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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商总会不是已经被取消了么?”葛玉槿一怔,自从吴家势落,宋知府官场低迷之后,这被他们操持下的浙江木商总会就彻底的被人遗忘,或者说因为吴家关系而来的一些人根本就不敢再提,怎的如今这刘同知……
莫兆堂轻笑一声,道:“若不是这近两年洋务运动越来越厉害,隔壁的省府各行各业都有了带头的,想必这巡抚那头也不会将此事拎出来。”
这么简单几句,聪慧如斯的葛玉槿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多半是周边省府木行日渐兴盛,这浙江省,杭州府,嘉兴府,乃至周边府衙齐刷刷的犹豫着,看着官府衙门怎么开口,怎么提溜儿这事。
“那刘同知的意思是?”葛玉槿问道。
“九九重阳,省府想让这木商总会开起来。”莫兆堂搓着洗脚盆里的两只脚,自顾自的说道:“刘同知说,巡抚的意思,是想让莫家出任木商总会的会长。”
不知道为何,此话一落,两个人心里头齐刷刷想起了那一年,那一日,莫宗庆喝下那壶酒的模样,也齐刷刷的不再言语,彼此沉默。整个屋子里只有莫兆堂脚盆子里搓脚的声音,还有葛玉槿拿帕子给他,他擦脚的声音。
两个人安静的躺在床上,仿佛知道莫兆堂心中的悲伤似的,葛玉槿安静的将脸靠在他的肩头,柔柔的发丝软软的贴在莫兆堂的胸口,让他无意识的抚摸着。
“如果你想去,就去吧。”
听着莫兆堂的心跳,葛玉槿蹭了蹭道,自始至终,她都知道,身边的他有着一腔热血,不管是这两年对清朝剿灭倭寇的支援,还是对贫苦老百姓的帮助,他一直在默默的做着。
“我想想再说。”
头顶上方传来略带嗡嗡的声音,葛玉槿只能点点头,以木商总会如今这番模样,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怎样,与其让他来,不如自己以葛家木行东家的身份来,想来有自家爹爹,哥哥的支持,至少不会出太大的问题,毕竟自己可是葛家一门唯一的葛小姐。
虽说不过两个月余的日子,可和那一道光,晃眼睛似的飞溜的飞快,秋分一过,那农民拿起了镰刀就着秋高气爽割下了一年的收成,那杭州府里,走上走下的,满是笑着的脸。
不过在这茶余饭后,大多数聊的都是那闭了几年的木商总会的大门咯吱一下打开,扬起了一地的尘土。就着一地的尘土,打扫完,像是变了模样似的,将往日里那些雕龙画凤似的东西撤了个干干净净,换成了朴素的木头制成的家具,那绛红色的油漆泛着水光呈现出不一样的色彩。
远在木商总会的外头有着一个小广场,没多大,早已经摆设成了庆典的模样,只是相比其他的,却显得简陋很多。
“看见二爷了吗?”寻了一个多时辰,葛玉槿看着气喘吁吁到了自己跟前的最后一个伙计,可却依旧只能看到他摇头,她只能无奈的说道:“去把。”
等伙计离开以后,葛玉槿回身却看见两个掌柜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勉强自己露出个笑容,葛玉槿说道:“孙伯,王伯,没事,我们去。”
“可是衙门里……”孙掌柜迟疑了一下,说道。
“没事,衙门里要的就是个会长的人,二爷不合适,我才合适。”葛玉槿道。
孙掌柜和王掌柜也都是明白人,这话明显有些强词,葛玉槿是一介女子,就算是有两位葛大人,怕在这个女子都弱的时候,也要费一番功夫,反倒不如莫兆堂来的快。
不过眼下也是奇怪,自早上起来,这莫兆堂便不见了踪影,此刻着实有些难办。
见又有人来催,王掌柜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找找大爷?”
听到这话,葛玉槿反倒一笑,道:“这整个杭州府,嘉兴府都知道莫家是二房当家,你让大爷去,有点忽悠了,而且大爷憨实,也忽悠不过那些场面人,算了,我们走吧。”
说完,葛玉槿直接迈开脚登上了那小广场的台子上,不过才上去,就听见下面原本乱哄哄的人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可转而便开始窃窃私语。
“不是说是莫家二爷吗?怎么换了个女人?”
