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看管好自己的心脏

　　世界杯是谁的？

　　人们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球星的。

　　任何一个球星只要在世界杯上露了脸，就会一登龙门，称王称霸，名、利会追着找他，而不用他再去拼命追逐这些东西。“球王”贝利、“足球皇帝”贝肯鲍尔、“上帝之手”马拉多纳……等等，无不是借世界杯黄袍加身的。

　　但是，我要说世界杯更是球迷的。

　　没有球迷也不会有世界杯，能哄得球迷快乐、爱看，世界杯才能一届届地办下去。就如同我也爱看拳击，但我不想当泰森，更不想当泰森的对手，只愿意看泰森打拳。看足球也一样，“旁观者清”——球迷的优势是旁观。

　　旁观是一门艺术，哭着喊着骂着是看，笑着美着醉着也是看；愤怒生气抱怨着是看，清醒理智着欣赏也是看。球赛总有输赢，只盯着失败就会气死，多看赢家的精彩就会赏心悦目。以前的世界杯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是坐山观虎斗，谁输谁赢都能从中找乐儿。这次不同了，我们掺和进来了，从明天起可要仔细看管好自己的心脏和大脑。

　　具体做法就是接受米卢的调教。米卢老谋深算，不仅是中国足球队的教练，也是中国球迷的心理医生。他在热身赛阶段，一盆盆地给中国球迷浇冷水，还说什么“再输一场又如何？”明明非常令人失望，他却表示“很满意”。

　　他就是要让你失望，乃至绝望，对世界杯不抱任何希望了。这实际是替中国人的心脏和大脑早就想好了，倘若中国队在世界杯赛上踢得跟热身赛一样糟，球迷已经有精神准备，不会再大吵大闹起来。

　　如果中国队稍有收获，国人将会大喜过望。这就叫“欲扬先抑”。中国球迷万不可辜负了米卢教练的一片苦心。

　　感受开幕式

　　期待了四年之久的世界足球狂欢节，今天真的要开幕了。在整个世界杯期间真正能称得上是“大家乐”的一场戏，惟有这场开幕式。此时人人心里都怀有希望，谁都可以做英雄状，有心境享受这大战前的握手、微笑和碰杯。开幕式之后就进入紧张、激烈、乃至是残酷的争夺。到闭幕式时就只是胜利者的狂欢了，其他人都各有滋味在心头，脸上有笑也勉强。

　　其实开幕式也是一场比赛，举办国要不遗余力地和以前的开幕式比，裁判就是现场球迷和全世界的电视观众。球赛是球队的事，开幕式可是国与国之间较劲，要展示自己的国力、科技和经济成果，充分表现民族的文化和智慧。同时还要艺术性高，要独特，要精彩，要一鸣惊人，要给全世界留下深刻印象。

　　每届世界杯内容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争夺一个杯，可味道各不相同，盖因举办国不一样。德国办有德国味，法国办是法国味……

　　这就是文化的差异，传统的风格。

　　因此，每个国家的足球味道也大不相同。身为球迷就应该趁这个机会了解韩国足球的风格是怎么形成的。前些年我们的足球不是还得过一阵“恐韩症”吗？现在娱乐界正刮“韩流”，韩国美人像随处可见。

　　不知关心足球的人对韩国又真正知道多少？反正我是只知道夏天吃韩国的凉面非常爽口，在中国商业圈里韩国一些企业的诚信不佳……

　　但是我感谢韩国争得了世界杯的举办权，对亚洲人来说这是最舒服的一届世界杯了，没有时差问题，不必在一个月里晨昏颠倒。我这个人不好妒忌，既然我们没有争到举办权，任何一个亚洲国家举办我都好高兴。

　　我们看过许多开幕式，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是了解韩国的好机会，他们拟定的框架是：“欢迎，沟通，和谐，分享”。要体现东方神韵，还要把自己的历史和成就浓缩在半小时里，这相当不容易，且看他们怎样做这篇文章吧。

　　“球痴”和“球痞”

　　巴西和土耳其之战，实际上是给中国队唱帽戏！

　　好，巴西赢了。这正是我所企望的。我以为，中国队宁愿打强也不打弱。跟强队遭遇，输了丢人不大，胜了却能一鸣惊人。跟弱队交锋，赢了没有太大的轰动效应，输了却越发的没面子。何况，打强大的巴西队要比打无名之辈的土耳其队会更容易。

　　为什么？因为巴西是“球痴”，或者说巴西整个就是个足球，他们是以足球为生命的。也确实是巴西人赋予了足球以色彩和魅力。自有足球以来，凡有巴西队参加的比赛，无论输赢，场面上大都很好看。今天也一样，看他们的比赛真是一种享受，时间过得很快，常常忘记此身何身，今夕何夕，有时连解说员的聒噪都听不到了。他们好像浑身都是脚，只要需要，从腰眼上、腋窝里，都可以伸出脚把球控制住。

　　土耳其队的红衣服是非常醒目的，可我常常看到球场上只有一片黄色在飞动。巴西队的实力非常强大，却没有德国队那么凶狠，那么逮着理不让人，要赶尽杀绝。巴西人是“球痴”，或者叫“球仙”，在场上表演的是“球舞”。他们太喜欢足球了，球到了自己脚下都舍不得传出去或把它踢进网底。

　　所以他们从来不恃强凌弱地大比分赢人。

　　中国队初闯世界杯，就能跟这样的队伍一较高低，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只要我们镇定自若，我行我素，在巴西的“球舞”跳得最痴迷时，适时地攻他一下，准能得手。但不要太伤他们的面子，一是心有不忍，二是会破坏绿茵场上的美感。至于土耳其队，与巴西队相比他们不过是“球痞”，能进一个球就是很大的侥幸，已经占了便宜，却还是抑制不住露出一副痞子无赖相。

　　变性的悲哀

　　尼日利亚队本来被誉为“非洲雄鹰”，属于猛禽，视点高，俯冲快，防不胜防，令对手生畏。可是今天对阵阿根廷队，他们自动实施变性手术，成了非洲沙漠中的一种植物。绿衣绿裤绿袜，和绿色的草场非常谐调，跑动起来煞是好看。特别是6号韦斯特，光头上还长出了两个芽。16号索德吉下巴上钻出一片嫩叶。相当可爱，很像是为环保募捐的友谊赛。

　　那么阿根廷队呢？队员个个长发披散，奔跑起来很像动物的鬃毛。场上的核心人物奥尔特加绰号“毛驴”。这不是一般的毛驴，是野驴，或者把他们叫做“疯驴”更准确。因为阿根廷队的主教练绰号叫“疯子”——他似乎屁股上有钉子，在教练席上坐不住，老是在边线外面不停地走动、咆哮，不停地喝矿泉水，又不断地吐唾沫。“疯子”加“驴”，不就是“疯驴”吗？

　　这一来就麻烦了，“疯驴”很饿，一时却又吃不下这种非洲带刺的植物。非洲的植物虽然想用“疯驴”的血肉做自己的肥料，但又奈何不了强壮而又经常处于跑动状态的“疯驴”。所以上半场打得激烈而沉闷，杀机四伏，却谁也得不了手。

　　中场休息过后，“疯驴”更疯了，而尼日利亚队不仅外表像植物，心性也植物化：柔软，和善。这一下子可完了，终于被阿根廷这头“疯驴”当做饲料给吞下去了。

　　教训哪，不管对手多么的强大，你万不可临阵变性。自己的性情一变就不是你了，这仗还怎么打？要变也要往更凶猛更高级的位置上变，如鸟枪变炮。无论如何不能往软里变，往小里变。

