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雪女入魔苦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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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女为何要将自己关在这冰室之中呢?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女人?她专对男人下手,其他人都被雪女杀掉了?而自己被关在这冰室里有多久了?一天?两天?还是三天?这一片冰冻的世界,完全找不到任何东西来推算时间,这让娥儿有些沮丧,不禁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忽然间,娥儿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扎得很痛,低头一看,原来竟是先前寻路时摘下的那段梅枝。如今,梅花落尽,只剩下一片孱弱的小叶挂在那光秃秃的枝上,正如此刻的自己,孤独、无助。
望着眼前的小叶,娥儿忽然发现了什么。这叶子依然光鲜未陨,说明自己被关在这冰室之中没有多长时间。更重要的是,娥儿发现那小叶正在微微的抖动,似乎这屋子里有风进来。在以往的行兵中,娥儿有过几次被困在山洞的经历,通常沿着水流或是风向,最终都能找到出口。而这个冰室应该就是据某个山洞而建,找到风源,或许就能找到出口。想到此,娥儿又重新拾起了希望,拿着梅枝小心翼翼地试探起风的来路。
一番找寻,很快娥儿就发现这风是来自冰室的顶部,这个结果让娥儿感到很惊讶。通常情况下,风源都在横向的位置,不过这飞来峰上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眼下就只能拼一拼了。
娥儿将冰椅放到了冰桌之上,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贴近室顶寻找破绽,突然,娥儿似乎听到了什么。娥儿又取来了冰杯,将其扣在室顶侧耳细听。声音仍然窸窸窣窣,听不甚清楚,但是娥儿还是能够大致判断出,那是有人说话的声音。这点声音,给了娥儿极大的鼓舞。娥儿未敢贸然敲击冰室的屋顶,怕引来雪女或是别的什么,娥儿推测那室顶应是极厚的冰层。娥儿遂将室顶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发现并无什么蹊跷之处,决定自冰门外的岩壁爬上去看看。
娥儿爬上了冰门,站在上门沿处,两手攀住冰岩,试着向上面的寒雾爬去。那冰岩极为寒冷刺骨,娥儿的十个指尖很快就冻得没了知觉,而四周又是白茫茫的一片寒雾,上上下下什么都看不见。就在娥儿感到体力不支时,忽然感到头顶上似乎有风吹过。娥儿来不及细想,拼却最后的力量,使劲向上爬去,果然这上面是一个洞口。已经累得快要气绝的娥儿靠着冰洞岩壁坐了下来,将一双被冰岩划得血淋漓的麻木双手,慢慢放到了腋下,伴随着手上温度的一点点回升,十指连心的刺痛感一阵阵传来,娥儿疼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仅是刹那,娥儿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自己所在的洞口对面,似乎正是刚才爬出的那间冰室!没错,冰门上还挂着娥儿衣服上的一块碎布。自己明明一直是在向上爬,如何会来到对面的山洞?这太不可思议了!若非黄二郎在上山之初,说过世界可以扭曲的事,自己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个现实。
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娥儿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心,为免伤势进一步恶化,更为能够在接下来各种突如其来的险境中为自己争取更多生机,她十分冷静而娴熟地从衣摆处“唰”地撕下一块布条,将手掌的伤处包扎妥当,之后便又重新振作起来,提着宝剑向那冰洞深处走去。这冰洞愈走愈寒,然而渐渐地,娥儿却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一股热热的能量自内向外在与周遭的寒气相抗衡,且寒气愈厉,能量愈强。走到洞深处,娥儿非但感觉不到一丝冰冷,甚至还微微有些发热。行了很远,娥儿走到了大约是冰洞腹地的地方,空间豁然开朗,中庭还生有一棵粗大的冰树,然而往前再也无路,此处当是冰洞的尽头。娥儿讶异在此冰洞之中,如何能生长这样一棵大树,实在非同寻常。娥儿不由向那冰树的上方看去,若有若无的寒气之中,似乎有一处露天的空缺。
娥儿再仔细看看那冰树,发现那冰冻的枝条之中,似乎隐隐地向外努力地冒着绿芽,虽然艰难,却在竭尽一切的生长着。娥儿不禁伸出手来,想要将那嫩芽外面封着的冰层焐化,却不小心被枝条上的坚冰刺破了手,几滴鲜血坠落到了冰树的根部,雪白血红,甚是醒目。就在娥儿低头看血迹的时候,那染了娥儿指血的细芽枝条便有如挣脱樊笼的腾蛟,勃然恣肆而起,继而整棵冰树抖落一身冰雪,抽枝吐绿,焕发出盎然的生机,幽幽地发出绿莹莹的光,那画面诡异而美妙。伴随着冰树的复苏,整个冰洞也跟着陡然生变,娥儿发现:不知何时,原本的死路绝迹,竟然忽然生出六七个岔路,而每一条路都阴森森、黑黢黢地透着寒气。
