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 妖王妙审哮天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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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上洞天之中,无极施展“通心术”传唤哮天犬前来。未几,哮天犬便在门外侯着了。麟祖见哮天犬轻装而来,并未带什么兵器,未免尴尬,便借故巡查妖域离开了。
那哮天犬见了无极,先是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之后便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等候无极训示。然而跪了一柱香的时间,妖王也没开口说一个字。哮天犬只得继续跪着,直跪得膝盖有些酸麻,妖王仍是闭目打坐。哮天犬心里发躁,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妖王查到不少事情,但是妖王究竟查到了哪里、知道多少,他不确定。然而眼下,先开口的那个,一定处于劣势。只要妖王开口问,就很容易知道妖王知道了哪些、不知道哪些。想到此,哮天犬便只得继续跪着,渐渐地两腿跪得没了知觉,直至白日西斜,参商两耀,麟祖将妖域巡视了两三圈,那妖王仍然闭着眼,不说一句话。
哮天犬被熬得实在有些受不住了,终于鼓起勇气道:“敢问妖王究竟有何事唤弟子前来?天宫之中还有些许公干未了,若是妖王不急,可否让弟子先回天宫告个假,再来听候妖王吩咐。”然而妖王仍是一言不发。哮天犬自知妖王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将自己定罪,遂索性将心一横,打定主意跟妖王杠上了,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跪在妖王面前,看妖王做甚奈何。
正当哮天犬打算跟妖王死磕到底的时候,门外麟祖忽然来报:“二郎真君求见妖王。”听到“二郎真君”几个字,哮天犬不禁心内一慌,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主子会在这个时候跟来,难道……而恰此时,妖王忽然从袖间抖落出一些星金光点点的粉末。哮天犬定睛一瞧,那粉末不是别的,正是“诛仙散”!二郎真君做事素来喜欢穷根究底,若是妖王将此天宫禁物交给二郎真君,那么,非但太上老君会受到牵连,使自己性命不保,更重要的是自己苦心积虑的复仇大计也将化为泡影。自己早就死过一次了,死而死矣贱命一条,可是大计未施就死了,他不甘心。他要跟天界死磕到底,哪怕最后没了利爪尖牙,用牙龈他也要扯下那些天神身上的一块肉。他可以死,但要整个天界做陪葬。
这是哮天犬重生以来每天都在领悟的事情,于是,不需要想很久,哮天犬便立刻如捣蒜一般磕头求饶,道:“妖王饶命,弟子愿将一切详诉妖王!”妖王收起“诛仙散”,淡淡道:“有请二郎真君。”
不一会儿,二郎真君便入了门内。一见面便对无极道:“世人都道天宫最是盛景,却不知妖王这无上洞天更胜天宫几分。真是三界之中,第一清静自在的好去处啊。”无极拱手道:“天神说笑了,妖域清苦,如何能与天宫相比。”二郎神摆摆手道:“妖王谦虚了,天宫不过是顾着仙家体面,一味“大气”罢了,其实奢俗腻味得很,何如妖王的洞天清心逍遥。”无极道:“真君若是喜欢这洞天,小王将其送与真君做别业可好?”
二郎神听后连连尬笑,摆手道:“妖王真会说笑,小神岂能如此不知进退,敢占妖王的福地。我前日里刚办了一个土地神,托关系给一个十八层地狱的小鬼谋差事,收了小鬼三座鬼冢的香火。然那小鬼偏偏是个没见识的,做了鬼差之后,因为收益抵不上从前鬼冢的香火,便过河拆桥、倒打一耙地将那土地神告下了。你说三座鬼冢的香火能有多少?那土地神跪着求我开恩,我能怎么办,谁让你收人家东西来着。”
二郎神见无极未做声,便继续道:“前些日子又办了个老仙君,那老仙君本来马上就可以飞升上仙,结果一个仙娥跑来告状,说老仙君跟其有些不检点之处。审了半天,私情确是有的,都是活了这么大岁数的神仙,谁还没点韵事。怪只怪那老仙君做事太本分,即将飞升上仙,却没有将这个仙娥安排到她想要的位置上,只擢了二级,仙娥心怀不满,便反口将那老仙君告下了。老仙君自知理亏,供认不讳,只是可惜了他一世修行,竟然折在了一个小仙娥手上。这不刚刚被贬下凡间,投胎当骡子去了。”
言罢,二郎神将眼瞟了一眼无极,继续道:“若不是有些许交情,谁愿意帮你这些事啊?就为那些个蝇头小利,把自己一世修行葬送了,这哪值当啊。之前还办过一个,南赡部洲的一个井龙王,想给自己的龙太子在天宫谋出路,不知经过哪位天官的指点,这小井龙王庙门找得还挺对,找到太白金星这老不修给龙太子做担保。本来那龙太子在天宫里过得挺悠哉,偏偏那老龙王是个做事不地道的,以为儿子这会儿妥当了,竟然反口告上天庭,说天官收受贿赂。可是他不晓得,天宫里对这事是知晓的,孝敬的好处已经上缴了天庭,那是退不出来的。不得已,太白金星那老狐狸只能倒贴体己,自掏腰包赔了井龙王的花销,那井龙王才没继续往上告,但是儿子也不能继续留在天庭了。你说这太白金星缺什么,何苦为了个小井龙王趟这浑水。要不然怎么说,不是关系特别好、知根知底的,真不能随便收人东西帮人家。”