　　今天有四场比赛，可谓烽烟四起。轮到巴拉圭和南非开战，我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我想对大多数观众来说这也是一场轻松的球赛，没有悬念，不会为任何一方揪心，输赢只对他们交战的双方有意义。这跟两只球队的“球缘”和分量有关。一个球队的分量又不完全取决于实力。如中国队，论实力排在32个队的后面，但全世界都在等待着看中国队的表现。这就是分量。但南非队打进了本届杯赛的第一个点球，也算是有了点纪念性。

　　等到英格兰和瑞典一开场，气氛立刻不一样了，全世界都兴奋起来，一下子又有了好奇心，好像都知道这会是一场不同一般的比赛，必有一场激烈的对抗。果然不错，一开哨就像是两支重型装甲兵部队在对攻，长炮轰鸣，横冲直撞。其结果却是和前面的巴拉圭与南非一样都打成了平手。

　　到我动手写这篇短文的时候西班牙和斯洛文尼亚还在打着。我访问过斯洛文尼亚，当时还是南斯拉夫的一个加盟共和国，我对它印象非常好，故而希望这场比赛爆冷门！

　　媒体盛事

　　过去人们一直把奥运会、世界杯称做“体育盛会”或“体育盛事”，现在没有人还会这样叫了。韩、日世界杯被国际媒体一致称为“世界最大的媒体盛事之一”（one of the world's biggest events）。“体育盛事”什么时候变成了“媒体盛事”呢？

　　细想想的确不错。世界杯办得空前盛大完全是靠媒体给炒出来的，世界杯的主要财源也是靠出卖电视转播权。所以全球每天才能有近5亿球迷通过电视观看比赛，在地球的任何一个方位都能对赛场上的每一个细节、球员的每一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实话说，没有现代媒体，还真就没有现代的世界杯。

　　不必说那些足球强国，以足球成绩在世界名列第50位的中国为例，中央电视台购买了全部比赛的电视转播权，各地方电视台又向央视购买国内转播权，同时世界杯期间，各台还纷纷开辟各种各样的世界杯专题节目。

　　另外，全国有几百家报纸，差不多每家大报在世界杯期间又都推出“世界杯特刊”。世界杯现场就更是不得了，足球大战尚未开始，媒体大战早已经硝烟弥漫，一个赛前的新闻发布会就可以吸引几百家新闻单位的记者。为了抢得新闻先机，各媒体甚至想方设法“包”下可能会出彩的球员，比如给球员送当地的手机，有些球员手里竟拿着三四个手机。而那些什么都不送的“抠门记者”，想要采访别人“包”的球员可就难了！

　　你看，这还不是“媒体盛事”是什么？

　　现代世界进入传媒时代，一切无不要借助于媒体。政治靠媒体，经济靠媒体，军事行动更要靠媒体动员民众、获得舆论的支持，连美国轰炸阿富汗都能在电视上看得清清楚楚。足球又怎么能例外呢？

　　值得思量的是：“体育盛事”变为“媒体盛事”，就说明体育的本质已经在悄悄地改变了。它要变得适应媒体，接受媒体的制约。这样的体育自然也会变得更火暴热烈，更具观赏性，大起大落，变化无常。所以，这届世界杯上数千万足球彩票的购买者，竟没有一人猜对八强的阵容。

　　因为“媒体盛事”必然带来信息爆炸，莫衷一是，真假难辨，人们被炸得昏头昏脑。比如眼下盛传哪个裁判被杀、哪个队搞了什么阴谋等等……体育是有品质的，媒体在最得意的时候也是最应该注重自己品质的时候。

　　否则走到了反面，失去了诚信度，媒体也就不成其为媒体了。

　　亚洲队出场了

　　两天我一直感到很过瘾，享受着一种“黑色幽默”：昨天，由一名在商店顺手牵羊拿走金项链的小偷参加的黑人队伍，打败了法国绅士。

　　今天喀麦隆队一上来如黑珍珠撒满绿茵场，滚动如飞，无孔不入，轻灵飘逸，千变万化，看得人眼花缭乱，心荡神迷。场上不时地有戏剧性的场面出现：脚下飞旋着一个流星般的白球，项上摆动着一颗颗坚硬的黑头。

　　有一次两个喀麦隆队员和一名爱尔兰队员争顶，跳起来之后，爱尔兰的白色头颅突然幽默地往下一缩，害得两颗粗壮的黑色头颅在空中相碰，如两颗炸弹相撞！

　　2号查托锃光瓦亮的黑头碰得翻着一道口子，淌着血。

　　18号苏弗的黑色脸颊上挂着一个圆形的白色金属，闪闪发光，如黑夜中的星光。

　　而他们的对手爱尔兰，恰恰是在世界上以幽默著称的民族，如萧伯纳、王尔德这样的极富幽默智慧的戏剧大师，还有排在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列的乔伊斯，都是爱尔兰人。他们人口不多，却专出世界重量级的文学巨匠。一个是头脑幽默，一个是脚下幽默，一个是外在幽默，一个是骨子里幽默，一黑一白，黑的有味，白的英俊，这场球怎么会不好看？

　　前几届世界杯，总会有那么几天、有那么一些队要踢保守足球，冗长乏味，令人好不耐烦。

　　而这届杯赛一开场就是进攻，进攻！

　　正是由于不停地进攻，也有足够的体能进攻，丹麦收拾了老牌冠军乌拉圭。

　　但是，轮到德国和沙特对阵了——这也正是我最想看的，因为亚洲队出场了。

　　昨天塞内加尔队鼓起了我的雄心，以为非洲足球和欧、美洲的足球已经没有明显的差距，甚至可以说是他们逼着世界足球在改革，在进步，代表着一种希望和未来。这让我产生了一种亚洲也不是过去的亚洲的幻觉。没想到亚洲的强队沙特竟输得这样惨，惨得让德国人在场上踢疯了。

　　我越看心里越凉，甚至惊出一身冷汗！

　　悲哉，齐达内！

　　法国和丹麦一战，全世界都关注着齐达内，把挽救法国队的希望压在了他的身上。因此，摄像镜头对准他的时候最多，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满脸都是汗珠，张口喘息，神情落寞。这是他可以成神的机会，今天只有神才能做到人们期望他要做到的事情。

　　可惜他不是神，因为他有骨头搀肉长成的腿。有腿就有了局限，终于没能挽狂澜。整个法兰西队的悲哀，变成他一个人的悲哀！尽管他仍是法国队中踢得最好的，可能没有人会责怪他，更多的是同情。

　　但，一号种子队、世界杯以及欧洲杯的双料冠军粒球未进就被踢出局，人们难掩其失望和无奈。人类在最无奈的时候也最容易把人当成神。而只要把人当成神，最终失望的还是人类自身。

　　其实，到目前为止本届世界杯最大的特点就是明星不明，强队不强。进球多的名气不大，名气大的进球不多。世界杯看的就是巨星的光芒，这也是产生巨星的最佳时机，正如战争造就英雄一样。来到这届杯赛上的巨星们，多是吃老本，靠以前的辉煌声名，甚至是靠相貌，靠发型，靠性感魅力吸引人。足球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正在走进性感时代……

　　现在来说队伍的强弱。打进世界杯的32支球队，除去中国队一上场任谁都能看得出是典型的弱旅，其他球队在场上能分得出胜负，却很难看出明显的强弱。包括沙特队，在第二场对喀麦隆的比赛中于场面上是不分伯仲。在初赛就被淘汰的队伍中有法国、乌拉圭、巴拉圭、斯洛文尼亚……谁敢说这是足坛上的弱军？

　　足球真是地球的缩影。凡是圆的东西，你就无法预测和把握它会出什么事情，不知它旋转着会滚动出什么花样？甚至，世界足坛和世界政坛也有着某种宿命般的相近之处。

　　一个藏在阿富汗山洞里的恐怖分子，竟把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国炸得晕头转向。你说何为强？何为弱？看似强的，在某一点上弱；看似弱的，在某一点上可能强。

