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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银针一根根擦拭，又一根根收回锦包，雪长安动作不疾不徐，声调更是四平八稳：
“就是您所听到的意思。”
“……”洪桥山被噎了噎，下榻活动手脚，意味深长道：
“丫头，你父亲能干，做事老道细致，很得皇上器重，老头子以为，这样……便很好。”
雪长安的心，再度划过一股暖流。
这句话听起来寻常，其实是洪桥山在指教自己和尚书府。
他担心自己的态度是雪海轩授意，要么想引起皇子注目，要么是早早站去太子一队，对其他皇子不屑一顾。然而，不管是那种，过早参与皇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都是不智之举。他在暗示自己和雪府，须得远离夺嫡之争。
就冲他发自内心的关怀爱护，雪长安觉得，自己走这一遭完全值得——
对了，自己是尊敬洪桥山的为人，感激他的关爱，明琛又是为何？
他那么聪明机敏，不可能想不到假如事情捅开掀起轩然大波，最适合浑水摸鱼。
难道也是出于尊敬？
下回见面，得好好问一问！
这家伙，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自己对他却是知之甚少！
“多谢掌院赐教。”
雪长安走过去，一边端起早备好的汤药，一边淡淡道：
“父亲确实能干，也不喜学生过问干涉他的事，所以……”
“别跟老头子打马虎眼了。”洪桥山徐徐喝下汤药，慈爱看向眼前冷静出色的女孩儿：
“有什么事直说。长安丫头，你救我一命，不管什么事……”
“学生确实救了掌院一命，只是……”
不管如何措辞，似乎都难以达到含蓄委婉的效果。
思考片刻，她不再多言，直接从怀里掏出明琛誊写的信笺，轻轻递去他手里。
洪桥山接了，边笑边拆：
“什么啊？莫非是学堂里哪个家伙写给你的情……”
戏谑的话，戛然而止。
眼见洪桥山的脸色刹那间灰败如尘，雪长安无声轻叹，默默搬来圆凳在他身前坐下。
“这……长安……”颜色薄淡的唇张了又张，洪桥山双眼跳动，身体更是像遭受到暴击一般抖动，“他……”
“痨病。”
不管如何震惊，他第一时间想知道的，仍是白浩然的情况。
仅凭这一点，足可判断信中所说的“情”是真实存在于两人之间的。
脸部衰老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抽搐着，洪桥山心神跌宕，只觉得好像被人丢去高高的山顶，再被扔回深深的谷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窜，最后……归于莫名的沉寂。
用力按住颤抖不已的右手，他用力轻轻嗓子，嘶哑的问：
“丫头，你都知道了？”
“不。”
见他并没有出现支撑不住的急症，雪长安觉得，应该给他留一点安静的独处时光，于是起身：
“学生不知，但不代表……三殿下不知。”
“他？”情绪激动的洪桥山反应依然很快，“你的意思是，这封信是被她截获？”
“不然掌院以为他为何突然造访？”
“那……你又是如何从他手里拿到的？”
“抱歉，恕学生不能说。掌院，假如您没有身体不适，学生先回去了。”
说完，雪长安转身往外走。
临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幽哑难言的询问：
“丫头，你可曾……心……心悦君兮……之人？”
当然。
前世的自己，是那么赤忱无私，无怨无悔的爱过李沛，到头来，结局是惨绝人寰。
这一生，只愿无爱无怖，大仇得报！
……
锦绣阁。
清幽雅致的内室，几盆白芍开得灿烂。
身穿攒金穿蝶罗裙的妙娘坐在一张巨大绣品前，十指翻飞，柳眉凤眼的她看上去干练而精明。
金线换成银线，银线再换成红线……
她一边绣一边瞟向对面长榻上的紫衣男子，鲜艳红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有什么事便说，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子。”
放下手里的茉莉香片茶，明琛锐利扫向欲言又止的她。
“属下……”游走不停的绣针停在一处花瓣处，妙娘坐在原地迟疑问道：
“有一事不解。洪桥山和白浩然的断袖之情，主子为何不选择直接公开？都城大乱，于我们有利。”
屈腿下榻，明琛负手走向敞开的窗畔：
“断袖之情。单听这四个字，就有一股嫌弃和鄙夷的意味。我且问你，洪桥山此人如何？”
妙娘素手一顿。
听自家主子这口吻，似乎对鄙夷断袖的世人十分不悦？
将绣花针小心翼翼别好，她也起身走过去，客观道：
“遍观三国，唯有他担得起当世大儒四个字。这些年来，尽管他的很多建议不被越来越狭隘阴狠的仁孝帝采纳，但有一点可确定，在仁孝帝心里，他的地位依然超凡。除开这些，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忠君爱国，宽仁博学的好人。”
“既是好人……”明琛侧头，眸心幽黑如夜，“为何要将他置于口诛笔伐的下场？”
“……”
主子，你素日可不是这么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啊！
妙娘腹诽着，很快又猜测：
“难道主子后面还有其它计划？”
明琛轻描淡写的勾唇，妙娘还要再问，夏坤急急忙忙冲进来：
“主子，三殿下在回尚书府的路口等雪小姐……”
“李沛今日去了太傅府？”明琛反应飞快。
“正是。”
“他身边有高手，小丫头可不是对手，走！”
说话间，昂藏挺俊的紫色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夏坤紧跟着也不见。
“……”留在原地的妙娘无奈摇头，不由自言自语：
“真遗憾上回没有亲自去尚书府送新衣，不然，就能见一见这位让主子挂心的雪大小姐呢。”
……
平缓前进的马车忽然停住。
闭目养神的雪长安警觉睁眼，谷芽飞快娇叱：
“阿泰，怎么回事？”
“大小姐……”马夫阿泰撩开锦帘一角，恭谨作答，“三殿下在前面。”
李沛？
难道今日自己坏了他的好事，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示意谷芽不要吱声，她很快摊开明琛所赠的黑色锦包，抽出两根毒针藏去袖口，沉静下车。 殿下霸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