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杨婕妤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萧皇后不禁就笑了。
“真是瞧得很,本后这几日也身体不适,所以胡御医始终跟在左右,如此就叫御医过来,为杨婕妤好好诊治一番吧。”
皇后专用的御医,能给妃嫔号脉诊治,这是天大的恩赐。
装虚弱的杨婕妤,就算想拒绝,也开不了这个口。
“如此,那就谢过姐姐了。”
这御医署的御医,很多年纪都不下五旬,经验老道,一生治病救人无数。
可这位胡御医,却是二十出头,但他出身御医世家,名换胡镜,尤其擅长一手银针,整个御医署无人能及。
就见胡镜来到近前,为杨婕妤微微把脉后,就立刻笑着说道:
“婕妤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忧思过甚,伤了精气神。只要每日用银针,将十指刺破放出浊血,不出十天,必然可以治愈。”
十指连心,一听这话,杨婕妤的脸色都变了。
“皇后姐姐,其实我觉得这会好多了,就不劳胡御医诊治了吧。”
萧皇后闻言,却摆摆手说道:
“无妨,杨婕妤你身体无碍,太子才能安心,好好辅佐陛下处理政务,因此你就别推迟了。胡镜你留下吧,帮杨婕妤放了血再回凤翔宫复命。”
萧皇后说完,牵着纪瑾宸的手就向殿外走去。
不过在迈步殿门后,她身形一顿,声音清冷的说道:
“另外,本后是六宫之主,唤你妹妹可以,但杨婕妤以后,还是以皇后相称吧,姐姐这个称呼,有失体统了。”
杨婕妤呼吸一窒,赶紧跪地请罪。
只是她微微抬头,望向萧后离去的背影时,那眼眸中全是怨毒之色,远没有她表现的这样恭顺。
“婕妤娘娘,就不要再看了,皇后已经走远了,您快在上首位坐好吧,小臣要为您施针放血了。”
胡镜深得帝后喜爱信任,所以他不但能在后宫随意走动,还可不穿官服。
因此常年一身白衣赛雪,上绣红色妖冶彼岸花的胡镜,配上他那公子世无双的面容,当真是美如冠玉,绝代风华。
“好!那就有劳胡御医了。”
杨婕妤声音,有点咬牙切齿,但她不敢违逆萧后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的,为自己的装病付出代价。
等到胡镜放完血,回去凤翔宫复命后。
就见得杨婕妤,瞧着宫婢,正为她包扎缠上纱布的十个指尖,气的连茶盏都给摔了。
“简直是可恶,这分明就是萧后故意针对我。你个毒后只管得意吧,等我而穆华继承皇位后,我要叫你十倍百倍奉还,你所带给我的一切羞辱与折磨。”
能被留在殿内伺候的,也都是杨婕妤的心腹,这番话到不怕被传出去。
等到稍微平息了些怒火,杨婕妤就将心腹姑姑盈云叫到了近前。
“一会你去趟东宫,告诉太子,纪瑾宸入宫了。让他想办法制造偶遇,好讨得这丫头的欢心。只要稳住了纪瑾宸,萧皇后就会对我的华儿更加放心,他太子的位置才能坐的稳稳当当。”
杨婕妤这边,一边对萧皇后怀恨在心,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讨好着。
而她这点心思,其实萧皇后又岂会不知。
就见得此刻,已经领着纪瑾宸,回到凤翔宫的萧后,一脸担心的问道:
“这杨婕妤母子俩啊,和本后可不是一条心的,所以知道宸儿你入了宫,还被请了过去,姨母真是不放心的很,这才赶紧过去护着你。果不其然,那杨氏又要耍手段,若她真昏厥在你面前,这话传到外头,真是说都说不清了。”
到底杨婕妤,是穆华的生母,也算是纪瑾宸未来的婆母,也算是半个长辈。
纪瑾宸亲手烹好茶,倒了一杯递给了萧皇后,笑着说道:
“姨母无需替我担心,这杨婕妤找我,为了何事,外甥女心里很清楚。反倒是您,适才回来的路上,就咳了好几声,姨母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萧皇后这辈子,无儿无女的,纪瑾宸打小就在她膝下承欢长大。
对这个外甥女,就像看待亲生女儿一样的萧皇后,当即心疼的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逞强,太懂事了。到底和穆华之前,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告诉姨母,本后替你做主。至于我这身子嘛,你不用担心的,我的宸儿还没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呢,姨母还得打起精神,为你撑腰呢。”
在国公府,感觉不到一丝亲情的纪瑾宸,望着萧后,眼圈不禁红了。
这个姨母,前生就是因为力保她,导致被宣帝认为不识大体,和太子彻底交恶。