　　不管怎么说，足球又是公平的。虽然冷门迭爆，胜负难以预料，但冷是热的转化，热是冷的变形。足球表现的是最真实的东西，绿茵场上滚白球，没有隐藏。一个集体、一个团队的状态在足球场上也是没有办法隐藏的，不是说大话、造舆论、放烟幕可以掩饰的。毕竟只有一个真实的比分才有意义。

　　世界杯闹腾得这么大，逼着人们会思考许多东西，不能不面对许多东西，不仅是足球，还有太多太多足球以外的东西。

　　贝克汉姆的脚豆

　　太紧张、太累了。昨天的中哥之战自不必说，就是跟中国队八竿子打不着的比赛，看着看着也会动感情，有倾向，开始从心里希望这个队赢，不愿意看到那个队输……

　　好在大部分球队都亮过相了，今天就抛开输赢，谈点轻松的话题。

　　卫冕大热门法国队，由于主将齐达内肌肉拉伤缺阵，开赛就失利，立即由热变冷。为此赌球赔了钱的人，更是恨法国队，于是便议论法国队已经在预订回程机票了——足球就是这么势利！

　　我奇怪，现代科技无所不能，完全克隆一个齐达内都办得到，为什么不提早为他装个铁腿肚子？或者把他拉伤的那块肌肉换成不锈钢的？

　　这不是开玩笑，你看人家英格兰队的王牌人物贝克汉姆，脚豆骨折，比齐达内的伤还重。可小贝的赞助商专门为他设计了一种“超级球鞋”，底部有一个特殊的凹陷，正好把受伤的脚豆保护起来。所以，在英格兰和瑞典一仗贝克汉姆就上场了。如果没有他，英格兰说不定真就完了。别看小贝的脚豆受伤，仍然像精确制导导弹的瞄准器，开出的球飞旋着去找自己队友的脑袋，不用队友再费事拿脑袋去找球。

　　其实又岂止是一个贝克汉姆，这届世界杯的一个重要特色就是全面使用现代科技武装。用的球不用说了，叫“飞火流星”，一听这名字就够邪乎的。球星跟球接触最多的就是脚，脚上要有鞋，所以我们看比赛的时候眼睛不能光盯着球，还要留神每个球员的脚。每个队的鞋都不一样，在同一个队里的大牌球星的鞋跟其他球员的鞋也不一样。巴西的罗纳尔多和法国的亨利穿的是“金色无影鞋”。鞋底有25%的玻璃纤维，穿在脚上跟什么都没有穿一样轻便，但一碰上足球，又觉得自己的双脚成了导弹发射器。

　　除去脚之外，跟足球接触也很多的是胸部。好，那就在球衣上做文章。喀麦隆队的球衣短袖像治丧的黑纱，紧紧贴着球员的黑色皮肤，光滑如泥鳅，让对方的球员抓不住，拉扯不起来。意大利的球衣正相反，具有极度夸张的伸缩性，只要对方的球员一拉扯，球衣就可以被拉得离开身体60多厘米长，让裁判远远地就能看见，保证会判对方犯规，闹不好还被红牌罚下。

　　另一个和足球接触最多的部位就是球员的脑袋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哪个球星的脑袋是假的，或在外面包了一层什么东西。这个问题恐怕要留待下一届世界杯的时候解决了。因为现在的球星要扮酷，而扮酷就得在脑袋上做文章。

　　球员身上的问题解决了，咱再说说外部设施。为了对付足球流氓闹事，韩、日的警察人手一把“蜘蛛枪”——能发射由强力尼龙制成的网，一次可同时网住两三个人。你不见这届杯赛上球迷格外老实吗？还有体育场内的草坪，像地毯一样随时可以撩起来或揭走，有比赛时拉进来铺上，比赛结束了再拉出去浇水、晒太阳。运动员住房里的卫生间就更绝，屁股一挨马桶音乐就响。不习惯的人要格外留神，不然会吓一跳。

　　总之，足球的进步要靠现代科学技术来保驾护航。想来会有那么一天，在大赛开场之前，得专门成立一个机构对每个球员验明正身，是肉身，还是钢筋铁骨？是真人，还是假人，抑或半真半假？

　　“狗娘养的裁判”

　　每一届世界杯，都会有一两句“名言”流传开来。

　　韩日世界杯上最著名的话就是这句“狗娘养的裁判”了！

　　那是6月12日在阿根廷对瑞典的比赛中，坐在替补席上的阿根廷前锋卡吉尼亚第一个骂出来的，惹得当值的阿联酋判官阿里·布吉萨姆举着红牌跑到场外把他罚走。

　　以后便有无数人重复这句脏话，甚至还有人觉得光骂不够解气，叫喊着要“逮捕裁判”，“枪毙裁判！”可见对裁判之恨。

　　任何一场比赛都必须由三方完成：对垒的双方加上裁判。裁判也是人，肉体凡胎，两只眼睛，有感情就有倾向，有倾向就有局限。判罚公正是应该的，误判错判是难免的，有时错判是水平问题，有时错判是品质问题。不然为什么凡有东道国参加的比赛，裁判的问题也最多？

　　很少有哪一届杯赛的裁判是无失误的，但惟有这一届的裁判遭人诟骂最厉害：挺好的进球算无效，没有犯规判点球。德国同喀麦隆一战，裁判出示了16张黄牌和两张红牌。韩国对葡萄牙之战，让11个韩国人打9个葡萄牙人，如果再加上裁判就是12个打人家9个！韩国战胜意大利之后，意大利的球迷就骂韩国人是“小偷”，偷走了他们的胜利。

　　裁判等于给韩国人帮了倒忙。

　　有那么几场比赛，可以说是裁判颠倒了胜负双方的位置，球员心里有数，现场的观众通过大屏幕看得清清楚楚，全世界的电视观众也一目了然，惟有现场的裁判，无暇顾及大屏幕，自以为是地扮演了小丑的角色。倒也可悲。

　　话说回来，没有“狗娘养的裁判”，也就没有这“狗娘养的足球赛”了！使用现代科技手段准确无误地裁判球赛，不是不能做到。但那样一来足球便索然无味了，球场上再也不会有像现在这样惊心动魄的妙趣横生的戏剧性场面。

　　所以，无论大家对裁判骂得多凶，国际足联还是死保裁判。一方面死保，一方面又臭裁判，在球场四周设立无数高清晰度的摄像机、录像机和大屏幕，让人人都能在看台上或在电视机前裁判当时的裁判。这叫“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实际是监督裁判，挖裁判的墙角，给大家顺气。

　　世界杯是一场大游戏，既然是游戏，就越热闹越好。凡大牌球星在场上都格外有风度，无论裁判多么“狗娘养的”，也温良恭俭让地服从。他们知道自己赚的就是这份钱，上场如演出，掏钱看比赛的观众才是上帝，哄得大家高兴是至理。要想耍大牌球星的脾气，等比赛结束回到场外再说。

　　大家都是游戏中人，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被阉割的经典

　　今天下午，地球村的空气陡然变得湿润了。是女球迷的眼泪调节了气候，因为英格兰队是全世界女球迷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哭英格兰跟送法国和阿根廷可大不一样，对后者只是惋惜，对英格兰是要动真情、真掉泪的。又岂止是女球迷，今天下午整个世界停下来两小时观看这场比赛，这才是足球的灵魂所在，体现了经典之战的魅力。

　　球赛尚未开始，全世界先兴奋和紧张起来了。除巴西和英格兰的球迷之外，其他人心里恐怕对哪一方出局都感到可惜。这两个队本来应该在决赛相遇的，现在就踢完了，后边还看什么呢？

