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联络南域,身为大云功勋之后,的确举止逾越了。
但南域王论起亲疏,那是纪瑾宸的外祖父,只要她咬定没有泄露任何机密,亲人之间互通书信,说的又都是私事,也会叫人觉得是人之常情。
而穆骁云比任何人都清楚,纪瑾宸的确是无辜的。
因此他微微颔首,立刻说道:
“好,只要你说的全都属实,本王必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眼瞧穆骁云这走个过场,就要敲响惊堂木结案了。
杨国舅哪里肯罢休,他可是苦苦盼了两天,就等着今日在公堂上,定下纪瑾宸的死罪,叫她永无翻身之日,无法再成为穆华的绊脚石。
“且慢!云亲王,莫非问上两句,这案子就算审完了吗,那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穆骁云的确想叫纪瑾宸,赶紧下去休息,毕竟她那一身的伤还没将养好呢。
但是杨国舅会出言阻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心里到并未觉得意外。
“那国舅觉得,还该怎么审下去。暗通书信的事情,纪瑾宸已经供认不讳,至于内容本王自会安排人详查,三堂会审并非要叫你耗上多少个时辰,才算将皇兄交代的事情办好,你若想耗着可以,本王却没这个闲工夫。”
眼瞧穆骁云话一说完,起身就要走。
他可是此案的主审,若他不在公堂上,这案子还怎么审。
“云亲王请留步,之前在御前,本国舅也是糊涂了,听了流言蜚语误以为你和纪瑾宸关系匪浅,所以才谏言陛下不能叫您做主审。
但是被陛下训斥之后,我就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但是今天王爷若就这样走个过场,就算本国舅知道你们彼此没有瓜葛,恐怕传扬出去,这不清不楚的话又要传的沸沸扬扬了,还请王爷为了清誉,也再审审如何。”
纪瑾宸被撞破暗中接到南域书信时,穆骁云就在场。
后来他更是护着纪瑾宸,和杨国舅当场翻脸不说,更是抱着重伤的对方,直接横穿皇宫赶往御医署,这是多少双眼睛都瞧见的事情。
因此穆骁云就算不在意自己的清誉,他也得替纪瑾宸考虑。
而且一旦真被坐实他们关系匪浅,那他这个主审必然要被取缔掉,换了旁人上来,他就真的失去了,护着纪瑾宸的机会了。
“那你想怎么审,杨国舅!”
穆骁云的声音,透着一股强压怒火的阴冷,叫人听得不禁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本……本国舅觉得,此女这么快就交代了一切,未必说的话就足可以取信,查明事情真相到底需要时间,不如对她稍微用刑,若她还能撑住不改口的话,那说的话,我才觉得或许有几分可信。”
杨国舅被穆骁云吓得,刚刚都结巴了一下。
万幸他这番说辞,也是早早就想好的了,在心里不知盘算了多少遍。
否则还真就有点,结结巴巴差点讲不出来。
而杨国舅目的也很明确,他知道纪瑾宸身上旧伤未愈,新伤不断,因此他要叫对方伤上加伤,一个救治难愈,小命自然就丢了。
“不行,滥用私刑,只能屈打成招,我大云朝的刑部,从来都不会如此办案。”
刑部尚书在穆骁云和杨国舅之间,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因此他当然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穆骁云这边,直接就对杨国舅的建议,提出了异议。
但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穆骁云也不肯松口的时候,纪瑾宸却轻笑间说道:
“我觉得杨国舅的提议很好,清者自清,古往今来多少义士,为证清白,甚至不惜丢了自己的性命。
如此两相比较下来,我不过是受些刑罚,就能自证,我愿意接受这个建议,杨国舅你想用什么刑,只管动手就是了。”
穆骁云听得,眉心都是一跳,一直沉着应对的他,顿时彻底恼了。
“纪瑾宸,这里轮得到你一个阶下囚,指手画脚的吗,还不给本王闭嘴。”
本来就一身的伤了,若再挨板子,穆骁云觉得纪瑾宸那弱质芊芊的身子骨,恐怕都撑不到活着离开公堂。
但是杨国舅听的,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当即就大声说道:
“好,非常好,那就先来三十大板,你纪瑾宸若不求饶,也不改口的话,你的话本国舅愿意相信,并且第一个为你查明真相,哪怕穆华是我的亲侄儿,作为此案三堂会审之一,我会不会徇私舞弊的。”
