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
明耳目,疗中风伤寒,去臭气。
听过不少白石先生的轶事,但启功的“画换白菜”还是第一次听到。
从前北京每到冬天就有菜贩子推着独轮车卖大白菜,很多人都是一车一车买,作为过冬的储存菜,每车的菜其实最多不值十元钱。有次,卖菜车经过白石先生家门口,白石就向人家说,他的画值多少钱,自己愿意画一棵白菜,换他一车白菜。不料这个卖菜人却老大不愿意,还自说自话埋怨白石:这个老头真没道理,要拿他的假白菜换我的真白菜呢,不换!
这则轶事至少可以从两个角度解构一下。一是经济的。卖菜人的确不知白石先生的画可以值这个钱,甚至远远不止,但在他心中,只有实实在在的物才是最值钱的,也许他家里就等着这车菜救急呢。换句话说,除非白石用什么可以让他心动的东西置换,比如大米啊,油啊什么的,一棵画画的白菜,不符合他的等价交换原则,白石只得闹了个没趣,你以为你是谁啊。二是文化的。这个比较有趣,这样的事在白石身上估计不是第一次,据说,他曾有画一小幅画给保姆抵工资什么的先例,想必白石先生也是很重实际,看得眼前一车鲜嫩的白菜,到底是一车菜啊,在那寒冷的北京,这一车菜不仅会给人带来无限的绿意,还可以作整个冬天的佳肴。但不管交易有没有成功,都产生了文化的轶闻,佳话啊,文化名人和引车卖浆之流也会有故事,实在有趣得很。
细一思忖,“画换白菜”还有点其他的意思,就是,什么才是有用的呢?不要怪人们的眼光不长远,就是长远又能怎么样呢?这个很简单的道理,一般人其实并不明白,至少明朝的那个名人严嵩不太清楚。
马未都先生说家具说得很特别,让人长了不少见识。说是明代晚期,架子床和拔步床风靡中国江南。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这样,经常会有什么民俗展之类的展览,那些奇异的各式木床一定不可少的。我小时候就睡这种外公外婆睡过的类似的架子床,它有很强的私密性、舒适性和安全性。马先生引《天水冰山录》中的记载,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嘉靖年间,严嵩被抄家,从他家中抄出了许多的家具,其中有640张床。请记住了,是640张,是床,你一下看不懂了吧,他弄这么多床干嘛呢?要开宾馆?显然不是,没有记载他有开宾馆的记录啊。按抄家的目录分类,这640张床共分八大类,计有:螺钿雕彩漆大八步床,52张;雕嵌大理石床,8张;彩漆雕漆八步中床,145张;椐木刻诗画中床,1张;描金穿藤雕花凉床,130张;山字屏风并梳背小凉床,138张;素漆花黎木等凉床,40张;各式新旧大小木床,126张。这么不厌其烦地列出床的分类,想说两句话,一是,当时中国人的生活质量的确已经到了很高的一个水平上了,严嵩就是一个缩影;二是那时候的床,大概是除了金银以外的重要的财产象征,否则严嵩又不是什么傻瓜,干嘛要弄(或收受)这么多床呢。从这个角度讲,严嵩是从保值增值的角度,也就是从有用的角度来弄这些东西的。据说,当时严嵩被抄的家具有8000多件,可惜的是,都被抄了,再有用也谈不上。你看,书名《天水冰山录》,“太阳一出冰山落”。但严嵩640张床足足可以和马科斯夫人的3000多双鞋子相比,只是价值不可同日而语。
前两天,我们想策划一个“什么是有用的”的专题。就现实生活看,每天我们都在努力地经营和发奋地占有,乐此不疲,可是有多少人会静下心来想一想,什么才是最有用的,最必须的。我相信,一般人是很少想的,至少我是不大想的,如果真要经常这样想,那就会失去战斗性和积极性,为什么?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物质和精神,而又有什么尺度可以量衡物质和精神呢?显然没有。况且,有用也是相对的,你有用不等于他有用,他没用不等于你没用,此时没用不等于以后没用,此时有用不等于今后有用,因此,只要欲望是无止尽的,有用的含义就很难界定,它会不断转换,讨论的结果是,暂且不能做这个专题,做了也是无病呻吟。
俗人的想法是,画的白菜也要,可以吃的白菜更要,架子床,拔步床,两张足够矣,否则,如果没有准备好博物院什么的,那些床放到什么地方去呢?只能编个《天水冰山录》了,尽管有五册,也还是《天水冰山录》。 病了的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