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是须臾。
岳沉岸淡定的倒了一杯浊酒,一口饮尽,可以清楚的察觉到烈酒浇喉辛辣滚烫,将腹腔都熏的暖洋洋的,他却感觉手心都泛着些许凉意。
他低声重复道,“她的心头血可以治你的眼睛。”
顾云依感觉不可理喻,“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靳南轩察觉不对派人暗中调查你,或是张旭棋并没有选择相信你而去请了江锦华,又或是江锦华因此事而记恨上了你而让靳南疆来调查你?到那时,你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岳沉岸微怔,很快眼底就晕染出了浓烈的欣喜和微光,像是一颗千年老树终于被春风吹开了一朵花苞,他颤声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顾云依愣住。
担心?
不过还好她很快就找回了心神,张了张嘴,换了组织好的语言冷声道,“我没有,我只是在担心我的行踪下落会被人察觉知晓,你知道的,皇城人多眼杂,靳南疆和江锦华又手眼通天,若是他们真的起了怀疑去查,你绝对不可能瞒过他们。”
岳沉岸笑的狂妄恣意,难得带了几分霸主气息,“若是我不放手,谁也不可能将你带走,莫说靳南疆和靳南轩,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束手无策,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带你离开这里,随时随地,随时随刻。”
顾云依微怔,她倒是从不曾见过岳沉岸这般笃定狂妄的神色,先前不熟悉的时候,她只觉得岳沉岸孤僻冷漠而又自私自利,现在熟悉了些,她才知道原来岳沉岸也有这样霸气全开的一面。
好像这才应该是真正的他。
阴鸷、孤僻、冷漠,都是他故意披上的外皮,只是用来隐瞒他最深处的狂妄恣意、不可一世。
岳沉岸倒像是没曾注意到顾云依的怔愣,他抿起唇角,给她换了一杯热茶,“靳南轩如此对你,你却从未曾想过要报复他,只想和他划清界限,求一个安静。但你有没有想过,他想和你划清界限吗?”
顾云依皱眉,“什么意思?”
“他找了你四个月有余。”岳沉岸望着她的眼,轻声说,“哪怕到现在他也在找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极为冷静镇定,但实则他的心里却是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仍逼着自己问出来,“你想见他吗?”
“那你呢?”顾云依反问,“你想让我见他吗?或者说你会让我见他吗?”
这注定是无解的问题。
兜兜转转,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执拗的想要一场赌约的胜利,却又迟迟不愿放出去自己的筹码。
良久,他低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靳南疆和张太傅并没有说多少话,左右他是为了给江锦华腾地方避耳目的,随便找了几个话题后便不愿意继续和他啰嗦,张太傅显而易见也察觉到了这点,也开始沉默。
桌上两壶茶很快见底。
在下人要去换第三壶茶时,江锦华终于走了进来,靳南疆即刻感觉如释重负,忙上前去揽住了江锦华的肩,二人和张太傅告别,撑伞回誉王府。
路上三两行人,小雨淅淅沥沥,落在青石砖瓦上便如碎玉落盘,落地上润物却又没有丝毫声音。
江锦华将赵熙熙同张旭棋之间的事全部告诉了靳南疆,唏嘘道,“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一个是见夫君纳妾心灰意冷不愿解释,一个是见妻子坚决不肯让步而心生怨怼,所以才会被那柳娘给逮住时机,从而他们也走到这个地步。”
赵熙熙本就活不长久了,但是她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
死在黑漆漆的长夜中。
身侧于夫君陪伴,无人闲话,也无如玉的月光。
只有下起来没完没了的秋雨绵绵。
靳南疆侧目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锦锦同情他们?”
“谈不上是同情。”江锦华琢磨着这个词语听上去让人觉得并不是十分合适,她拧眉思索片刻,终于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找到了合适些的形容词,“他们明知有误会却不去解开误会,太蠢,不值得我去同情。我只是有些惋惜,毕竟爱一个人是做不了假,张旭棋的确是爱着赵熙熙的,赵熙熙更是深爱着张旭棋。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最后却生死相隔,无论这故事有多么的狗血淋头,但听来都会让人觉得惋惜。”
靳南疆思忖了会,觉得这番话说的是有道理的。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江锦华突然想起来靳南岸最近似乎颇为消停,但他又不可能是甘愿忍气吞声的选择认命的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在酝酿什么阴谋,她心里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干脆就站住了身子,抓住靳南疆的胳膊让他停步站在面前和自己对视,她冷静的说,“我和王爷之间应当没有什么误会吧?”