　　一届成功的世界杯，不是光看赚了多少钱，进了多少球，出了什么样的黑马，爆了多少冷门，最关键的是要有经典之战流传下去。经典之战也需有经典球队来完成，就像巴西和英格兰，分量在那儿摆着，吸引力不可抗拒，世界为之瞩目，地球为之倾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经典战役的氛围。

　　这就是经典的效应。

　　大家还记得1990年的世界杯吧？英格兰和意大利争夺季军之战，踢得大气磅礴，激烈而又精彩，被公认是那一届世界杯的惟一经典。这一战使第二天的德国和阿根廷的决赛，黯然失色，备受嘲讽。

　　可惜，今天巴西和英格兰只踢了多半场好球，后边被墨西哥裁判给扼杀了。他把巴西的小罗纳尔多红牌罚下场之后，巴西就不再进攻了，英国绅士觉得以多打少，胜之不武，精神也不能集中了。

　　更为重要的是，一场经典大战的经典气氛突然间被破坏了。

　　连我都想要骂“狗娘养的裁判”！至少这个裁判脑子有问题，这样的比赛别说可罚可不罚，就是该罚也不能罚下场。一定要保证比赛的顺畅，成全经典。

　　他扼杀了这场比赛，实际上等于葬送了这届世界杯的足球品位！

　　“国脚”和“国嘴”

　　“进一个！进一个！”——现场两万多名中国球迷齐声呐喊，国内几亿电视观众或跟着一起叫喊，或在心里默默企盼。

　　中国人的目标变得非常简单，就希望中国队能在韩日世界杯上进个球。当然喊得最响的还是电视解说员，他们嘴的前面有麦克风。今天中央电视台的名牌主持黄键翔也喊疯了，当他高喊“好球”的时候，中国的球员已经把“好球”弄成了“坏球”或“死球”；当他高喊“快传”的时候，中国球员已经传不出去或把球传丢了……

　　结果自然还是抱着零蛋回来。

　　中国足球队的球员简称“国脚”。中央电视台的热门节目（当然包括体育节目）主持人被称为“国嘴”。“国脚”踢球，“国嘴”说球，因此这两种国字号的人物谁也离不开谁。

　　但从表面看，“国脚”更主动些。“国嘴”是负责吹的，“国脚”是管踢的，踢得好了球进门，踢得不好就把球踢到了“国嘴”的嘴巴上，封住了“国嘴”。

　　实际上在中国能让“国嘴”难堪的，也惟有“国脚”。

　　比如，距离世界杯开赛还有好长时间，“国嘴”就吹上啦，对“国脚”大炒特炒，大鼓大呼。然后就是倒计时：距离中国队上场还有九天、八天……一天！6月4日终于到了，开场之前你看“国嘴”们造的声势，好像世界大战要爆发了，不，是要结束了，而且我们是胜利者！

　　“国嘴”们精神亢奋，喜气洋洋，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从球场的各个角度向国内观众报道。看他们的精神头，这场球的胜利已经装在他们的口袋里了。

　　“啪”——这个大嘴巴扇的！

　　“国嘴”吹得多高，“国脚”就摔得多重，而且都砸在了“国嘴”上。

　　在这之前“国嘴”解说外国队的比赛，那是嘴不闲着，从不打奔儿，解说多了偶尔也许会有词不达意的时候，但绝不会出现冷场。实在没词儿了就再背一遍外国球员的履历，从姓氏名谁，祖宗三代，遗传基因，结婚与否，绯闻多少，有无伤痛，伤在哪里，在哪效力，收入多少……那真是如数家珍，滚瓜烂熟。

　　而在现场解说中哥之战的是“国嘴”黄健翔和张路，黄还是我比较喜欢的主持人，他和另外两张“国嘴”的“足球聊斋”就聊得松弛自然，不时有机智之语顺嘴溜出。但那一天，两个人都格外谨慎、拘泥，一点灵气和智慧都看不出来了，解说单调乏味，还经常冷场。

　　我想那时候他们变成“机械嘴”了，不解说不行，带着自己的感情和智慧解说也不行，球迷的情绪已经成了火药桶，他们有哪一个词使用不当煽起事端，那还了得！

　　“国嘴”牵涉到“国”，这难可就做大了。不管心里多气多恨多冤，也不能哭，不能骂，不能叫，更不能撞头。还得装得跟没事儿似的，让嘴唇咧开三十度，露出半个牙做似笑非笑状，受了大罪啦！

　　所以，人们不要光看到他们平时是多么地风光，姑娘的求爱信一收就是一筐。“国脚”就是他们的克星！可话又说回来，看上去是“国脚”踢“国嘴”，又怎知不是“国嘴”在耍“国脚”？

　　吹捧“国脚”的是“国嘴”，数落“国脚”的也是“国嘴”。“国脚”踢好了“国嘴”有词儿，“国脚”踢坏了，“国嘴”还有词儿。铁嘴钢牙，哪怕你腿软脚臭！

　　“郝董”是谁？

　　报纸上经常出现“郝董”这样一个名字，可“国足”里并无一个姓郝名董的人，这也不像是指一个姓郝和一个姓董的两个人。

　　经打听才知道是郝海东。因为他是一个企业的董事长，按中国的习惯这既是简称，又是尊称。董事长嘛，有重要比赛必须得上场，有他上场，输了球就没有事。

　　不让他上场，输了球似乎就没法交代。

　　我心头一亮，这下可找到中国队的亮点了：别看我们足球踢得臭，但我们球队里有董事长。那些外国强队虽然足球踢得好，可队里有董事长吗？董事长是什么身份？下场踢两脚就是给你面子，这叫玩票！

　　贝利虽然当过巴西体育部长，可足球界以及媒体，宁叫他“球王”也不叫他“贝部”。“足球皇帝”贝肯鲍尔，是德国最大的一家足球俱乐部主任，同伴以及传媒也并不叫他“贝主任”。葡萄牙队的主将菲戈，在里斯本开了家酒馆，勉强可以算个小老板。可当葡萄牙被美国队战败后，葡萄牙的球迷要砸他的酒馆，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到他的酒馆来吃饭喝酒。

　　外国的那些大牌球星们，日进斗金，单论资产也许并不比咱们“郝董”少。但他们谁能有“郝董”在队里队外所享受的这份尊荣？

　　中国的董事长也不少，有人开玩笑说，向大街上抛出一块砖头，打着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董事长。但能踢球的董事长大概只有“郝董”。所以连一向刻薄惯了的媒体，一提起他来都一口一个“郝董”。

　　这也难怪，中国还穷，碰上一个有钱的或有时髦头衔的人，总是先敬让三分。

　　足球的性感

　　前天，中国首场世界杯赛失利，我昏头昏脑地在一篇短文里说了一段昏话，大意是外国的女明星们争着嫁球星，这无疑是对球星们的巨大鼓舞。而中国的女明星们想方设法嫁老外，“国脚”们倍感寂寞，自然在场上就提不起精神。

　　我认识的一位名女士恰巧看到了这篇短文，昨天打电话来把我这一顿好骂！可我又不能不承认她骂得有些道理，所以在这里转述她的意见，以表示我对女明星们的歉意。

　　她说，你们这些男人可真会拉不出□□赖茅房，自己踢不过人家，反把罪责推到女人身上！再说球星会缺女人吗？没有女明星不是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姐吗？那个米卢就没少赚中国姑娘的芳心，你怎么不说他把心思都用在天天做广告赚钱上了呢？在电视上一会儿举着白酒瓶子，一会儿参加别人的结婚宴席，灯红酒绿，红男绿女，这样一个人还能带出赢球的队伍？难怪咱那些球员有的弓着腰，有的缩着脖，像上了烟瘾，提不起精气神。要不就在场上嬉皮笑脸。输球后有的球员不就公开承认是输在精力不集中吗？这是世界杯呀！举国盼了40多年。这时候还不能集中精力，这样的人还有救吗？