二郎神见自己连说了半天,妖王却并没有向自己表忠心、讲什么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话,便自寻台阶,道:“所以,妖王要真将这无上洞天赠与小神做别业,小神还真是不敢收啊。倒不是怕妖王日后陷我于不义,你我是何等交情,只是凡间有句话叫‘君子不夺人之美’,本君深以为然。”
无极淡然一笑,道:“敢问真君此番前来,可是为了哮天犬?”二郎神嘿然一笑,道:“一半是为这孽畜,一半也是因为与妖王情谊甚笃,想来拜见妖王,走动走动。妖王知道,这天上的神仙,各个后脑勺长眼睛,交不透,甚是没意思。”言罢,又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哮天犬,半开玩笑道:“你这狗妖,如今有了妖王,是不是就变心了,该不会在这把本君陈年的糗事都一一告与妖王知道吧。倘若如此,看本君不打断你的下半截来。”
无极道:“真君提醒本王了,今后本王是该多审审这哮天犬,问问他二郎真君究竟——”二郎神不禁立刻警觉地望向无极。无极依旧淡然道:“究竟喜欢些什么,也好找来送与真君,不负真君对本王的厚爱。”至此,二郎神方才缓和神色,对无极道:“天宫中还有许多事要差哮天犬去做,妖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将哮天犬带回去了。”
无极望了一眼哮天犬,道:“犬妖分流的事情,本王改日找你再议。下次你再如此般嚣张跋扈,妄言同族,本王定不饶你。此番你先回天庭吧。”言罢,转而又对二郎神道:“该说的,他也都说得差不多了。玉帝多次催促妖宿定盘之事,对七大妖族和犬族的事务也是格外上心,小王初来乍到、奉旨办差,不周之处还请真君海涵照拂,莫要难为了哮天犬。”哮天犬叩首谢恩,然而两条腿却有如石化一般不听使唤,只好化了原形,用前爪扑地,倒立着跟随二郎神回了天宫。
二郎神和哮天犬走后,混元麟祖不禁对妖王心悦诚服,赞叹有加,道:“妖王真是高明!一句话不说,竟然将哮天犬和二郎神审了个明明白白。真可谓‘一举三得’啊!”妖王温和道:“哪三得?”麟祖继续道:“ 这第一得,看清二郎神。哮天犬在此处逗留一日,那二郎神便坐不住前来,说明他担心哮天犬将自己的一些秘密告诉妖王,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刚好证明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而这些事又绝对不是收受贿赂一类的罪行,多半跟妖王有关系。
第二得,收伏哮天犬。二郎神的到来,让哮天犬知道二郎神已经对他不再信任,他必须同妖王保持更加密切的关系,方才能有出路。如果说当哮天犬看到“诛仙散”时,还有保留秘密之心,那么这会儿,相信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敢再对妖王有所隐瞒。
第三得,保护哮天犬。妖王对哮天犬真可谓仁至义尽,本来已经确定事情都是哮天犬所为,大可将其赐死。或者干脆留给二郎神,依照二郎神行事风格,知道他那么多秘密,哮天犬恐怕也不会善终。而此番哮天犬又从妖王手中重生,二郎神更会多加提防,甚至找个由头赐死哮天犬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妖王在此时密会哮天犬,让二郎神心存忌惮,感觉自己有什么把柄在妖王手里,又有玉帝旨意在上,这便使得二郎神暂时还不敢动哮天犬。说实话,起先我还担心那哮天犬不好对付,不肯将实情相告,可方才妖王那出戏,真是太高段了!这一推一拉,任是哮天犬不想说、不愿说,这回也不得不说了。只是……只是哮天犬犯下那么多错,妖王难道不罚他吗?”
无极平静道:“从前他不‘自知’,眼睛里看不到自己,只能看见天界;如今,他正慢慢‘自知’,但满眼都是自己,又看不到天界、人界。‘知错’也是一种‘自知’,当他把自己放在三界之中真正认识自己以后,他会了悟自己曾经到底做了些什么。所以,无需我罚他什么,他终将面对自己对自己的审判。正如这世上的水,从流飘荡,百转千回,经其一生,所要找寻与最终遇见的不过仍是最初的那个自己。我虽为妖王,但不过就是这些小妖们的摆渡人,所能做的便是耐心地将他们一个个送上岸。跟这个比起来,罚与不罚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那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呢?如果天界真的要与我们作对,我们不可以就这样坐以待毙,干等着被摆布啊?”麟祖道。
“方才我趁哮天犬和二郎神慌神的功夫,悄悄用了读心术,情况和我们之前推测得差不多,只是,天界已经知道我知晓了小余的存在,下面恐怕会对小余不利。”半晌,无极接着道:“从这一点来说,我应该感谢哮天犬。如果不是他,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小余的存在。” 劫妖录(三)灵枢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