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般吓得当场就愣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锦华神态倨傲。
她伸手将潭边已干枯的荷叶摘下一点，捏于指缝间弄碎了，方淡淡的勾起一边唇角来，“侧妃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吗？你出现的时机，刺客动手的时机，和那位幕僚出现的时机，竟真能刚好碰到一起？这世上的确有无巧不成书的说法，可我还是宁愿相信这是操纵者在背后操纵所致，而并非是世间的阴差阳错催促导致。”
你觉得是巧合？
不，她不觉得。
侧妃虽将这段话听的云里雾里，却被江锦华骇人眼神惊到，整个人顿时只感觉脊背发凉脚底生寒，良久才呐呐道：“我的确并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会这么巧……但是我那天是和我的未婚夫一起去月老祠求红线求个好姻缘的，路上遇到了些许变故而耽搁了，谁知就在那条街道上看到了信王爷被刺杀的一幕。我素来见不得打打杀杀，更见不得别人平白无故受伤……就……”
她说到这里神色微怔，像是回忆到了什么痛苦之事，整个人面色都不好了，很快就又咬牙道，“我就挺身替信王爷挡了一下，还好我命大，没有刺中要害，也还好信王爷没有事，皆大欢喜呢。”
江锦华最擅细致入微的观察人的动作神态，侧妃的迟疑、怀疑、痛苦之色自是没能逃过她的眼。
只是江锦华有些不明白，若是那日之事有什么变故原因在其中的话，侧妃为何不直说？反而如此吞吞吐吐，倒像是在为谁隐瞒真相一般？
她还没想明白，却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的宫女突然伸手对着侧妃就是重重一推，江锦华立刻伸手想抓住侧妃，没来得及，她懵了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身后有人大叫，“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江锦华回头看到宴会上的贵夫人们出来了三四个，她们身边跟着浩浩荡荡的人，听到喊叫后皆飞身跳去湖中救人。
她这才暴怒的瞪了眼宫女：“你是何人，怎敢对信王爷侧妃如此大不敬？”
宫人跪地磕头求饶：“娘娘恕罪，奴婢就是在后面看到了这位侧妃娘娘想推娘娘您，情急之下来不及细想，干脆就先推了她……”
什么跟什么？
江锦华来不及仔细盘问，就见侧妃被人救了上来，她忙拨开人群走上前。深秋水凉，侧妃又跌入湖中，因不懂水性被呛了这般久，现在虽被救上来了却全身冰凉，狂咳不止。江锦华仔细探了探她的脉象，发现并无大碍方松了口气，正欲回头找那个宫女麻烦，却听得有人发问：“发生了何事？”
是靳东临。
江锦华忙走上前行礼，“拜见皇上。”
靳东临淡淡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落在了如落汤鸡般狼狈的侧妃身上，拧眉问：“这是怎么了？”
宫门忙不迭跪着跑了出来，“皇上，信王侧妃方才欲推我家娘娘坠湖，还好我家娘娘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才没让她得逞！”
这话说的颇有意思。
乍然一听只会觉得这宫女尽心竭力皆是为了江锦华的安危做考虑，实则却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一种意思——因为江锦华看出来了信王侧妃要推她，所以她干脆先发制人反将侧妃推入了湖。
故而江锦华在听到这番话时，条件反射般的回头深深望了眼那个宫女。
靳东临皱起眉，不掩厌恶怒气：“信王，你有何话说？”
跟在他身侧的靳南轩闻言上前出列，他垂目问侧妃，“红袖，你可有过害誉王妃之念？”
侧妃还在咳嗽，她面色煞白，尽是痛苦之相，闻言疯狂摇头：“妾身不敢，妾身敢以人头担保妾身方才绝无此意！”
宫人冷哼了声，状若无意的道：“若当真绝无此意的话，怎会和我家娘娘同时出现在了御花园？我看你就是心肠歹毒，想着残害我家娘娘！”
靳南轩不为所动，像是没听到宫女所说，仍在问，“你没动过那种念头？”
红袖几乎要哭出来，但她没有，她紧紧咬着下唇，四周贵妇人的指点议论早已快将她逼疯，她何时处于过这种状态，只疯狂摇头：“妾身绝对没有！”
靳南轩闻言神色微松，回身拱手道：“父皇，她说她没有，儿臣相信她。”
一言激起千层浪。
众人议论纷纷：“看来信王对自己这位侧妃也并非没有情谊在的，这不还是愿意站在自己侧妃身边吗？”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誉王妃娘娘和信王的侧妃素日里没见过面吧，更谈不上有什么瓜葛仇恨，她为何无缘无故的要害誉王妃娘娘？”