　　你看看日本球员，小个子，细腰身，身上的球衫白不呲咧灰不溜丢就像□□褯子，一个个灰头土脸。可人家的脚上工夫好，小个打大个，在90分钟里满场飞，踢出了国家的气势，踢出了男人的魅力。所以那个中田英寿的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且个个都是影视明星、名歌星或名模。这叫什么？这叫本事！韩国的球员也很棒，所以那个前锋安贞焕的妻子李惠媛公开许愿：韩国队只要打进16强，她将安排球队未婚的球员与韩国小姐妹们集体约会。她本人就是1999年的韩国小姐。

　　从这位名女人的谈话中我感到她对足球知道得还不少，就问她，莫非您也是球迷？

　　她直言不讳：我迷的不是球是人，如今只有在足球场上才能见到英俊挺拔、强劲有力的男人。你看人家脚上的工夫，踢出的球就跟长了眼睛的炮弹一样。那一条条长腿，结实有力，跑起来让人心动。再看看脖子上头的风光，要不就是个大光蛋，生猛刚健，性感四射。要有头发就一定有绝的，贝克汉姆的发型就像一个鸟头上的翎毛，德国队的齐格，发型像莫希干人的小头领……脑袋本是圆的，把它弄得不圆了，才显示出个性。不然为什么看台上会有那么多女球迷？

　　足球的魅力要靠球星来体现，球星的魅力就是性感、就是力量、就是进球！

　　这就是现代足球，球星有魅力，看的人就多，钱赚的就多，足球就兴旺。所以足球也要从娃娃抓起，条件差不多的，要选那些长相顺溜好看的。

　　她心直口快，话无遮拦，我不知会不会有女球迷认同她的观点？但她提供了一种对足球的女性视角，至少让我感到新鲜，颇值得玩味。顺便提一下，在这里转引她的话已征得了她的同意，如果转引有误，责任在我。

　　何来荣誉之感？

　　好了，本届杯赛的又一支夺标大热门——阿根廷队，也被踢出局了！

　　他们实在是帮了中国队一个大忙，连法国、阿根廷这样的世界数一数二的强队都回家了，我们中国队也忝列其中，何其荣幸！

　　但中国队还有一场走过场的球要踢，最近几天国内国外一片鼓噪，且看有些报纸的大标题：《范志毅参训勇猛，渴望上场》、《国足赴汉城，为荣誉而战》……还有，米卢一再对媒体表白：他对中国队失败的“过程很满意”，“我已经完成了任务”等等。

　　踢了两场输了两场，丢了6个球，自己却一球未进，身为主教练他还“很满意”，那么要输到什么程度他才不满意呢？要回家了，范志毅突然“勇猛”起来，真可谓训练勇猛，那么上场呢？明天下午跟土耳其一战，对中国队已经毫无意义，只是把形式走完，别的队还需要你这个道具。这哪里还有什么荣誉可言？说是耻辱之战还差不离儿。

　　如果这一仗你踢得很好，人家会说你有病，这种病叫“抽风”。该你踢好的时候不好好踢，该你回家了又成心卖弄，怎么叫人觉得这么恶心！相比之下斯洛文尼亚的表现倒更真实，更令人同情。他们已经订好了周六回国的头等舱机票，队员们却非要周四一应付完跟巴拉圭的比赛就走，没有头等舱宁愿坐经济舱也要走。他们输得不服气，对裁判的不公有意见。这还算有人的火性，像是足球运动，踢一脚能弹起来。

　　不服输，将来才有可能不输。

　　而中国队呢？是不是太会服输了，输得“很满意”，输得皆大欢喜！想想跟巴西的那一仗吧，电视解说员反复重复一句话：巴西上场的都是主力，这表明他们对中国队非常重视。

　　这是何等的自卑啊？惟恐人家拿你不当人！

　　岂止是人家重视世界杯，是要在你身上拿三分。当人家胜券在握的时候，你看看人家是什么表情？罗纳尔多进了球无论是他本人还是队友都没有一丝兴奋的样子了，给人的感觉是无所谓，无聊。到下半场的后20分钟，巴西人几乎就不怎么踢了，耗到结束不失球就行了。可我们的队员呢？在赛前就抑制不住将要跟巴西球星交换球衣的兴奋，甚至让记者公开发表出来，他是几号，将跟巴西的谁谁交换……

　　他关注的不是即将到来的比赛，而是巴西球星的衣服。这是中国队的球员啊？还是巴西队的球迷？结果，比赛一结束，巴西相当多的球员根本没有要跟你交换球衣的意思，甚至连手也不握就走了。

　　可中国队呢？本是输了，却像赢了一场球一样高兴。说什么“虽败犹荣”啊，“踢出了中国队的水平”啊……

　　中国队的“水平”就是四比零输阵啊？这场球又“荣”在哪里呢？

　　比赛结束后大街上还响了一阵鞭炮，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第二天早晨去游泳，见一个人问一遍：昨天晚上放鞭炮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说是感谢巴西，人家给咱留了面子，要不还可以再踢进去几个。

　　有人说是赌球的赢了钱。他们打赌的标准是中国队输三个球算赢，输三个球以上才算输。结果是还对国足抱有幻想的人输了钱。

　　于是我想起了我们的“国粹”：京剧《法门寺》里的贾桂，在主人面前宁愿站着，说是站着得劲，坐着不舒服。中国足球如果想扮演“球奴”的角色，又何必非到世界杯赛上去出丑？国人似乎也该想一想：我们喜欢足球什么？足球能给我们什么？我们能给足球什么？

　　八仙过海

　　并无多少惊人之处的土耳其队，竟颠覆了人气正旺、野心勃勃的日本队。但韩国的一片火海，终于葬送了老牌的意大利军团。

　　至此，世界杯进入了一道分界线，“八强”产生了，今后的比赛将更加紧张和严酷。可谓“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最后却只能有一支队伍夺得“大力神杯”，便是得道成神。

　　当初谁能预见得到“八强”的格局是这样的呢？这就是现实，现代足球的本质是只重结果，不在乎过程。法国走了，阿根廷走了，世界顶级巨星走了，只是当做这届杯赛的插曲被记录下来。

　　世界杯照样踢，足球还是圆的，地球没有末日，世界少了谁都行！

　　足球是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人们的兴趣很快就转移到这新“八强”的身上，回味他们成“仙”的历程，揣摩将来谁会过海得道？

　　这里面最有色彩、艺术品位最高的是巴西队，当之无愧是“球仙”。每个队都把能跟他们比赛引以为荣，称他们为足球大师，球缘和人缘极佳，世界上几乎没有不喜欢巴西队的，这真是一个奇迹。但巴西人除外，他们的女球迷将巴西队评为世界上最丑的球队，说人见人爱的“外星人”罗纳尔多是最丑的球星。这也非常奇特，世界所有的球迷都爱自己的队，巴西女球迷的幽默体现了巴西足球文化的强大和自信。当今世界上也惟有巴西队已经超越胜负了，他们能不能夺冠都无损于他们的荣誉和被人喜爱的程度。如果有一天巴西足球失去了光芒，足球就该改朝换代或已经灭亡了。

　　“球魂”的称誉应该属于英格兰队。巴西人赋予足球以美感，英格兰赋予足球以灵魂和情感，贝克汉姆成了现代足坛上的第一大情种，迷晕了无数年轻妇女，连男人也不能不为他的魅力所倾倒，甚至连日本水族馆里的海豹，都对正播放英格兰比赛的电视画面着迷。英格兰本是传统足球的发祥地，他们永远都是足球的“种子队”——培养球员，播撒球员。同样又是以小贝为标志，宣布世界足球进入性感时代。

