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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三生石上旧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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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在天地开辟之前,世界混沌一团,有如一颗硕大无比的鸡蛋。而在这混沌之中,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一切,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直到有一天,从这黑暗的极深处,突然传来了“噗通——噗通——”的声音,世间第一位神灵——亳,正孕育其中。又经过了漫长而黑暗的一万八千年,亳醒来了,他奋力从这枚巨大的蛋中挣脱出世。于是混沌的世界被拉扯撕裂,轻清上升为天,浊重下沉为地。

  而从混沌中挣脱出世的亳,每天要变化九种模样,无时无刻都在生长。于是,天地便与亳随形而化,天每日升高一丈,地每日增厚一丈,如此又过了一万八千年,天升得极高,地沉得极深,亳也长得极高大。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亳羽化成为世间的第一位神“元始天王”;而在人类诞生之后,亳又被世人称为“盘古”。亳的肉身在他羽化的过程中,也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双眼分别变成了日月,呼出的气息变成了风云,毛发变成草木,四肢躯干变成五岳,筋脉变成道路,血液变成江河,牙齿骨骼变成美玉珍宝。亳的躯体,幻化成为最初的世界;但这个世界还很寂寞,除了草木风云,没有任何血肉之躯,也没有其他神灵。

  世界每天周而复始的运行,乾坤运转,风云际会,终于有一日甘霖初降。而他,正是自天而地坠落的第一滴无根之水,带着上天的神奇异力,落在了一块石头上,这是“天”与“地”之间的第一次会晤,霎时,灵蕴之气在世间轰然激荡,一切生灵、姻缘就此而生。这滴水,在大地上,由溪流汇聚成江河、海洋,流遍每一寸土地,所经之处,草木勃发,一派生机。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住进了自己的心里。他用心关照,原来是一尾红鱼。在自己清澈透明的心水之中,鱼儿自由自在的游弋,鱼儿美丽的身体,在阳光的映射下,波光粼粼的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这般美丽的存在。他内心这样欣喜,于是,在大海之上,他渐渐的生成一团云气,安静而愉快的完成了这一世的使命。

  他再来时,这个世界已经到了洪水时代。他也不再是那滴小小的甘霖,而是可以随时吞没一切的洪水。他磅礴呼啸,快意恣肆。在刚刚涌上陆地的刹那,他就轻而易举的吞没一座高山,他为自己的力量感到惊奇与欣喜,于是汹涌的探知着自己能力的极限,他让巨浪滔天,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掀翻世界,也一次比一次讶异于自己的力量,渴望知道自己能力的边界。但是,惊奇与欣喜让他忘记了这世上还有生灵,他让这些生灵受到了灭顶之灾。突然,他的心一阵疼痛,原来是一条惊慌失措的小鱼在他心中流眼泪。眼泪扑簌簌的一颗一颗落到自己的心里,每落一颗就如烙铁一般,在他的心上“滋”的烙上印记。不知为什么,他一路傲娇的心陡然跌落下来,洪水也从陆地上慢慢退去。在洪水掩去的刹那,他目睹到自己亲手给这个世界造成的灾难。他害怕、懊悔至极,他退到了世界的尽头,惩罚自己一生一世守在那里。如此,他经历了自己的第二世。

  而当他再来时,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产生了无数的神、仙,更诞生了人类。天界、人界、妖界的三界格局已然形成。这一世的他,似乎有些胆怯,终日小心翼翼的藏在女娲的身体之中,他知道女娲创造出人类是多么的不易。于是,他格外欢喜这些长得像“神”的小人儿们,觉得他们充满智慧,又充满力量。

  可是,自从诞生众神以来,这个世界就一直吵闹不休。终于,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大打出手。最后,水神共工因为败落而羞愤不已,猛然朝西方的不周山撞去。那不周山恰是撑天的神柱,不周山崩裂,天空中破了一个大洞,无数火球如雨一般,从天洞之中纷纷坠落。火舌毫不留情的吞噬着地上的生灵,于是,曾经生机盎然的大地遍地皆为焦土,天地再次陷入浩劫。人类被大火逼得无处可逃,最后逃到了天池边。女娲眼见自己亲手创造的人类,遭受如此巨大的灾难,便誓补天缺。女娲在天河之畔寻到了五彩石,她将这些石头用三昧真火熬成了五彩石液,想用这些五彩石液来修补苍天。可是当女娲带着石液返回的时候,大火已经烧到了天池边,天池水已被烧干,只剩下一尾垂死的小鱼,和最后苦苦挣扎的几个人。女娲从未见过天地之间的如此惨象,不由悲恸至极,藏在女娲体内的他也不由化作了一滴泪垂了下来,落到了身边的五彩石上。

  女娲补好了苍天,又杀了祸害人间的黑龙,并斩断了大龟的四肢作为撑天的柱子,世间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由于天洞是由五彩石液所补,所以每每雨过天晴,天际之上就会现出一道彩虹,而彩虹的一端正是当年女娲所补天洞的所在。女娲见三界清平,万物归位,自己已经完成了上苍赋予的使命,便回天界继续修行去了。

  而女娲流下的那滴泪,却被留在了五彩石上,作为三界的见证者,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万事万物风华流转,前尘旧梦相续相生。如此,寒来暑往,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这滴泪,就在五彩石上静静的等候着自己的宿命,相望今古。偶尔的,他也会与身下的五彩石说说话,听听天籁传来的消息。