“这女人是谁?”
“瞅着吧,感觉今年又有好戏看了。”
……
琐碎的声音虽然隔着台子有些远,可也零星的落在葛玉槿的耳朵里,让她的心忍不住有些沉,身后的孙王两位掌柜刚想说话,可依旧被她示意没事,深深的吸了口气,葛玉槿两步走到那台子中间,清了清嗓子,可张嘴准备说的时候,眼眸猛地一紧,眨也不眨的盯着从那人群后头来的一个身影。
“诶,兄弟,让让……”莫兆堂拍了拍那说话之人的肩膀,手里拎着一壶子酒晃了晃,可就是这一壶子酒,让葛玉槿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被拍肩膀的男子转头一看,半晌才认出莫兆堂,连连往旁边靠了靠,让出路来,这一让就像是连锁反应似的,直接一条路出现在葛玉槿和莫兆堂的中间。
莫兆堂笑看着葛玉槿,慢悠悠的走到了台子下面,像是知道葛玉槿心中所想一样,他忍不住对着台上的几个人举起了那壶子酒。
“二爷?”
“二爷?”
“二爷?”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喊道,可那声音在嗓子眼里挤的都像是变了模样似的,让人听得有些难受。
“哈哈……”莫兆堂爽快的笑了一声,上了台子,直接一屁股坐在那桌子上,对着酒壶子的口子就嘬了一口,闭上眼睛像是思索什么似的,众人也不敢问,只有葛玉槿一步想要抢下那酒壶子。
“没事,放心,只是酒。”莫兆堂睁开眼睛,看着抓在自己酒壶子上的手,安慰的笑道。
可葛玉槿又怎能放心,那一日,莫宗庆据说不也是这样一壶子酒而后没了吗?如今……
莫兆堂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即是决定做了,断然不会和我爹一样,你放心。”
颤了颤手掌,葛玉槿终是犹豫了片刻,松开了那酒壶子,可转而脑子里却乱哄哄的一团,一双眼眸子只敢盯着莫兆堂,生怕他出事,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莫兆堂说完,众人鼓掌声,说话声,议论声渐渐的消失了,葛玉槿才反应过来,这莫兆堂出任木商总会会长的第一次庆典,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不过最让她安心的,就是莫兆堂依旧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跟前。
“回家吧。”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莫兆堂突出一口酒气,微微一笑道。
像是要证明浙江省木商总会有了新面貌一般,从莫兆堂接手开始,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木商,也是渐渐的被收拢过来,再没有往日吴锦山当时的模样,就连原本跟在吴家身后的一些小木贩子,也开始找到应该走的路。
反倒是那吴家越来越没了模样,吴锦山因为年岁的问题,加上得知莫兆堂出任会长的消息,一病不起,那吴丛森本就不是生意人,所以也是坐吃山空,只能慢慢的淡出了杭州,嘉兴,乃至浙江省府的视线。
“快点快点,就差这牌匾了。”张妈催促着正在挂那牌匾的伙计,可一看他手脚有些不稳,又笑扯着嗓子喊道:“你轻点轻点,别把它摔了……”
“张妈,不急,还没到时辰,等二爷回来……”葛玉槿笑看着张妈指挥着,自己则是回身看向里头,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新植的花草,新置的院子,新建的屋子,新建的莫家宅子,让她由衷的笑出了不一样的颜色。
“玉槿,兆堂呢?”莫兆楠小心翼翼的护着魏宛溪手里自己那已有近两岁的儿子,夫妻二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魏宛溪看着葛玉槿赞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小屋子什么都齐全,放被褥的柜子,小窗,还有那转悠悠的风车似的玩具,是那洋人的玩意吧?”
“二爷。”
不等葛玉槿说话,几人就听见下人此起彼伏的喊道。
“二爷。”
“兆堂。”
“吉时已到,请二爷……”
随着孙掌柜话音落下,莫兆堂抬着手将那用来遮挡牌匾的红绸子扯了下去,站在门口的众人脸上满是笑容,“莫氏庄园”四个大字清晰的印在众人的眼中,印在莫家兄弟,妯娌,下人的眼中,更印在周围看热闹,要喜点的嘉兴人的眼中。
(完结) 木槿花开风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