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昏暗,走到一半时天降大雨,一行人冒雨行进了不远终于放弃了,原地休整搭了个小棚子。
棚子用几根木头撑着,山林里最不缺的就是蒲草树叶,故而并没用多长时间,一间小棚子就出世了,面积还不小,能放下一辆马车,还能让他们坐在外面生火取暖。
江锦华揉了揉小腹,后知后觉已经赶路大半天未吃饭了,“车里还有吃的吗?”
夜清神色复杂的去探马车里的东西物品,可怜兮兮的说:“原本给了医圣两箱东西,车上就还剩了三箱,但是昨天医圣说吃完了缠着娘娘要的时候,娘娘就又给了两箱,现在就只剩一箱了。”
对,这一箱江锦华还是用的红竺的礼物而强硬留下的。
但是谁想到原本三天就能赶到楚国的路程,为什么老天不做美非要突然下了场大雨,拦住了他们的路?山路本就崎岖难行,下了雨更是泥洼不平,他们只能走的格外小心,故而就又多耽误了这一夜的时间。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江锦华木木的应了声,突然又有些后悔。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大雨滂沱没有野味,若是想找点吃的,真的比登天还要难了。
靳南疆望着她这般可怜懊悔的神色,哭笑不得的勾起唇角,在红竺和江锦华之间很轻松的就做了选择,轻声说,“锦锦,如果你真的饿了的话我们可以适当的吃一些东西。”
江锦华立刻说:“可是这是给红竺公主的礼物。”
“吃一点点而已,她发现不了。”
是哦。
江锦华有些犹豫了,“这样真的合适吗?”
靳南疆循循善诱:“那你也不能一直饿着肚子吧,干粮我们已经吃完了,现在什么东西都没了,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说的很有道理。
江锦华动摇了:“我们只吃一点。”
“好。”
于是这所谓的一点在夜清真的打开了箱子后就膨胀了,夜清双眼放光,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娘娘和月灵乃至红竺公主都如此偏爱的点心果真有它的不同寻常之处,吃着吃着就上了瘾。等到马车终于艰难的驶进楚国能做到客栈时,那一箱子的点心已经所剩无几。
三人齐齐陷入沉思:“……”
箱子空了。
江锦华沉声道:“既然就剩这三包了,我们就都不要吃了,给公主当做礼物吧,毕竟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有道理。
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姗姗来迟,江锦华随意瞥了眼,发现大多是十分辛辣刺激的川菜,大辰的人大多味淡,吃食也是要多素就有多素的,这种辛辣刺激的食物他们极少能吃,故而靳南疆在看到满桌只有一碗粥里没有放辣时,立刻就皱起了眉叫来了小二。
“怎么都是辣菜?”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里人人吃辣,就上桌的这种辣还只是微微辣了。”小二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望着他。
是的,比如说川渝也不懂什么叫微微辣。
靳南疆拧眉,正欲动怒却被江锦华拍了拍手,江锦华说:“小二有所不知,我们的确是外地人,投奔亲戚来的,我夫君他的肠胃不好,近日又刚大病初愈,不能沾酒也不能吃辣,所以还请小二将这些饭菜撤一些,做一些最为清淡的吃食。”说着,江锦华偷偷塞给他一点碎银,笑着说,“有劳。”
小二立刻从善如流,“哎呀客官早说您大病初愈呀,小的照顾不周,这就给您撤掉一半换新的。”
靳南疆懵了下,十分奇怪的看向江锦华:“锦锦,你为何还要留下一半辣菜?”
“因为我喜欢吃啊。”
“可是你……”靳南疆微怔,心里越发觉得怪异,“你生在大辰,江丞相与江夫人也都吃不得辣,这几天我也没见师父吃辣,你这吃辣的本事是谁教的?”
江锦华端杯倒酒的动作一愣。
忘了这个。
江锦华本身可也是个滴酒不沾什么辣都不吃的。
她这就是差点露馅了。
“我是……”江锦华头疼的想了想,“我不是很喜欢吃辣,也不是很能吃辣,只是这难得碰到这么多辣菜,看着也挺有食欲的,何况入乡随俗,总要尝一尝这里的特色菜,才算没有什么遗憾的对吧。”
靳南疆凝眸思忖了会,看样子倒是真信了,并没再说什么,倒是夜清悄悄竖起了耳朵,用怪异的目光望了江锦华一眼。
想尝一尝辣?