靳南疆:?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误会?”
“没有就好。”江锦华松了口气,“我总觉得八皇子会来挑拨你我的关系,我得未雨绸缪,把他这种念头扼杀在摇篮之中才行。”
她这般认真谨慎的模样,倒是让靳南疆瞬间感觉心口涌入了滚烫热浆,将素日里他都藏匿在深处的淡漠都冲散了干净,满心满眼都是暖洋洋的。
“本王倒是不知,锦锦竟这般深爱着本王,诸事都在为我们的以后做打算了。”他声音像是裹着一层蜜糖,忽的又侵身往前凑在了她的耳畔处轻轻笑了笑,声音越发的哑,“不过说起以后,这誉王府的确冷清,是该多个人热闹热闹,锦锦,你觉得呢?”
这口气吹的她半边脸都红成了眼瞎,但听了这话却又一时懵了,回神后又很是不可置信,“你要纳妾?”
靳南疆被江锦华的脑回路打的措手不及。
“哈,王爷你当初娶我时可是和我说过,说什么只要我,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果现在你我才成亲不过半年,你就想纳妾了?”江锦华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破他的脸,“行啊,你执意要纳妾,我同意,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我和离后你再……”
她的话没有说完,被她的控诉谩骂砸的措手不及的靳南疆便已直接低头堵住了她的嘴。江锦华怔了一瞬就要挣脱,却见他扔了伞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手固定住她的双手,吻便直接落在了她的唇上。江锦华不甘示弱张嘴一口咬破了他的唇,血腥味四下弥漫,靳南疆闷哼了声,却仍不肯松口,他眸色暗红渐浓,这个吻已变了味道,从原本的温柔变得粗暴猛烈,简直是要将她活活吞入腹中似的。
江锦华与他步步追逐,分毫不肯示弱。
你追我赶,兵来将挡,胜负未分。
良久,两人因呼吸不匀,方不得不松开,靳南疆望着江锦华脸颊处面如桃花般的艳色,喉咙有些发紧,正欲再来一吻,江锦华却挣脱开了一只手,随即,一耳光直接盖在了他的脸上。
声音清脆无比。
雨滴如牛毛密密麻麻,顷刻间就已在二人身上落了一层清雨,如虚化玉华般温润。
靳南疆望着江锦华冷然桀骜的神色,脸上的痛意还未消散,他怔愣当场良久,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是被江锦华给打了一耳光。
心底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惊怒生气,又无奈好笑。
他为自己叹了口气,刚想着上前解释清楚,就见江锦华二话不说又扬起了手,这次因为他有所防备,立刻就攥住了她的胳膊。低下头,近乎无奈的轻笑道,“本王并非那个意思,本王是说你我都已成亲半年有余,祖母都开始焦急了,锦锦可曾想过你我也是时候该生个孩子了?”
孩子?
江锦华怔住,说来也是奇怪,按照靳南疆这种几乎每日都要折腾她几回的效率,加上她也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可是肚子似乎的确是一直没有动静的,有些奇怪。
她一时神游太虚,甚至还想到了她从来也没检查过自己,该不会是寒毒侵身毒入心肺,导致于她今后都不能怀孕了吧?
各种神奇脑洞加乱七八糟的思绪纷纷涌上脑海,江锦华一时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胳膊还被他攥着。
靳南疆无奈的望着她失神的模样,又扯了扯嘴角感到了几分疼痛,暗道自己这乖张暴戾的脾气似乎对上江锦华就没招了。
但,夫纲还是得振一振的。
靳南疆眸色加深,忽的趁她不备,直接将她懒腰抱了起来,动用轻功跃上了屋檐楼顶,江锦华脚下悬空条件反射的搂住了他的脖颈,愣了下又大喊:“伞!”
靳南疆收紧了臂弯的力道,似笑非笑道:“都到这时了还要什么伞?锦锦,你且想着等会该怎样求饶吧。”
江锦华有些茫然,“求什么饶?”
回答她的是靳南疆一声冷哼。
于是今晚就注定要被靳南疆给折腾惨了,偏偏这男人还记恨着她恼羞成怒的一耳光,硬是要磨着一遍遍问她是否知道错了,江锦华被逼的发疯,捡好听的叫了半晌才总算将此事翻篇。
“生孩子吗?”
江锦华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哑声喊:“生生生!”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