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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节前，天泰木行存在杭州葛家仓库的木材从水路直接运到了嘉兴府，在嘉兴的码头上了岸，王掌柜和葛玉槿清点了数量，这才分成几次送到了嘉兴府郊外不同的几个地方。

　　“二少奶奶，于情于理，这一次我们的的确确是占了便宜，可是这天泰木行却也解决了难题，还望二少奶奶心中日后莫要责备。”张老板看着伙计将木材搬进了自家的仓库，心里头乐开了花，虽然这些比往日从德胜木行进的原料多了一些，可是扛不住这价格低，就光是这购买原料的银子，自己就省下了许多。

　　张老板看着葛玉瑾和那搬货的伙计说完话走到自己跟前，笑着和她打着招呼，说到后面，更是装模作样的抱了抱拳，道：“这算是我们互惠互利？”

　　听得这话，葛玉瑾心中苦笑，这算是互惠互利吗？就算是得利，这造纸厂也是占了大头吧。

　　“当然，此次张老板得了利益，我莫家亦是如此。想来日后若有机会，我们还可以相互走走。”葛玉瑾只能顺着张老板的话，将这话给说圆了，毕竟现在莫兆堂刚接手天泰木行，哪怕就是一丁点儿的生意，也不容丢失，更何况莫宗庆以往对待客人一向讲究待之以诚。

　　所以，这一次天泰木行虽然以比成本高一丁点儿的价格将这批木材处理了，可是终究是将造纸厂这边开了个头，日后若是谈的好，这以张老板为首的造纸厂也将会是天泰木行的客户，长远计算下来，也能说是为莫兆堂攒下人脉来吧。

　　“那是，那是……”张老板眯着眼睛点着头应和着葛玉瑾，心中却知道，就算要和天泰木行合作，下一次这木材的价格怕就不是这个数了，不过这样依旧也比那德盛木行地道一些。

　　等葛玉瑾从造纸厂告辞回到莫家，不过刚进门，便看见莫海音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外走，就连迎面而来的自己，似乎都未曾察觉。

　　“海音？”在快要错身的一刹那，葛玉瑾出声将她喊住。

　　“啊？”莫海音一愣，恍惚的抬起头，正巧对上葛玉瑾询问的双眸，因为离得近了，莫海音竟被吓的往后一退，原本脸上思索的神情刹那间不见了踪迹，等稳住心神，莫海音这才忍不住撅着嘴说到：“玉瑾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才刚过午时的。”

　　葛玉瑾笑了笑，拉住莫海音的手，关心的问道：“怎得午时我就不能回来了？倒是你，在想什么这么专心，被我吓了一跳？”

　　抬起眼眸，莫海音揪着自己那搭在身前的长辫子，脑子里想着刚才的事，竟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葛玉瑾的这个问题。

　　上次在葛玉瑾面前哭了之后，这些日子，莫海音每日都闷在家里，未曾出门，直到今日，终是想通了一点，父母已去，就算是大哥和二哥暂时不分家，等日后还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其他原因而分开，反倒是自己，若是大哥二哥都不管自己，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嫁人？生子？就这样成为一个窝在家中的妇人？

　　莫海音知道，自己心中怕早已经有了人，即便他不是大清朝的人，即便他不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可是他那一双湛蓝色的研究，他那怪腔怪调的说话方式，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钻到了自己的脑海中。

　　约翰替自己照的照片，安安静静的摆在莫海音的桌子上。

　　约翰画好的那一副油画，被棉布包裹着靠墙搁在床边。

　　可是莫海音也知道，撇去他人好不好，就单单他一个洋人的身份，就能够在这大不大，小不小的嘉兴府掀起万般波澜，自己真的能撇下大哥二哥，撇下莫家，不管不顾的嫁给他？

　　这一切的假设都建立在约翰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可若是他不喜欢自己呢？

　　莫海音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海音？”见莫海音没有回应，葛玉瑾小心翼翼的拿着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没……没事……”莫海音尴尬的一笑，嘴角甚至都有着一丝的僵硬，等脑子回过神来，莫海音这才转了个念头说道：“这年节了，我……我去布庄看看。”

　　虽然觉得眼前这丫头有些不对劲，可是葛玉瑾摁拉住性子点头说道：“也是，每年莫家上下都要添衣裳的，我这一忙，倒是把这件事忘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说完，葛玉瑾便转身吩咐清珏，让她去喊住大门外正要离开的车夫。

　　莫海音一愣，心中忍不住将自己骂了一句，偷眼看向葛玉瑾，见她似乎并没有其他念头，这才偷偷的呼出一口气来，想着自己原本要去的地方，此刻只好作罢。

　　等二人上了马车，葛玉瑾看着莫海音撩起那车帘子，那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马车外面，竟又和刚才一般出神。

　　“你不是去布庄，对不对？”葛玉瑾轻轻的问道一句，见莫海音整个身子一绷，心中已经了然，双手捂在嘴边哈了口气，暖了暖手心，葛玉瑾才接着说道：“海音，若你是想去那洋行，你别怪我想太多，你和他没有结果的……”

　　“我……”莫海音悄然的低了头，可是眸光却落在自己无措的手指上，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就算是只字片语都说不出口。

　　葛玉瑾拉住莫海音的手，仔细的暖着她冰冷的手掌，幽幽的道：“他是洋人，你不知道他的根在何处，你不知道他的家人在何处，你更不知道他是否会留在这大清朝，若是他日后要走，你能抛下所有跟着他走吗？”

　　说罢这话，葛玉瑾叹了口气，揉着莫海音的手心，轻轻的说道：“海音，不值得。”

　　马车内整个安静下来，只余下马车外来往行人嘈杂的声音混着那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一丝不差的落在二人的耳朵里。

　　葛玉瑾的这几句话，虽然说的不多，可是终究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轻轻柔柔的搁在了莫海音心中的草堆上，只那么一下，便将这个草堆整个儿压了下去，倒的乱七八糟。 木槿花开风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