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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坐在幽暗里，雪长安心绪翻飞，并不害怕。
只要李润按照自己所说，半个时辰之后再挪动洪掌院的身体，今晚子时，他应该就能醒来。
李润……
想起他，沉静自若的她下意识按压隐隐作痛的腰侧。
这一脚踢得可真狠！
李润啊李润，你要按照我说的做，这一脚我权且大人不记小人过，若你没有，后面等着十倍百倍还你！
时间流逝。
申时，坐在乱草上闭目养神的她终于听到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晦暗中，她镇定睁开清澈如泉的双眼，唇畔抿着一丝好奇。
堂堂天子师青天白日的“遇害”，此刻的都城里，只怕乱成一团了吧。
率先出现的，会是谁？
“世子，这位就是今日司马统领亲自送来的凶手！”
天牢典狱长语气带着小小热络，随着灯火越来越近，一角暗红官袍映入眼帘。
来人头戴官帽，清俊却成熟的脸和死去的李昌有几分相似，正是李昌的大哥李明。
他眼神如刀，森冷阴鸷的望过来，雪长安的心微微一沉。
坏了，来的是他！
难道自己救人一命，还要遭受无端的皮肉之苦吗？
她假装无视，伸手笼向微乱的发，不动声色将头上唯一的小银钗藏进袖口。
可惜，明琛所赠的银针全部留在了掌院书房，那些尖细的小家伙们，可比发钗顺手得多！
万一李明欲下狠手，自己绝不会坐以待毙。
反正只要今晚洪掌院醒来，自己就能从凶手变成功臣，届时连仁孝帝都要褒奖自己，刺伤李明应该不算什么。
“又是你。”
李明走过去，轻蔑开口。
一看到她，难免就想起惨死还背负淫乱声名的三弟。
李昌再怎么喜欢勾三搭四，也是郡王府家事，轮不到外人多管。何况，姑母也仔细解释过，那天她准备对付这个小丫头，结果无辜的三弟枉死！尽管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毫无疑问，肯定是她捣鬼！否则，父亲明明交代过三弟不要生事，三弟怎么会在那天去和一个丫鬟胡搞？
“表哥来了。”
雪长安起身裣衽，温婉模样一如之前在府里。
没想到她会这么喊，察觉到典狱长的眼神，李明勃然大怒：
“谁是你表哥？说，为何要毒杀洪掌院？可有人指使？”
“我没有。”雪长安神色清淡。
“没有？”李明从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舔脸攀亲戚，人都死僵了还满嘴否认，他怒极反笑，连连点头，“好！好！不说是吧？来人，将她带出来，皇上可是有过明确旨意，必须审问出她究竟为何谋害掌院！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牙齿硬，还是天牢的刑具硬！”
狱卒粗鲁的将雪长安架出来。
考虑到李明应该不敢立刻索命，她姑且暂时忍耐。
一旁的典狱长，狗腿的点燃火盆，又吩咐狱卒将几样血迹斑斑的刑具拎过来。
“皇上旨意，是让刑部尚书主审此事。
莫非……身为工部侍郎的世子……可以越俎代庖，打算逼供？”
清越动听的女音，回荡在阴寒腥臭的天牢。
殷勤摆放皮鞭、夹棍等物的典狱长闻言愣住，忽然意识到自己翻了个错误：
对啊，司马统领说的是尚书李肃来提审凶手，如今李肃没到，他儿子先来，万一中间出什么差池，自己可得受牵连！
李明虽然承袭到爵位，在朝官职仅是工部侍郎，和刑部八竿子打不着，这……该如何是好？
李明的脸，陡然变色。
这丫头实在太可恨，非但没流露出害怕，居然还敢讽刺自己只是工部侍郎——
按理说，李明的前途远不止如此。
只是他的能力不如父亲李肃，李肃又不如他逝去的爷爷李景，所以即使承袭到爵位，李家也被人说一代不如一代。
啪，被戳到痛处的李明愤然扬手，狠狠劈向雪长安的脸：
“贱人！尚书大人奉旨入宫，本侍郎先审你一番也未尝不可！来人，将她绑起来！”
饿了一整天，左脸顿时火烧火燎的雪长安头晕眼花。
李明这个小人，后面势必要狠狠收拾，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躲过刑讯。
她轻啐掉渗出嘴角的血，雪亮逼人的眼，牢牢盯住一旁兀自迟疑的典狱长。
“世子……”被说得有些犹豫，典狱长期期艾艾看向李明，“要不还是等尚书大人出宫，万一……”
“闭嘴！”小小典狱长居然也敢忤逆自己，李明气焰顿时直冒三丈：
“本官告诉你，她的死期，就在这两日！来人，开审！”
……
太傅府。
白幡挂起，白布扬起，本还留着过年灯笼福字的太傅府在手忙脚乱中换成一片缟素。
卧房，换上寿衣的洪掌院银发白须，安详得如同睡着了。
床前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跪了整整一地，哭声不绝。
夜渐深，洪掌院的长子洪敬宇从卧房出来，对一直留在府里帮衬的李润拱手作揖，哽咽道：
“殿下，夜寒深重，还是请您先回王府。家父得您亲自请回遗体，在天之灵也会安慰。”
白色灯笼在料峭寒风里摇晃。
披着玄色大氅的李润瞧一眼房里，心里划过莫名的失落。
他暗暗自嘲，难道还真信了那丫头胡言乱语，觉得洪掌院能活过来？
“请翰林节哀。”他温和而优雅的颔首。
“多谢殿下。”洪敬宇强忍悲痛，眼角却还是忍不住泪，“家父一生为善，想不到竟会遭此毒手，实在是……”
“你放心，父皇和太子必会给掌院……”
“啊……”
忽然，凄厉尖叫响起，惊动几只栖息在树梢的寒鸦，紧跟着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
“我不要跟你走！爷爷放开我！”
“诈尸！诈尸啊！”
“大伯您赶紧上路好走吧，莫留恋啊！”
“对对，我们会多给您烧纸钱的，好让您老人家买酒、买烧鹅！”
李润和洪敬宇赶紧冲进去，双双呆住：
身穿寿衣的洪掌院居然睁开了双眼，一只手正紧紧拽住他的长孙，也就是洪敬宇的儿子洪泰！ 殿下霸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