　　“球胆”——德国队，他们缺少个性魅力和幽默感，但稳重牢靠，是世界上惟一一支连续13次杀入“八强”的队伍。

　　“球丐”——塞内加尔队，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丐帮，势力不可小瞧，做出什么事你都不要大惊小怪，有时也很有正义感。

　　“球怪”——美国队，一帮愣头青，上来疯劲那几脚谁也难以抵挡，但一阵凉火，忽冷忽热。所以穷横的波兰专门治他。这叫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球魔”——韩国队，他们像中了魔一样想取胜，在场上跑不死，踢不死，死缠烂打，连滚带爬，跟你玩了命啦！他们把许多足球以外的东西都加到足球上，韩国总统金大中三次到球场给自己的队员打气加油，可韩国的球迷却打着要让荷兰籍的教练希丁克当总统。这不仅使他们的总统尴尬，也使整个国家没有尊严。如果这就是“韩国精神”，那这种“精神”未免有点可怕，如果球队输了，韩国人是不是要把希丁克给吃了？

　　“球精”——西班牙队，由于太精了，便显得没有个性，只剩下老牌子，老资格，老奸巨猾。

　　“球巫”——应该送给土耳其队，技术和战术都差点火候，却似乎会点巫术，很会占位置：在小组赛中有中国队给垫底，在1/8决赛中又有日本队垫底，就靠这两支亚洲软柿子把自己送进了八强。

　　不管怎么说，这“八仙”花色多样，品种齐全，各个洲的队都有，各种风格的都有，有冷门热门，有老马黑马，有主角有配角……每一个“大仙”又都代表着一种地域的和民族的文化传统。表面看较量的是足球，但足球旋转的好坏与快慢，却受着足球所代表的内涵的牵制。

　　球场上的运气

　　土耳其的运气太好了，在小组赛有中国队垫底，后又有日本队垫底进入八强。昨天西班牙跟爱尔兰熬到点球大战决胜负，西队门将卡西利亚斯神奇地扑出了爱尔兰球员的三粒点球。赛后他只总结出一句话：“我的运气太好了！”

　　点球太神秘，在那样的距离，面对那么巨大的门网，踢不进去无法解释，只有往运气上推。第二天，美国又完胜墨西哥，更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运气壮！”

　　还有那在许多场比赛中都屡屡发生的“门柱现象”和“横梁现象”：那么大的球门，那么窄的门柱和横梁，势在必进的球偏偏会被门柱和横梁给挡出来。“满贯王”法国队这次就是被门柱给打败的，第一场同塞内加尔的比赛中两次击中门柱，以后在跟乌拉圭和丹麦的比赛中也各有一次。

　　已经有人在传，韩国就是法国的“百慕大”，齐达内是在跟韩国队的热身赛中受的伤，世界杯偏偏又在韩国举行，法国必败无疑。其实，瑞典和尼日利亚等许多队，也都有被门柱和横梁挡住的记录，因而过早地出局了！

　　既然运气无所不在，你踢得再好、跑得再快也摆脱不了运气，胜负需受其左右。那么有人想驾驭运气就不足为奇了。这次来到韩、日世界杯赛场的五支非洲球队中，有四支是带了巫师的。比赛前他们特制了浴汤，里面掺进牛羊和其他动物的血，让队员们沐浴后能获得一种神奇的力量。当球员进了赛场，巫师就在看台上占卜作法，口中念念有词。惟一准备好要带而最终没有带巫师的是南非队，原因是队员们抗议巫师用同一把刀割所有队员，让大家的血流在一起，好“血往一块流，心往一处想，能众志成城。”这闹不好会感染恶病。

　　有的球队不带巫师还有其他办法，阿根廷的教练别尔萨，出征前在机场大厅里郑重接受了一名教士递给他的卢汉圣母雕像。这个雕像在1978和1986年世界杯赛期间一直摆放在阿根廷队的衣帽间里。这次是一直放在别尔萨的怀里，结果小组赛就被淘汰回家了。

　　意大利队的主教练特拉帕托尼，随身总带着一瓶经神父祝福过的“圣水”。在战厄瓜多尔之前怀揣“圣水”作弥撒，就胜了。输给克罗地亚之后赶紧用“圣水”洗手，并洒到球员的坐席上，结果就战平墨西哥出线了。

　　在这届杯赛上成了传奇英雄的日本队主教练特鲁西埃，绰号就叫“白巫师”。

　　运气是足球的影子，它偏偏又像天气一样变幻无常。因此历届世界杯大赛都会有人请神鬼相助。上一届（1998）夺冠大热门英格兰队的主教练霍德尔，公开宣布聘请57岁的女算命师埃琳随军出征，当时曾被媒体大炒了一阵。

　　北方有句老话叫“倒霉上卦摊儿！”人在缺乏自信、感到命运要舍弃自己的时候最容易求助神灵。脆弱的人类总是把运气当做赐予，而实际上运气是出售，经常会把求助它的人给卖了。人们经常抱怨球场上的裁判常会不公，一旦把胜负交给运气，你就会发现它愈加不公！

　　但世界杯上什么民族都有，什么信仰都有，只要你装神弄鬼不影响他人，不干扰比赛，国际足联就不加干预。芸芸众生，慈悲为怀，世界杯者，世界悲。

　　世界上有什么，这个杯里就有什么，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红魔”之死

　　你别说，德、韩一战还真有点悬念。这悬念是：在一片骂声中裁判将怎样执法？

　　“红魔”还要继续疯魔下去呢，还是被德国的“坦克”碾死？平心而论，眼下的德国队还只是一支二流球队，一脚下去不知会把球踢到哪里去。就是这样一支队伍终结了“红魔神话”，因为裁判在国际众怒的巨大压力下不敢胡来了，剩下的就是韩国队必败。

　　倘若他们10天前败，会败得体面，令人惋惜。今天则败得灰头土脸，甚至令许多人额手称庆。到此，是否该对这种引起极大争议的“红魔现象”作一番小结呢？

　　韩国队中7号金泰映的鬼脸面具就是“红魔”的象征，刺激对方的视觉，考验对方的神经，再伴以死缠烂打，连滚带爬，把对手惹恼，熬烦，拖垮，然后乘机拿下。如果听任他们再一路疯魔下去，就会让人觉得足球不再是圆的了。

　　这牵涉到一个根本问题：怎样理解足球？韩国人自己以及全世界都把他们的成“魔”之道，归功于荷兰教练希丁克照搬了欧洲足球的那一套，并佐以东方补药和炼狱般的魔鬼训练法。

　　但韩国人不是欧洲人，从心灵到身体都有着诸多重大差异。中国有句老话叫“邯郸学步”，你可以一时学得比邯郸人还更像邯郸人，但你还是你，永远成不了邯郸人。

　　这就是“学法乎上得法乎中，学法乎中得法乎下”的道理。

　　韩国队挺进了四强，但在人们心目中却仍然是二流球队，甚至是准二流球队。这实际上是足球的悲哀，而韩国的荣誉就建立在这种悲哀上。韩国人却自以为荣，有相当多的中国球迷也引以为是亚洲的胜利。

　　亚洲确实是盛产“精神胜利法”的地方！

　　这也是因为对足球的理解不同，不同的理解产生不同的足球。

　　我们不妨做一下比较：南美洲视足球为生命，男孩学走路从父亲那里学到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踢球。欧洲足球最功利，发明了各种各样的踢法，目的就是赢，赢了就名利双收。所以全世界的优秀球员都必须到欧洲去“赶考”，在欧洲足坛上成名，就能畅行天下。最纯粹的是非洲足球，因此他们的足球也最具艺术观赏性。足球是他们表现自己的一种手段，足球的本质和他们身体的本质能力最相近。

