦华心中存疑,便十分干脆利落的随着顾云依进了门去,而云天青正哈欠连天的处理着种种药材,听到动静看清来人刚想让江锦华出去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表情复杂了起来。
“顾云依?”云天青有些不确定的叫了她一声,如华生发现了盲点般冲上前去,围着顾云依转悠了两三圈,最后才停在江锦华身边压低了声音解释,“感觉好像看不出来异常啊,也闻不出什么奇怪的味道。难道他岳沉岸真的就这么厉害,做出来的离心散和无心药都这么登峰造极?”
江锦华冷漠的翻了个白眼,也压低了声音:“那你想必就能知道我的怀疑从何而来了。”
毕竟这个样子的顾云依实在是太正常了。既没有被蒙蔽心神之人该有的眼神混浊感,亦没有被无情无欲困扰着的眼神空灵感,她往这里一站,并无丝毫异常表情作祟,若是非要说有什么奇怪的,想必也就是她的态度,也太沉着冷静了些。
好像自己置身事外,是个局外人似的。
但——
只有她才是局中人。
云天青犹豫着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顾云依承认的很干脆,偏头问,“可能研究出为我解毒的解药出来?”
“……”
行了,起码现在的顾云依是清醒的,毕竟她还知道自己是中毒了的。
云天青跟江锦华对视了个若有所思的眼神,也不敢轻易相信面前的顾云依是否是真正的顾云依,便挑眉,撩袍坐下,定睛看着对面人殷红如血的眸子似乎颜色又在加深,不由得无奈道:“哎哎哎,注意点你的眼睛,你这血红眼珠子很显眼的,这么盯着我我晚上该做噩梦了,我要是做了噩梦说不准就给你治不好眼睛了。”
话说到后半段,顾云依眉眼间的情绪似乎顿了顿。
犹豫着问,“你可以?”
“我可以。”云天青用胳膊肘撞了下若有所思的江锦华,得意洋洋道,“江锦华不行,但是我可以,你这次还真是找对人了。不过,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右眼是瞎了吗?还有你不是中了离心散跟无心药吗,你现在怎么可能有这么清楚的神志存在?”
顾云依闻说此话,不甚在意的用手指拂过眼尾:“眼睛是意外。”
云天青又伤脑筋的叹气,“行行行,祖宗您说咋就咋,但是你离心散跟无心药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两个人在畅谈八卦跟前尘往事时,江锦华也不想插嘴,便慵懒的撑着下巴,一手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在石桌上,若有所思。顾云依听了这话,清隽昳丽的脸添了一份艳丽,本来她这张脸本就极为祸害,加之本人丝毫不知道这张脸冠绝人间,还经常若无其事莫名其妙。可谓是美貌而不自知了。但现在她脸上却出现了极其矛盾的情绪,像是憎恶或是埋怨,又类似于疲倦和嘲讽。
最后只是一幅山水风雨的静世模样。
江锦华甚至怀疑她如今会不眨眼睛的将人一刀毙命。动作狠厉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可以回归至最开始初遇时那般飒爽英姿的西凉长公主。只是如今她的眼睛冰冷,已经不起丝毫波澜,沉静的就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潭水,无情无悲亦没有丝毫人该有的情绪。
“岳沉岸给我下了东西。”最后,她这般说,“从靳南轩死后,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我没有证据,我想找到证据,便继续留在他身边。对他起了几分戒备之后,就能很轻易的察觉到他在每天给我投毒下药,我避过了种种,如今感觉整个人特别乏累。不知什么原因我清醒了很多,但是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毒素仍然在堆积,所以我趁着岳沉岸犯病休养的时间,前来找你。”
顿了顿,她解释道:“因为岳沉岸派人锁定监视着誉王府,所以我只能来此。”
云天青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聪明。”
但是,他犹豫着道,“如今我没有找到任何解药,老实说我也挺好奇你这是怎么回事的,毕竟按照岳沉岸给你下药的剂量,你是绝对不可能有丝毫清醒的神志的。”
江锦华从始至终都在打量着顾云依的眼睛,最后她终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狐疑着问:“长公主,你的右眼是怎么回事?”
右眼?
顾云依下意识伸手拂过右眼,她闭上左眼试探着看这个世界,入眼的世界都笼罩着一层血雨茫茫。她唇角笑意勾起,倒是分不清那是喜悦或者别的情绪,“大殿上,靳南轩死前吐在了我脸上一口血,有一滴血入了我的右眼,后来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右眼便成了这副模样。”
血……
江锦华回想了下,似乎的确在金銮殿上有这种场景。
并且好像也的确是在此后不久,顾云依醒来后便突然疯癫着要去找靳南轩的尸体,她当时以为她是仇恨未消想着去鞭尸报复,如今看来竟是离心散和无心药的作用已被那滴血冲淡了不少的缘故。
只是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靳南轩是仇恨怨怼居多,还是失意悲伤居多。
顾云依怅然若失的道:“有时候我就觉得靳南轩就活在我的眼睛里,他能透过我的眼睛看这个世界。”
云天青突然说,“我能帮你把这滴血取出来,你……”
“不必。”顾云依道,“有了这滴血提醒我,我才能日夜不忘其我们遭遇过什么,我才能继续去查这件事情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顿了顿,她又加了句,“我想知道,岳沉岸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亦想知道真正操纵这棋盘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云天青突然问:“如果是他你当如何?”
这话倒是问住了顾云依。
她缄默许久没有做答,半晌才皱起眉询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办法彻底压制住我体内的毒,我真担心有时候我控制不住这些毒,真的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我有……但是现在不是还没弄出来嘛。”云天青摸了摸鼻子,说,“不然你现在逃出来了就别回去了呗,起码体内的毒素不可能与日俱增了。”
“不行。”顾云依选择拒绝,“我有我的事情需要做。”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