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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莺见到德妃怪罪的眼神，慌忙道：“一切都是莺莺的错，下人来报，说宁妃变成狐精，为了陛下安危，莺莺才出此下策。还望二位姐姐念在往日恩情，不要怪罪大家了。”银羽并不动容，对着刀疤脸的方向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见一串雪花从刀疤脸的身上飞出。原来，银羽对雪凝丹做了微微的改造。那雪花冰音玲珑，立即原音复现出刀疤脸向莺莺复命时的一段对话，当刀疤脸言“和妃已死”时，空气中即刻长久地回荡起莺莺那如黄莺一般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闻此，众人无不惊奇，莺莺更是大惊失色、顿失方寸，连那德妃、仁妃、端妃脸上也都很不好看。

　　然而仅是几秒，莺莺便将眼皮一垂脸一沉，极其不屑地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话告诉你们，打从你们第一天进宫起，我就想除掉你们了！长得狐魅也就罢了，还偏偏那么会弹琴、跳舞、讨皇上欢心，那就更该死！……当德妃告诉我猎妖师说你们是狐精时，我还真的有那么点害怕呢……可是这后宫之中，又有什么比见弃君王更让人害怕的呢？而且猎妖师说了，你们两个是要修行升仙的狐，不会轻易对人下毒手，如此，我还等什么呢？识相的就赶紧离开皇宫，否则我还会找更厉害的猎妖师来捉你们！”

　　一番话，说得黎墨和银羽心中又惊又痛，原来莺莺、德妃早已知道他们是异类，那么曾经对他们的种种好处，不过是人类铲除妖异之前的“障眼法”罢了……看似不通法术、不讲道行的人类，却是这世间最精通“障眼法”的行家……银羽道：“在这后宫之中，你这样不计一切的争宠耍手段，难道就不担心日后没有办法在众妃之间立足吗？”

　　莺莺又是一阵冷笑，道：“亏你们是千年狐精，真是单纯的可笑！难道活了一千多岁，这点事情都搞不明白吗？这后宫之中，只有今天，没有明天！而且，你们以为就只有我在耍手段吗？”言罢便望向德妃、仁妃、端妃，道：“没有德妃的猎妖师、桃木剑，没有仁妃的子母河水、天山雪莲，我怎么能设计捉你们呢？还有端妃，若不是我们帮她保守御花园中的湖底秘密，帮她安抚‘妒精’，她能有今天？这屋子里，没有哪个人是干净的！我只不过是把大家串在一起，让大家共同的愿望快点实现罢了……而且不怕告诉你，本来我们想先除掉那个妘姬，但是还没摸清她的底，你就开始伺寝皇上。那天晚上，皇上本来已经答应在我宫中，可是人都到了，却非要离开，我知道皇上已经被你勾了魂了。漫漫长夜，我就在那御花园里哭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看到你伺寝之后欢天喜地的走出房门，我就知道我们的未来没有指望了……人跟我们抢皇上也就罢了，现在连妖也来跟我们抢，你让我们怎么忍！所以，我早就恨不得剥了你的皮，做一件九尾白狐大氅了……”

　　听完莺莺的一番话，银羽、黎墨只觉得这屋子中渗着一股入骨的寒气。所谓“人心难测”，“最毒不过妇人心”，两只狐精此刻算是真的领教了。有关人世的一切谜底，答案揭开都只是“人心”两个字。有那么一刹那，银羽真想剖开莺莺的心看一看人心究竟是怎样长的，是不是像洋葱那样层层包裹，每一层都不同样子，而且非要剥洋葱的人泪流满面才能看清里面的真心？

　　在这两只千年狐精面前，莺莺依然面无惧色，更无愧色，道：“简单点，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河图的，我们帮你们拿到河图，你们帮我们干掉妘姬！若不是她多事，那妒精也不会不听我们的话，背叛我们。而且她还有权臣妘胥撑腰，留着这种皇后，迟早是个祸患！”

　　银羽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黎墨一把拦住，道：“我们考虑一下，不过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帮你？”莺莺道：“因为妘姬说河图不祥，迟早会引来妖孽，要皇上明日将‘河图’焚化升天，而现在，只有我一人知道皇上将‘河图’藏在何处。”二狐闻听此话不禁心内大惊：那妘姬一直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有这样的筹谋；且那妘姬劝阻金竹密将“河图”焚化，说明妘姬或许已经洞悉了河图中的玄机所在，甚至已经拿到了升仙草。比起后宫中这群争风吃醋的女人们，那位身份神秘的妘姬的确要更加棘手。倘若莺莺所言不虚，那么眼下最着急的事情便是抢先一步拿到河图，而河图却被金竹密藏在禁宫之中。

　　于是二狐跟莺莺等众妃商议，待明日焚化“河图”的仪式开始之前，众妃联名请愿让皇后妘姬献舞，向上天祈求祥瑞；而黎墨、莺莺便趁着这个机会悄悄溜去金竹密的禁宫之中盗取“河图”。众人商议妥定，便各自散去了。而银羽和黎墨的心上却空荡荡地有些发凉，黎墨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银羽道：“怎么了，我的‘小白’公子，觉得‘人心难测’是吗？”银羽冷不防向黎墨的脸上丢出一个雪球，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宫，边走边道：“不纠结。” “不纠结”是妖族的重要处世哲学，但是黎墨知道，当这三个字从银羽口中说出时，那么他是真的在纠结这些事情。