　　所以非洲没有所谓足球从弱到强的过程，他们不踢则已，一踢就能一鸣惊人。今年这个队是“黑马”，明年那个队是“黑马”。这次非洲没有一个队进四强，但谁也不敢否认非洲有着众多的世界一流球星和一批准一流的球队。

　　人家踢的才叫“快乐足球”，有人偷来这个概念硬套到中国足球的头上。中国足球实际上是“痛苦足球”、“悲惨足球”。

　　亚洲根本就不可能有“快乐足球”，包括春风得意的韩国队，也是如此。所以亚洲的球队都是经过了四五十年的“拼搏”，才摸进世界杯。这届摸进了，下一届就不知道又会被甩到哪儿去。比如朝鲜队，不就曾经打进过八强吗？现在朝鲜队的影子呢？

　　在亚洲“兴球”似乎比“兴国”还难，日本战后用了不到30年便成为世界经济强国，中国改革开放才20多年，取得的成效已令世界瞩目……而足球呢？

　　难道非得用当主办国的机会才能让足球“兴盛”一下吗？

　　迷幻的国足

　　中国足球队悄没声地从世界杯上回来了，竟像没事儿似的又开始吹上了。

　　且看大标题：“痛并快乐”（这得看谁痛，谁快乐？中国人痛，你们快乐！）、“10年后国足将杀入世界十强”（历来有四强、八强，十强怎么分？真敢吹啊！）、“我们最大的收获是开阔眼界”（我每届世界杯都看，都开阔眼界。你是去踢球啊，还是去看球？）、“亚洲的巨大胜利”（借自己是亚洲人，吹捧韩、日，逃避责任）、“失败也是一种财富”（那胜利就是灾难了！）……

　　中国的古训是知耻而近乎勇，不知耻就百药难医。光听他们吹不行，再看看国际舆论怎么评价中国足球。昨晚汉城狂欢的韩国女球迷，一见到中国记者马上收起笑容：“中国队太差！”

　　许多没有到过中国的人，这次算是知道中国了，“原来就是这样啊！”北方百姓管国足叫“现世报”！路透社采访哥队教练吉马良斯，居然用了个《我看透了中国》的标题。大意是：“我队以2∶0击败了中国队，是整个中国的错误。世界杯分组的那一天，当我知道哥斯达黎加队和博拉（米卢）率领的中国分在一组时，非常沮丧，因为他对哥队太了解，他的善变与狡猾也是我所不及的。但我在网络上看到了所有博拉将要采用的技战术以及变阵的可能性，中国的媒体将博拉的一切想法摸得一清二楚，并且在一个媒体的终端上进行了销售。这在任何一个国家的传媒中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中国第一次走进世界杯，球员一下子从人见人骂的弃儿变成了明星，球队中的许多人都是广告明星，还有人是企业的老板。电视台甚至在出征的最后关头还要求博拉率领队员们参加庆功会，我开始为自己庆幸，中国队员拍广告、拍电视剧，他们还有多少精力去投入到训练中去。在互联网上还看到中国队的内部情况非常糟，所有的队员几乎都对博拉提出了指责。中国队的队员都成了报纸的专栏作家，他们掌握着博拉和中国队的核心机密。于是我对博拉的布阵作出了针对性的布置，他们不团结，跑动不积极，失球不反抢，这给了我们很大的机会。中国队的五号是一个挺爱吹牛的家伙，我真的搞不懂博拉为什么会让他上场？这个人整场发挥失常……就在这个人所控制的中路我们打入两个球。通过这一场比赛，我不仅看透了中国队，还看透了中国。不是我们打败了中国队，是中国队自己打败了中国队，是中国媒体打败了博拉。”

　　实际上国际足坛的老江湖，对中国足球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不信就听听英国利物浦大学足球产业集团主席罗根·泰勒是怎么说：“尽管中国足球联赛为时不长，但已经习染了现代足球运动的种种痼疾——腐败、假球、黑哨、球员工资过高……而基层业余足球运动却发展缓慢……中国的足球业还不具备一个能够产生世界级球员的运行机制。”

　　又是“机制”！还用我们再多说吗？

　　注意细节

　　世界杯赛场上有些黑人运动员，通身漆黑，在黑头的两边分别戴着两个非常醒目的白色耳坠。而男人一般很少带对称的双耳坠。这就是黑人的优势，打扮得多怪都不显怪，越俗就越雅。看世界杯万不可只被输赢挡住了眼，体育的情趣往往体现在细节上。

　　有的人球衣忽然被撕掉了半截，条条缕缕，飘飘摇摇，有一种滑稽的紧张。昨天德国的8号，抬腿一脚劲射，脚上的鞋随着球一起飞走，他赤着一只脚拣起鞋，发现鞋带成了死扣，在场边抱着鞋用牙啃了好半天也解不开。

　　细节见性格，有时还能折射出一支球队甚或一个民族的性情。

　　一般来说非洲球员轻灵诡异，多是性情中人。率真直露，轻松自然，自己失误后自己先笑，做鬼脸，吐舌头，进了球翻跟头，扭屁股，格外会制造戏剧场面。被冒犯了也容易起性子，有个黑人球员不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揪着对方球员的耳朵，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叫喊着。

　　欧洲球员严整剽悍，脸上的表情不丰富，进了球就是狂奔和砸人堆，输了球不是沮丧就是愤怒，缺少幽默感。

　　亚洲球员也有自己的细节，中国队的邵佳一被红牌罚下时，竟不自觉地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的样子。是平常投降投惯了？郝海东在第一场开赛没有多久也吃了一张黄牌，他冲着裁判反复挑大拇指，脸上堆出媚笑，叫人极不舒服。

　　细微处见精神。真正的球星射门的时候根本不看球门，可见球门就在他们的心里。球员进攻的目标就是球门，心里没有目标怎么进攻？只有那些笨蛋，老是抬头转头地找球门，球门找到了，球没了。

　　踢球也是一种创造，是创造就不能缺少细节。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门道就在细节里。

　　金钱世界杯

　　每一场比赛之前，裁判都要抛硬币以决定对阵双方的进攻方向。这个细节对足球具有非常的象征意味：足球离不开金钱，金钱决定足球的方向，同时也是足球的强大驱动力。

　　这需要用数字说明，韩日世界杯已近尾声，国际足联和主办者已经在算账了。先说已经装进口袋的现金，世界上的豪富巨贾们排着长队希望能赞助世界杯，而国际足联只挑选了15家企业，每家的进入费就是2500万英镑（约合得3700万美元），只此一项国际足联就净收入3.75亿英镑。

　　别看人们普遍反映这届世界杯沉闷、低劣，少有精彩之作。但电视转播费却高达8.28亿美元，是1998年法国世界杯的10倍。除去花消还可净赚了6亿美元。

　　天下还有什么买卖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玩玩闹闹地就赚了这么多啊？

　　再说举办国的收益，世界杯能给韩国创造35万个就业岗位以及2%的经济增长。单讲旅游一项，32万球迷到韩国，每人兑换1000美元，就是3.2亿美元，光是兑换手续费就净赚700亿韩元。去日本的更多，今后5年内还会有至少1000万游客到日本，由此而产生的交通、饭店、地方产业等新增经济效益可达53万亿日元。昨天国际足联市场主管马戈耶宣布：“通过主办本届世界杯，韩国可获得88.8亿美元的直接经济效益；日本为25.8亿美元。”