她虽然最后只被禁足,留下一条性命,但这个姨母最后被赐死的下场,多多少少与庇护她,得罪大云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想到这里,纪瑾宸知道眼泪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简单的将穆华和纪瑾芙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纪瑾宸就试探着劝说道:
“姨母,你看穆华此人,如此贪恋女子,又做事没有分寸,宸儿实在觉得他难当大任。而且您既然都看透了,杨婕妤母子俩,和您根本就不是一条心,为何不另选皇子过继膝下呢。”
重生一事,太过玄妙,纪瑾宸唯恐她说出,萧后前世的下场,这个姨母也是不会信的,反倒要以为她疯言疯语,为她担忧了。
“穆华的确品行不算上乘,连你这孩子都看透这点,对他失望透顶,姨母也算看着他长大的,如何会不清楚这点呢。不是我不想换人选,而是不能换,他是本后唯一的选择。”
这皇储之事,到底纪瑾宸不是皇家人,所以萧后的话叫她露出困惑的神情。
而萧后,在苦笑一声后继续说道:
“这宫里贵淑德贤四大妃,虽然其中有两位都生有皇子,但她们出身显赫,都是大云朝的名门望族,我过继了她们的儿子,皇子也不会和我一条心,甚至我连左右拿捏都很难办到。”
纪瑾宸本就聪颖,一点即透的立刻说道:
“我懂了,杨婕妤是杨国公主,可杨国已经被卫国所灭,她生出的皇子,血脉尊贵足立为太子,也能叫群臣信服。可就算杨婕妤没有强硬的母国,但是姨母一旦穆华登基称帝,他必恭敬孝顺生母,宸儿真的很担心您的处境。”
怜惜的将纪瑾宸的手握住,萧皇后的脸上,露出包含沧桑,却十分睿智的眼神。
“所以你要成为太子妃,哪怕穆华再混账。瑾宸其实姨母也希望你嫁个寻常功勋人家,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但是你不能啊,你身上有着一半的南域血脉,这就注定你和姨母一样,除非成为太子妃,将来成为皇后,你才能好好的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更能成为本后的倚仗。”
如今是这个姨母用凤位护着她,纪瑾宸自然也愿意,将来护着这个姨母。
但是她真的觉得,萧后这辈子太不容易了,所以微微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若叫外甥女我说,旁的任何皇子,哪里比得上姨母您自己的亲生子嗣呢。那避子汤您喝了几十年,趁着如今不过四十出头,还是有希望生下嫡皇子的,这才是姨母你这辈子真正的倚仗啊。”
身为女子,谁不想生下自己的孩子。
但萧皇后却毫不犹豫的一摆手,满脸决绝的说道:
“这大云后宫,任何嫔妃都能为陛下生儿育女,唯独本后不可以。南域和大云本就交恶,我若诞下流着南域皇室血脉的孩子,群臣不安,甚至我的皇后之位都会被动摇。到时我死不要紧,若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庇护,叫他安然长大,那本后宁愿一辈子都饮用避子汤。”
萧皇后看似身份尊贵,乃六宫之主,但她因为来自南域皇室,这其中的艰辛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但是这个姨母的不容易,纪瑾宸都看在眼里。
想到前世,南域国灭,大云战神穆骁云战死沙场的结局,纪瑾宸的心莫名刺痛了下。
并且最奇怪的是,她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穆骁云那冷冽俊逸的面容。
“姨母,或许你有没有想过,若南域和大云,能从修就好,不再起战事,那你我的处境,都将不会如此艰辛。尤其是姨母您,明明你那样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个夙愿就能成真了,到时您有了嫡皇子,就不必一定要选择扶持穆华为太子了。”
只要不起战事,那一切都有改变的机会,既然她重生一世,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不轰轰烈烈做出一番大事来,纪瑾宸觉得她都对不起这辈子的重生。
但是萧后却赶紧一把将她的嘴捂住了,满脸郑重的告诫道:
“宸儿,这种话下次切莫再说了。若我暗中联系南域,就算是为了两国止战考虑,一个弄不好,也会被小人,说成我暗中传递情报给母国。毕竟这后宫和朝堂内,太多人恨不能将你姨母我,从这个凤位上拽下去,我不能冒这个嫌,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反倒会连累母国。” 嫡女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