  终于有一天,一位尊者来到了他的身边。

  来者,正是西牛贺州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的菩提老祖。

  那日,老祖正在修道,忽然心血来潮,老祖不禁掐指一算,心下顿知这天地之间还有一段公案未了。于是乘着须弥舟,顺水而下,经百转千回而至阎浮世界的南赡部洲,在女娲补天之处,九渊天池之上,老祖望见了那些无才补天的五彩巨石。菩提老祖慢慢踱到五彩石边,只见那滴女娲泪珠虽历经风云变幻,却不惹尘埃,依然如初落般晶莹剔透,老祖心内便对这滴泪珠另眼看待,捻须道:“也是天意让你我有这段缘分。你也许不知你的宿世因果,只是自古而往三界造化的无量劫数,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你这滴泪珠,可愿随我同去修行,他日也好修成正果?”

  泪珠道:“自是愿意随仙尊修行。今日有缘能够遇见仙尊,便是自己最大的造化。”菩提老祖道:“既然如此,你进到我的玉净瓶来吧。”倏忽之间,泪珠便来到了老祖的玉净瓶中,未曾想,这小小一个玉净瓶,竟然乾坤无极,内有天地世界,风光无限,实在是修行的上佳之处。泪珠也知能于此处修行,乃是自己莫大的福分,便决意加倍用心的跟从菩提老祖修道。菩提老祖携玉净瓶将要离去,忽然一旁的五彩石闪烁起了光芒。菩提老祖道:“顽石莫急,我们缘分未至,你且在此处安心修行,他日有缘必当相见”,说罢老祖带着玉净瓶乘上须弥舟,凌波而去了。

  回到三星洞中,菩提老祖将玉净瓶置于三星坛之下,以日月星辰三光之精滋养泪珠的仙根。斗转星移,小泪珠每日修行精进,已经渐渐幻化出人形。一日,菩提老祖来到玉净瓶前,道:“你来此修行有多少时日?“泪珠答:”不过两日——昨日,今日。“菩提老祖又道:”你可知来日方长?“泪珠答:”弟子每日于此玉净瓶中修行,只悟得风来疏竹,雁去无声,云在青天水在瓶,‘昨日’与‘今日’都时常不复于心,更不知有‘来日’。“菩提老祖见泪珠悟道,机缘已至,便继续问道:”这世间修行,有三重境界九重高天,取法乎上,或是择中、趋下,皆凭自己愿力。我倒问你,你是想修到哪一重?”泪珠道:“我自无量劫数而来,经三世轮回,今日得师傅抬爱,有此修行造化,自是决意向那最高层去的,即便千难万苦,我也在所不辞。”

  菩提老祖道:“你可知你三世轮回的真身是何姻缘?第一世,你乃无根之水,是这世间万物的‘生脉’,你催生了三界的一切生灵,你先于众神、众妖而生,知悉一切生灵的过往,你可知你能够让天界、人界、妖界的一切生灵死而复生?第二世,你化作洪荒之水,所经之处涂炭生灵,举手翻云,挥手覆雨,你拥有无可遏制的‘天元’。你可知三界之中,你并无敌手?第三世,你悔恨前尘,借女娲化而为泪,自慈悲而生,你我有缘成为师徒,只因你面对满目疮痍的天下苍生发下宏愿——愿以自己的生生世世偿尽三界悲苦。而今,我为三界日后的无量劫数来此引渡于你,若你要取法乎上,修至三境九重天,为三界众生和三界之道,我要先封你的‘生脉’和‘天元’,非要如此,为师不能继续收你为徒。”

  小泪珠不知自己竟然背负如此异能,一时间有些惶恐,连忙向菩提老祖三叩首道:“徒儿实不知自己身负如此力量,只一心感念仙师教化之恩,不敢造次妄为,只想于此玉净瓶中用心修行,以自己的生生世世偿尽三界苦难。”菩提老祖道:“你须要用心修行,不负天地慈悲,否则仅是这般造化,便会被三界不容,为师也将与你一同万劫不复”。小泪珠连连叩首道:“徒儿一定谨记仙师教诲,用心修行,不负仙师教化之恩。”菩提老祖见小泪珠诚心发愿,便道:“你起来吧。”

  小泪珠拜谢老祖,起身站到一旁。老祖见小泪珠低头不言,道:“你心有疑惑。”小泪珠再次跪倒,拜了三拜,慢慢仰起头,哽咽着向老祖问道:“在此世间,仙师您是弟子唯一至亲至爱,弟子只想精进修行报答仙师,从不知自己的起心动念会连累仙师……弟子不解,既然明知如此,仙师为何还要收弟子为徒?”

  菩提老祖仰天望向如海众星,道:“世间之事,是劫是缘,都无可相避。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宁愿相信你我之间是缘。况这三界之中,有太多生灵唯你方能引渡。你的‘生脉’与‘天元’,并不能永久被困住,它们究竟从恶从善,全在于你的起心动念,为师只愿你能不忘初心,渡尽三界苦难。”小泪珠一时感念老祖的良苦用心,捣蒜一般磕头,声泪俱下道:“徒儿定当不负师傅、不负三界生灵,潜心修道,愿以自己的生生世世偿尽三界苦难。” 劫妖录(一)血狐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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