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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国学堂，再度回归沉寂。
李润被仁孝帝亲点留下善后，四位监院和一队留下来的禁卫军全都在等他吩咐。
只是，或许是过于伤心，立在一株梅树旁的他久久没有开口，眉间朱痣亦敛收素日风华。
亲随童英见状，上前压低声音提醒：
“殿下节哀，还是先将洪掌院的遗体请回太傅府。至于丧仪，礼部应会着手操持。”
尽管也是皇子，李润的生母蓉嫔在后宫连妃位都不是，既无显赫家势足以倚靠，也无出神入化的手段笼恩，除开生得美貌，再无显眼之处。美貌这种东西难敌岁月挫磨，最是不能长久，在后宫那种人吃人的地方，她被排挤打压，渐失仁孝帝欢心，连带的，李润也不得父皇宠爱。
童英以为他在担心办事不利而遭罚，其实李润在想的，是雪长安被带走前丢下的那句唇语：
半个时辰后再移动。
毫无疑问，移动……是指洪掌院的遗体。
伴君如伴虎，他们母子又不得宠，多年来李润游离在权势之外，除开读书写字，最喜研究各种奇淫技巧。
唇语，就是他曾习过的一个小巧。
相隔一段距离，只能看到别人的唇瓣翕动，他就能读懂别人所说的话。
当然，也仅仅是别人没有防备的情况，假如对方有所察觉，故意改变说话方式，他也难听懂。
关键是……雪长安如何知道自己通晓唇语？
思及于此，他转身折回书房。
洪掌院的遗体仍躺在原处，之前汨汨流出的血结成一片暗红，使得得白发白须的他看上去格外诡异。
轻道一句“得罪”，李润径直伸手，摸向他的脖颈，紧跟着是脉搏，再是心房。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完全死透的迹象！
雪长安为什么要留下那样一句话，难道她认为洪掌院还能死而复生，仅凭她刚才那一针？
舒广尽管咋呼，判断却是对的。
造成这种出血死状，肯定是剧毒无疑，一介乡下少女，哪来的本事解毒？
她是在故弄玄虚吗？
“殿下，掌院夫人和洪翰林到了。”
童英来敲门，打断李润繁杂的思绪。
忽然想起方才自己毫不留情踢过去的一脚，少顷，满腹疑问的他优雅起身，温和吩咐：
“你去告诉掌院夫人，翰林，还有四位监院，本王曾得掌院悉心指点，如今掌院仙逝，本王伤心至极，想亲自为掌院整理仪容和书房内杂物，请他们稍等，随后，本王会和他们一道送掌院归府。”
别说半个时辰，若真能换回洪掌院一命，半天、半月都等得。
等意识到自己这么想，走去书案旁的李润不由自主的苦笑摇头：
世间岂有死而复生的奇迹？
权当自己为方才那一脚感到抱歉吧。
雪长安啊雪长安，你在内宅闹腾便罢，出来学堂，怎么还无法无天呢？
……
尚书府。
雪清颜刚一进门，就被如珠急忙领到含春院。
见女儿进门，心不在焉吃着蜜饯的李娇将手里东西一扔，连忙起身迎上去，满面掩不住喜色：
“她真把洪掌院给杀了？”
雪海轩去了衙门，方才命小厮匆匆来传，说雪长安在博文将洪掌院毒死，如今投进天牢，他得赶紧去看看，再到刑部问问，或者还会被宣进宫，一整天都不会回来。没想到看起来卑微怯懦的丫头能这么狠辣，李娇生怕自己听错，连饭也不想吃了，一心等着雪清颜回来，好问个清楚。
解下兔毛大氅递给元珠，雪清颜端起热茶轻抿一口，用力点头：
“对。皇上直接让司马统领将她投进天牢，半个字都没多说。”
“好！”自己院里全是亲信，李娇放心展露笑颜，鸦青鬓间的金步摇直晃荡，“好！乖女儿，快给母亲细说。”
就着热茶和几样小吃，雪清颜将所有事复述。
听她说完，李娇喜色已然收起，蹙起两撇细细柳眉问：
“这么说你是打算让她代你参加祭典，结果……她莫名其妙毒杀洪掌院？”
“对！”
刚才坐马车回来，雪清颜一路默不作声。
慕沁之只当她担心过度，其实她只是害怕控制不住心情，表现得兴高采烈而已。
眼下回到母亲身旁，她再忍不住笑意，弯弯眉眼间蕴着和年纪不符的阴狠：
“想不到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母亲，这回，她无论如何也得死了！”
“可不是天要亡她么！”李娇轻嗤，“不过仅仅是午门斩首的话，有些太便宜！上回昌儿那档子事，你舅舅和大表哥二表姐尚且还有几分理智可言，你外祖母可连带我一起恨上了。初二那日去郡王府拜年，你也亲眼看到她是如何冷脸冷语，都怪那个小贱蹄子，要不是为对付她……”
雪清颜心情愉悦，一边拉住李娇的手，一边娇嗔：
“母亲真是被气糊涂了。皇上命刑部侦查此事，若想她遭罪，还不容易么？”
“对啊！”李娇用力一拍桌面，喜笑颜开的点向女儿鼻尖，“还是你冰雪聪明！”
……
天牢。
直到被投进暗无天日的牢房，雪长安才得空回想今天的所有细节。
返学第一天，谁会对洪掌院下手？
而且，用的还是剧毒幽蓝。
这种毒的前身，乃是众所周知的鹤顶红。
它比鹤顶红的毒性稍慢，除开七窍流血，中毒者还会在死之前遭受剧烈惨痛的心悸，毒性全部运行至心脏而亡。
一般来说，幽蓝无药可解，除非以毒攻毒。
而且，攻毒的毒也有要求，必须是另一种罕见的毒药幽绿。
以幽绿之毒阻止幽蓝挤入心房，再施针闭住病人要穴，造成假死迹象，等中毒者醒来，还需用草药排毒，过程漫长。
明琛赠送的不重样儿的毒针里，恰好有一枚浸润过幽绿之毒。
这……是巧合么？
还有，先前只当雪清颜故意想让自己出丑，现在再想，此事和她、和慕沁之有关么？
还有那位领路的吴先生，进来得刚刚好的舒广，他们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殿下霸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