娥儿不敢贸然选择其中的某条路,依据前番的经验,倒是觉得冰树顶部的那块露天处所或许有什么出路。娥儿当下手脚麻利地向那大树顶端爬去,待爬到树顶时,娥儿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树顶之上确实是露天的,娥儿甚至能够从那黑黑的洞口看到天上的星星,只是离真正的洞口尚有一段距离。这树顶距离洞口是近似于一座井的空间,娥儿手脚并用,撑着冰壁,不断向上爬去,然而随着身体一点点发热,娥儿忽然觉得这冰井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终于接近洞口了,娥儿喘息一口气,想要一鼓作气一下出洞。然而,此时,娥儿忽然感到头顶上有些不对劲,似乎在滴滴答答地下雨,可黑暗中,繁星依然在闪烁,怎么可能同时又下雨又有星星呢?娥儿顿时又提高了警惕,慢慢向上爬去,却被什么丝线挡住了脸,娥儿猛然抬头,眼前猝不及防的一幕险些令娥儿坠落下去——那是一张披头散发的死人脸,而所谓的星星,不过是这人衣服上的宝石。本来,这人被冻在冰块之中,以面部冲下的俯身姿势被至于洞顶,可是随着娥儿体温的逐渐升高,周围的冰砖都被一点点融化,于是洞顶的冰块融水便滴滴答答仿佛落雨一般地坠落,那挡住娥儿脸颊的丝线也正是坠落的死人头发。
娥儿再仔细打量起周遭的冰壁,即便是见惯生死的娥儿,此时此刻也不禁汗毛倒竖、背后发凉。这哪里是什么冰井?分明是个死人冰窟!那近在咫尺的死尸,或狰狞、或恐惧,在那黑黢黢的逼仄空间里显得格外鬼魅与恐怖。娥儿尽量让自己平静下,快速地滑落到“井底”,打算从冰树上回到地面,然而还是不小心摔到了右腿,疼得娥儿龇牙咧嘴在地上抱着腿坐了好半天,这让娥儿忽然想起黄二起的卦辞,不禁苦笑道“算得还挺准”。就在此时,娥儿忽然看到那冰缝之中有一只小黄雀,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自己,似乎是在向自己求救。娥儿不禁试着用手心将那小黄雀捂住,不一会儿,冰块融化,小黄雀竟然活了过来。
娥儿将那小黄雀焐在手心里,慢慢从树上下来。本以为找到出口,能够脱厄,却不想白忙活了一场。娥儿面对着这六七个岔路正在发愁,手中的小黄鸟渐渐恢复了知觉,它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在娥儿头上盘桓了三圈,便朝着一个岔路飞去。娥儿见状,便也立即蹒跚着跟了出去。果然走了没多久,娥儿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娥儿放轻脚步,慢慢前行,渐渐地,说话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的对话,他们像是在为什么事情争吵。等一下!娥儿忽然听出来,那个男人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黄二郎!这个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鸟!难道,他跟那个雪女是一伙的,是专为雪女抓丁拉夫的奴仆?又或者,飞来峰、四凶整件事就是叛乱部族策划的一场骗局?而黄二郎则是混入王师,打算覆灭整个军队的巫师?瞬间,娥儿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可能。
娥儿屏住呼吸,继续偷听黄二郎和那女人的谈话。只听那黄二郎道:“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这么作践自己,又是何苦?”许久,那女人才轻声回答道:“你和重明的事,也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又为何贼心不死,像条癞皮狗一般跑到这来?”黄二郎叹了一口气,道:“我跟你说,那只骚狐狸早就升仙了,你就不要再死气白咧地想着他了,你跟他真是不可能了。另寻一处好地方,做你的逍遥神仙去吧,你跟那只臭狐狸的恩怨,你找这些男人撒什么气,没道理啊。”
“银羽……他……升仙了?哈……而我……现如今却在这里成了雪妖……”娥儿听到那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有些喜悦,又有些悲伤,还有些说不清的感情在里面。
过了许久,娥儿才听到那女人接着说:“当初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凡人猎妖师,屡次三番故意在银羽面前诋毁我,银羽何至于弃我如草芥……彼时,银羽说‘希望人、神、妖能够亲如手足’,于是我们与那凡人倾心相待,缔结金兰,可那凡人却起了不该有的执念……他甚至以为,只要我被银羽拒绝,便会同他在一起,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在银羽面前设计陷害我……无奈我怎样好言相劝,那凡人都不肯听从。他竟然说,他已经收了买家的大笔定金要取银羽的九尾……我忍无可忍,终于将那凡人杀了,可这一幕却也被银羽撞见了,无论我怎样解释,他都不能原谅我对一个凡人下杀手,即使那凡人的身份是猎妖师,也即使那猎妖师掌握着“九行劫妖幡”可以随时将其置于死地,他都仍然说无法原谅我……我是恨银羽,但我更恨那些凡人,恨人心怎么可以如此丑陋。一见到那些想入非非的男人,我都忍不住要将其杀之而后快!”
听到这里,娥儿料想这说话的女人就是雪女无疑了,也能大致猜到雪女为何要于此作妖害人。看来,无论为人、为神,还是为妖,只要是女儿身,便注定无法在男权的世界里悠然自处。似乎女人的喜怒哀乐,都以不同的形式依附于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是否幸福,只能看她此生遇到了怎样的男人。想到此,娥儿不由叹出一口气来。
“是谁!”娥儿的叹息声被雪女发现了。 劫妖录(三)灵枢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