　　其实，日本人也很聪明，更会赚钱。比如，日本妇女（也包括相当多的男子）崇拜贝克汉姆简直到了疯魔的程度，日本人于是就给小贝铸了座铜像。这会成为一种景观，一种纪念，记住一段历史和一种文化，并且永远地把贝克汉姆留在了日本。实际也是留住了钱。小贝是这届世界杯上惟一身价不受输赢影响的性感巨星，日本商家都一窝蜂地盯上了他，因为只要他一出场就能拽住人们的眼球。水涨船高他的广告出场费也达到了2亿日元。

　　英格兰出局后，日本人又转而捧巴西，这就叫广结善缘，广开财源。

　　而韩国人哪，闹腾得太厉害，恨不得把每一个比他们强的队都给吃了。但他们更注重掏国民的口袋，韩国队每赢一场球，所带来的经济效益是22000亿韩元（约合18.3亿美元）。你看看，绿茵场上的“韩国精神”原来还带动着这么丰厚的物质利益。难怪会形成“红魔”，说白了就是“钱魔”，又叫“穷疯”。

　　现在我们可以明白了，32个队在世界杯上争得你死我活，有哭有笑。真正不战而胜又一路笑到底的是金钱效应。

　　足球的后面有一根鞭子，这根鞭子就是钱，哪一个球员，哪一个球队，进到什么层次就拿什么钱。现代足球首先是一种产业，其次才是什么文化呀、快乐呀……不认识这一点，就会看不懂世界杯。

　　足球并非是只用皮子做的

　　每届世界杯都有两场决赛，一场在开幕式之前，另一场在闭幕式之前。

　　第一场政治世界杯的决赛于前天就在汉城的希尔顿酒店开场了，经过两天的混战——不错，的确是混战。当丑闻缠身的现任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作报告时，“不断被口哨声和跺脚声打断，当他走下讲台的时候，他的对手们激愤地冲着他挥舞着拳头……”

　　你看，这像不像热闹的赛场？乌烟瘴气，乱炒一锅粥。老布当然也不甘示弱，利用手里还握着的权力该反击时绝不手软。

　　人们不免怀念像萨马兰奇和阿维兰热那样的绅士。

　　这足以说明，现代足球首先是政治足球、金钱足球，其次才是体育足球。认清这一点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足球。当今世界上有两个职位是很令一些人艳羡的，一个是国际奥委会主席，一个是国际足联主席，他们不是某一个具体国家的元首，没有治理一个具体国家那么繁重的责任和烦扰，却比任何一个具体国家的元首都能享受更多的尊荣，有更高的知名度。有人打破脑袋想争是很正常的。

　　但政客和政治家是有区别的，政客只考虑下一届竞选，而政治家是考虑下一个时代的事。权力崇拜常常会玷污政治判断力。

　　所以，权力应该被用来限制权力。

　　那现代足球该怎么办呢？接受希腊哲学家安提斯泰尼的劝告：对待政治应像对待火那样，为了不烧伤不要靠近它，为了不冻伤又不能离它太远。

　　“中国气球”

　　此“气球”，并不是能够升上高空的那种“气球”。

　　“中国气球”——乃中国足球的别称。因为中国足球是吹气的球，是杀气的球，是鼓气的球，是泄气的球……

　　总之是惹气最多的球，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球！

　　这样一个风光的倒霉的不能没有它又不能指望它的球，称其为“中国气球”还算恰当吧？同时也不能不承认，中国足球又是最谦虚的球。你说眼下中国还有什么人不敢说足球、骂足球，无论男女老幼张口就能给中国足球指出几十条弊端，口气一转又可以提出十条八条的合理化建议。你干一项事业，到了谁都比你更有能耐的时候，你说你还能干得好吗？

　　话说回来，全国有这么多人给你出了这么多好主意，你还干不好，岂不是无可救药了？既是无可救药了，还长时间地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不是心里有私，把足球当成了自己的球？

　　不错，中国的足球之所以成了“气球”，就因为它目前还是“官球”——即当官的在管足球。不信可看甲A的各个俱乐部，其后台大都是政府。在俱乐部兴办之初，倒确有一些企业乘兴加盟，但时间一长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企业家本事再大也折腾不过当官的，白闹个劳民伤财，赔了本连吆喝也赚不到，只好纷纷撤出。

　　而在足球发达的国家，是足球涵盖政治，甚至涵盖一切，包括男孩子的教育、社会归属以及国家同一性等等。阿根廷足球经济人、前国家队的中锋奥马尔就说过：“在我们国家，当权者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权利。只有一种权利他们没有，那就是改变球衣。球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是穿在大牌球星身上的。”

　　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官员崇拜足球，崇拜球星，连总统也是某个具体球队的球迷。如现在的总统爱德华多·杜阿尔德迷信班菲尔德俱乐部，前总统梅内姆偏爱河床队，胡安·庇隆是竞技队的支持者……

　　我们一些俱乐部所在地的官员，并不是真正喜欢足球，有时兴致来了也去看球，那不过是一种姿态，以示对群众热情的关心。我曾听一个俱乐部的干部抱怨说：最怕的就是头头来看球，凡是头头大都迷信，他一来就只能赢不能输。赢了球好让群众相信他是吉星高照、福运当头，输了球就容易被骂为丧门星。所以头头一来我们就得找人掐算，如果没有确保赢球的把握，就得在底下运作。但人算不如天算，有时阴错阳差还是输了，连输上两场，俱乐部主任就该挪窝了！

　　其实，中国已经步入了市场经济时代，一切活动都讲求符合市场规律，提倡“有问题去找市场，而不要去找市长。即便找了市长，市长也还是要领你去找市场。”足球为什么就不能真正地进入市场呢？

　　目前世界上的足球强国或半强国的足球，无一不是市场足球。尽管市场也有市场的局限，但和官指挥足球相比总还是进步。严格的市场规律会规范足球运动，为了市场利益也会促进足球的发展。只有赢球才有快乐，强大才能吸引更多的人看球，市场也才会收益，这是明摆着的事。

　　如果中国足球有幸解决了体制问题，那剩下的就是营造足球环境，建设足球文化——这是中国人培育出自己的足球的惟一途径。眼下别看中国足球闹腾得挺厉害，其实并未真正形成广泛的足球文化。就以中国的球迷队伍为例，他们大多是借足球寻求刺激和快乐，他们中有多少人能让自己上学的孩子也迷球？更不会鼓励自己的孩子去踢球。大牌球星都是天才，他们的踢球生涯都是从童年就开始了。而中国的少年天才都被家长逼着去学钢琴、读英语、参加各种各样的作文大赛和数学竞赛。相反倒有不少头脑迟钝，干什么都不行的孩子，家长为了给孩子将来能有个饭碗才托人送礼，让孩子进了体校或体工队，混几年被淘汰下来到小学当个体育教员。

　　本来踢足球是可以挣大钱的，在商品社会中见钱眼开的大有人在，这也无可厚非，西方球星的丰厚收入就是足球人才源源不断的吸引力之一。中国的流行歌星多如“雨后春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唱歌出名快，挣钱多。只可惜中国足球界喜欢挣黑钱，偷着拿，偷着分，躲避了社会的监督，但也消除了足球对商品社会的刺激力。

　　对中国足球不管怎么说它都不过分，却惟独不能忽视它，蔑视它。因为中国足球已经形成了一种足球现象——足球现象联系着社会现象。最现实的办法是承认它，重视它，改进它，发展它。一旦中国人找到了自己的足球，那才算是取得了自由进出足球世界的资格，才真正称得上享受足球的大快乐。

　　泡沫不算入流，末流不是主流。这届世界杯让我们梦碎，也使我们梦醒。重新定位并不是悲观，更不等于自暴自弃。即便是韩国和日本足球的进步，也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足球滚圆，哪儿受力都会飞动，因此永远都充满着机会和诱惑。 慈祥之火：蒋子龙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