那人压低了声音，“莫非是授了信王爷的意？”
“哦豁——”
……
靳东临闻言脸色铁青，显然将这些话都听进了耳朵里，他拂袖暴怒道，“放肆！皇家重地岂能容尔等乱嚼舌根！”
皇帝暴怒，众人皆俯首臣服。
靳南疆自是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蹭到了江锦华身边跪下，低声问，“怎么回事？”江锦华给他使了个眼色，也低声回他：“那个宫女有意设计。”
宫女。
靳南疆幽幽的望向宫女，正巧和她胆怯心虚的目光对上，他冷冷勾起唇，在眸底绽出几抹阴鸷嗜血，仿佛整个人被修罗鬼刹缠身，随时都能冲上前来咬碎她的肉骨。宫女吓得立刻低下头，再不敢看他。
靳东临发了火后很快冷静下来，明白现下闲杂人等过多，他再怎样生气也不能失了皇家风范，故而沉声道，“看在今日是为你二人设的宴会，且誉王妃也并无大碍，你的侧妃也受到了教训，今日之事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小惩大诫希望你们能吸取教训。”
靳南轩松了口气，拱手再拜，“谢父皇。”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靳东临冷声吩咐，“来人将信王侧妃拉下去，鞭刑二十。”
深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种种残酷刑罚，其中鞭刑最为狠戾，长鞭上淬满了断针缝在其中，只需一鞭，不费多大力气，就能将人抽的皮开肉绽。
侧妃面色瞬间煞白，靳南轩也觉得刑罚过重了，沉声道，“父皇，这是不是太重了？何况此事红袖她也说了她并无那种念头也并没有那样做，父皇总要查明真相再……”
“信王。”靳东临不耐打断他的话，双眸中已尽是冰冷刺骨的寒意，沉声提醒，“她伤的是誉王妃，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下，还有人证，你帮她狡辩便罢了，竟还痴心妄想着让朕网开一面，若是此事传出去了，你让世人如何看待朕与你？”
“……”
不必说了。
靳南轩几乎立刻就明白靳东临这番话的意思了，皇帝想堵住世间人的悠悠众口，就只有将他和他的侧妃当做替罪羔羊，今日之事虽然不是红袖所做，但所有人都说是，皇帝就信所有人的话而选择处罚红袖，也不愿相信他。
皇帝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不是为了什么公平正义。
一如三年前他母妃被杀那时。
皇帝并非情不由己，只是当时的情况下只有杀了靳南轩的母妃，皇帝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他为了清净，就选择牺牲别人。
道貌岸然，冠冕堂皇，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善者。
江锦华终于忍不住出面，“皇上息怒，此事我也是有错，我本来可以躲开侧妃娘娘的一推，也可以在宫女推她时拉她一把，但我没有做。束手旁观，可见我也并非善人，此事也并非是侧妃一人之过，所以若是要论处罚的话，我也不该免责。”
你们都听明白了吧，侧妃不是她推的不是她推的，那些不八卦会死的贵妇人们停止你们猖狂的脑洞！
靳东临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江锦华，倒像是没想到江锦华会出面，弄的他两头为难，“那既是如此，这二十鞭……”
闻言靳南疆挺直了身躯，打断了靳东临的话：“这个小宫女虽是英勇护主，行为可嘉，她也的确以下犯上冒犯了信王侧妃，故而应当奖罚分明才是。依儿臣看，父皇言出必行一言九鼎，这二十鞭既然说出来了自然就得有人受着，倒不如这二十鞭让这个宫女受了，以免她下次还敢对人如此不敬。父皇觉得这招如何？”
靳东临陷入沉思。
自己这个儿子惯有城府心机和手段，可偏偏就得太后欢心，还有江锦华，太后偏心他们两个是出了名的，皇帝可丝毫不怀疑如果今天鞭子落在了江锦华身上，明天太后就会摆驾御书房兴师问罪。
但是现在，这再明显不过的场面。
江锦华护着信王侧妃，靳南疆护着她。
摆明了就是想威胁自己！
靳东临磨了磨牙，良久却还是选择了不得已妥协，“既是如此，便依誉王所说吧，来人——将这个宫女拉下来，受鞭刑二十。”
江锦华松了口气，本想向靳南轩投一个没事了的安慰眼神，却见他脊背挺的笔直，越发面无表情了。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