这……
这顿饭江锦华吃的小心翼翼,但后来看到靳南疆并未对方才的事上心追问,渐渐也就放开了,不仅吃的欢快畅意,甚至还开了几瓶高浓度的白酒大碗大碗的开始豪爽的喝起来。
看的靳南疆和夜清担忧的很。
“你酒量如何,就能这样喝?”靳南疆取下她手中的酒壶,“还有这也太辣了,少吃一些。”
江锦华不悦的一挥手,将靳南疆的手打开,“我能喝。”
靳南疆怀疑的看着她。
“我在重庆吃火锅时,点的可是变态辣的锅底,何况我可是被夸千杯不醉的,你担忧的也太没道理了。”
靳南疆怀疑的看了眼夜清,问,“真的吗?”
夜清将头埋进碗里选择自己并不知道所以也不对这件事做评价。
但江锦华棋差一招,忘记了这白酒不似她以往喝过的果酒,白酒纯,酒精度也高,所以她这样喝了一壶后,成功醉倒。
“……”
靳南疆认命的抓住江锦华乱晃的胳膊,按住她的手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无奈的望向夜清,低声嘱咐:“你去结账,结了帐后去楚国皇宫给楚越递交一封信件,看他何时有时间来接本王与锦锦。”
夜清犹豫了会,提醒:“王爷,楚太子如今已经登基……”你们之间的地位不同啦。
靳南疆眼神凉凉的:“可他娶了红竺。”
也是。
夜清领命。
靳南疆稍顿了瞬,望着脸色酡红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江锦华,他伸手摩挲着她红润的唇畔,想到方才她吃辣吃的欢快的模样,心底到底涌现出了些许不对劲,“你回来后派人去查一查。”
“查什么?”
“查一查锦锦究竟是和谁学的喝酒吃辣。”
夜清稍顿,思忖再三终于犹豫着低声道:“属下之前受命去调查江锦绣时,曾暗中也查过娘娘,别人都说娘娘以前懦弱无能,滴酒不沾,是一点辣都吃不得的。”
靳南疆给江锦华顺气的手僵在半空,他下意识环顾四野,见无人察觉此地,他凝眸认真道:“你先去查,这事瞒着,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是。”
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习性会变的这么大?
简直天壤之别,判若两人。
江锦华是真喝醉了,她平日里对一起都带着警惕防备,故而一直严格律己,这也就是为什么靳南疆会偶尔间觉得江锦华离自己很近又很远的原因。
她的确是这种人。
看似温柔温和容易触碰把握,实则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儿,若是她愿意就可以抓到,若是她不愿,谁也无法抓住她。
意识到这点,靳南疆收紧了手臂的力道,深邃双眸难得现出几分阴鸷可怖。
江锦华是鱼儿,他就是渔网。
她不可能会逃走。
靳南疆本欲给她洗个澡就让她好好睡一觉,但刚起身就发现江锦华的身上长满了红色的小疙瘩,像是红疹模样,他立刻抱着江锦华去满大街的找医师大夫。
诊治的结果很简单,过敏,是对特别辛辣的辣椒过敏。
“热……热。”江锦华像是在梦里梦到了火山火海似的,突然开始撕扯起来自己的衣服,靳南疆不悦的按住她的手,给了大夫银两拿了药膏后离开。回屋后把她扔在床上,任由她在床上翻滚着撕开自己的衣服。
靳南疆居高临下的贴身覆在她身上,用手肘隔开了两人的距离,静静的盯着她。
良久,他低声问:“你是谁?”
“热……”
“若是你前期的懦弱无能是为了活命而不得不选择隐藏锋芒,为什么你会改变你的生活习性?你明明滴酒不沾还对辣过敏,为何你会完全不记得这些了?”
“痒……”江锦华无力的伸手乱挠着。
靳南疆认真的盯着她,目光深深似乎是想将她整个人都看透,可最后还是败在了她委屈的哭诉,认命的叫了一通热水给她擦拭干净,然后认真的给她抹上了药膏。
他站在窗前望着风起云涌的天际。
天色如泼墨,黑云压城。
天气闷热的很。
无风。
靳南疆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他伸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回身深深的望了眼躺在床榻上已睡的不省人事的江锦华,他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摩挲着她已经不再发烫的脸。
“你到底是谁?你如果不是江锦华的话,为何会顶着她的身份?可如果你是江锦华,如果你是江锦华……”
睡梦里的江锦华好像察觉到哪里不对,脸顺着他的手心蹭了蹭,低低的笑了声,“睡啦睡啦,别闹啦……”
靳南疆浑身一僵,半晌,才哑然失笑了声。
肯定的道:“你是江锦华。”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