只要纪瑾宸死了,那还怕查吗,死无对证之下,穆华很快就能从禁足反思里被救出来。
但是穆骁云,岂会叫杨国舅如意,就见他抢先一步说道:
“纪瑾宸是功勋之后,而且即便南域与我大云,现在关系不睦,但局势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好以后是敌是友。
若因为纪瑾宸和自己的外祖父南域王,不过通了两封家书,就被庭杖,活活打死在公堂上,那这就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将来真因此叫两国,再无挽回的余地,只能兵戎相见,杨秦这个罪过你担待得起吗。”
问题一上升到朝堂问题上,杨国舅哪怕再有杀人的心思,这话他也不敢随便乱接了。
“这刑具摆在这里,莫非只是瞧着的,难道就因为纪瑾宸身份特殊,竟然连刑罚都不能用,云亲王如此偏袒,何苦将破坏与南域关系的大帽子,往我头上扣呢,明眼人恐怕都瞧得出来,您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穆骁云闻言,不禁一挑眉,冷冷的说道:
“本王何时说不能用刑,只是人不能死在堂上,所以这样吧,既然杨秦你,非要给人上了刑,你才肯罢休,那就用拶子吧,废了纪瑾宸的十个手指,你为了自己的侄儿,私愤也该出了吧。”
这所谓的拶刑,就是夹手指,本就是专门对付女犯的。
虽然杨秦不甘心,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而纪瑾宸眼瞧着自己的手指,被送到拶子里面,她不是不怕,但她也清楚,穆骁云这已经是在尽可能的护着她了。
否则一通板子下来,她性命难保,就不单单是手指被废掉了。
“杨秦,你伙同杨婕妤,前去天牢对我私自动刑,如今我已经招了全部的东西,只需核实即可,你却依旧不依不饶,分明就是想杀我灭口,保住太子的颜面。”
这拶刑一用力,纪瑾宸疼的顿时闷哼出声。
剧痛之下,她索性彻底豁出去了,就算她今天熬不住刑罚,也要将穆华拖下水,谁都别想好过。
“堂堂的当朝太子,大云朝的储君,私下里却行为不端,和我的亲妹妹纠缠不休,眉来眼去就算了,甚至还跑到了我那庶妹的房里去。
被我亲眼撞见,不许我说出来也就算了,甚至还要逼迫我答应姐妹同嫁,共侍一夫,如此奇耻大辱,我纪瑾宸宁死也不会屈服的。是我联络的南域,是我心中妒恨难消,但我并不后悔,哪怕将这里的刑具都给我用上了,杨秦你也休想屈打成招,你只管用刑,我只会说的更多,最好叫天下人都给我评评理。”
纪瑾宸将疼痛下忍不住的惨叫,全都转换成,一声声啼血般的控诉。
本来还幸灾乐祸,想看着她吃苦头的杨秦,这下反倒成了第一个坐不住的人了。
“来人,还不将纪瑾宸的嘴,给国舅堵上,太子殿下何等稳重尊贵之人,岂容得此女在这里随意栽赃,简直是岂有此理。”
穆骁云忍不住讥讽的看了杨国舅一眼,淡淡的说道:
“适才说用刑,想逼问出真相的是你,现在要堵了纪瑾宸的嘴,不许他说话的还是你。
杨秦你给本王看清楚了,这里是大云的刑部衙门,容不得你指手画脚的放肆。而且今天纪瑾宸的话,本王会如实禀明陛下的,说起来若非我那侄儿行为不端,这联络南域的事情,也不会闹出来了。”
刑部尚书瞧得出来,穆骁云的心思,所以趁着杨秦此刻,骑虎难下的时候,赶紧见缝插针的说道:
“我说杨国舅,这纪家嫡女,就算再审问下去,我瞧着她除了指责太子殿下的话,会说的越来越多之外,好像并不会有别的收回,你觉得这拶刑是不是可以停下了。”
杨国舅现在,若非身份不允许,他恨不能提着一把剑,直接要了纪瑾宸的性命。
但他又不能这样做,只能想想罢了,为了不利于穆华的话,传出去的更多,没法向他那做婕妤的妹妹交代。
杨国舅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满脸不情不愿的说道:
“刑部大人此话在理,这纪家的嫡女,怕是疼糊涂了,翻来覆去也就这么两句话,想来就算用刑也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如此那就听刑部大人的,将此女关回天牢去,想来要不了三五天,真相孰是孰非,就都能彻查清楚,也由不得她狡辩了。”
穆骁云赞许的看着纪瑾宸,他知道这妮子就是故意逼迫杨秦只能妥协。
即便眼下局势如此不利,这妮子还能想着如何自救,不愧是他看上的人,这番睿智和冷静,绝非寻常女子能比得了的。 嫡女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