　　每每此时，黎墨都有些默默地为银羽担心：作为挣扎在三界底层的妖精，怎么可以活得这么认真？黎墨甚至觉得银羽有时候活得太像一个“人”，而非一个“妖”。然而对于天界、人界来说，妖族不过是他们口中的“孽畜”而已；有关妖的一切，他们最津津乐道的便是“捉妖”以及观看妖精的“现出原形”，他们不必问因果、不必负责任，只消说一句“孽畜”，便可将妖族费劲几百年心力方才修得的人形瞬间瓦解……他们或许不知道，妖精被打回原形，就如同人世的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光衣服降为贱民一般难堪……银羽所追寻的“三界平等”固然美好，可是，对于妖族而言，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啊。然而银羽却为了这个梦，倾其所有……为了友情，黎墨会义无反顾地陪银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若仅为这样一个缥缈的美梦，黎墨不清楚自己会有多大的魄力和勇气，毕竟那个梦太美太遥远……

　　再说将被众妃与狐精联手对付的妘姬，此刻却在为金竹密的国事大伤脑筋。要说这个夜郎国虽然不大，但是却聚集着姬、姜、姒、嬴、妘、妫、姞、姚“古氏八族”。这八大氏族自人世初创之时，便已然在世。就人世而论：姬姓，起源于黄帝，而姞姓与姬姓为同盟；姜姓，起源于炎帝神农氏；姒姓起源于大禹；嬴姓，起源于皋陶；姚、妫同源，皆起源于舜；妘姓，起源于祝融氏。这“古氏八族”从古至今，便团结一心，守护着人世的一些终极秘密，历朝历代，遍布人世的朝堂之上，在人世的一些重要问题上，决定着大势与走向，实现他们想要的社会秩序。而在“古氏八族”之中，有三位博古通今、会看星象、且能呼风唤雨的奇人最为人世所知，即：姜尚、诸葛孔明、刘伯温。姜姓自不必说，属于“古氏八族”；诸葛姓，源于有熊氏，亦即黄帝部落；刘姓，则源于姬姓，同为“古氏八族”之列。此三人在人世之中多有异谈，此处不再赘述。

　　本来，这“古氏八族”不该聚首于夜郎之国，而应分布天下，定盘全局，但是此番聚集，却是为了守护一个人——夜郎国君金竹密。你道是何缘由？原来，那金竹密并非此时空中人，他是在出生之时落入“时空间隙”的“彼时儿”，而且金竹密身份特殊，在他本来的时空里，他该是一位成就千秋伟业的有道之君，然而因为落入“时空间隙”，便错生在这末世的夜郎国。“古氏八族”察觉“天变”，便聚集守护在此，等待时空的“归正者”，而这名“归正者”，便是妘姬。

　　你道这妘姬是谁，竟有归正时空的本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妖之王无极。妖王入世，原因主要有二：首先，当初无极令龙马、神龟将一株升仙草投入世间，未曾想伏羲老祖竟将二兽背上的“妖书”绘为“河图”与“洛书”两卷，分别藏于太昊宫人宗庙及娲皇宫女娲庙中，并根据“图”、“书”谱成八卦以范世人，然却在太昊宫人宗庙及娲皇宫女娲庙中分布重重机关，令众多妖族殒命于斯。后伏羲老祖又在金竹密梦中，秘授“河图”，银羽、黎墨二狐一路费劲千辛万苦，几欲丧命，方才寻到此处。无极怜恤银羽、黎墨一片赤诚与不易，忧其相扰人间，恐生差池，便有心在一旁督导，因而与二狐一同化作女相，进入后宫。此其一。

　　其二，无极要将金竹密带回他本该存在的时空，否则人世的历史将要被改写。那金竹密之所以在与后妃亲昵之时有“美人醉”的毛病，也正是因为时空交错之身，难衍后嗣。有关金竹密的身世秘密，“古氏八族”的头人皆心内了然，秘而不宣，只是在一旁默默守护，静待“归正者”。然而时间久了，那八族之中就难免有人会生出异心，此异心者便是妘胥。在姬、姜、姒、嬴、妘、妫、姞、姚“古氏八族”当中，溯其源头，姬、姜、姒、嬴、妫、姞、姚七姓皆为女娲伏羲之后，唯独妘姓，起源于祝融氏，而祝融正是与水神共工打架，撞断不周山，让女娲费尽心力炼石补天的火神。

　　这妘胥，表面上是夜郎国权倾朝野的重臣，实际上乃妘氏一族的头人。为人世风雨操劳了这么多年，“古氏八族”虽然不在意朝野兴亡，江山迭代，但是不乏有八族中人站在了权利的巅峰。妘氏，从来都是游走在权利的边缘，因为金竹密的到来，方才走到了权利的核心。有时候，人一旦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便不能自拔，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带给了妘胥极大的满足与渴望，于是一个想法在妘胥心中暗暗滋生：将金竹密取而代之，做夜郎国君，进而征服天下。 劫妖录（一）血狐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