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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堂,好一阵寂静,随后又像是炸开了的水面,一下子将沉底的鱼儿全部惊起了湖面,窜逃不已。
只可惜这里四面环水,只能任凭那血水从兵部尚书的颈部上汩汩流出,其他人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
最是害怕的,当属离岳九功最近、一同起舞的花魁朝歌了,她尖叫着全身一软,差点就晕厥了过去,幸而是身侧有人相扶,将她扶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正好是在楚弦的边上。
朝歌很显然是吓坏了,她随手朝着身侧一抓的时候,正好抓到了那抹白衣。
楚弦眉头一皱,看着朝歌抓住自己的时候正想伸出手去掰开她的手,可是当接触到她手背的时候,竟发觉她在颤抖。
朝歌也发觉到有人触碰到她的手,抬起头来的时候,惨白的小脸带着恐惧与担忧,她像是被吓到了极点的小鹿似的,连原本抱在怀里的琵琶此刻都扔在了厅堂中央,她只能紧紧的抓住楚弦的衣衫,用小得难以再小的声音,道:“救……救我。”
救她!
楚弦原本皱起的眉心,此刻是拧得更深了,也忽然对这个风尘中的女子有些刮目相看。
她吓坏了,可是,却也镇定极了。
岳九功何等人也?
兵部尚书!
他血溅三尺,当堂毙命,哪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是毕竟当时与他离得最近的是朝歌。
朝歌在历经了客栈才子之死过后,早就如惊弓之鸟了。而今兵部尚书又生生的死在她身边,受惊一回事,可是这接下来的暴风雨,却未必是她一个小小青楼女子所能承受得住的。
兵部尚书之死,与那籍籍无名的才子不一样,总……要有人问罪的,她首当其冲,她竟然能在这么慌乱的时刻想到这一点,还抓住了楚弦当救命稻草。
楚弦忽然觉得,她不一般。
太子显然也被吓坏了,就连坐在高座上都差点跌了下来,脸色陡然惨白,但还算镇得住场面,冷喝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抓……抓捕凶手。”
可是,这凶手是谁?在场所有人全部都眼睁睁的看着岳尚书舞剑舞到一半头颅滚落下来的,是他自裁之举,怨不得别人。
顿时,又是一阵无言,死一般的静默。
“竟是这样的死法!”楚弦喃喃的说,竟也不再想要去强行掰开朝歌拽住自己衣衫的手了,亲眼所见,和当时那个酒醉书生的头颅冷不防的从楼上跌下来,那是两种不同的震撼。
倒是剑影在一旁,看到这个女子拽住楚弦的时候,眼中一阵不悦。
而接下来的情形,也确实如同朝歌所预料的那样,在太子下令抓捕凶手的时候,即便刚才有再多的人为她所惊艳,但是毕竟人命案在前,谁都不想沾上麻烦,故而嘈杂之中不知是谁喊了句:“刚才,刚才是花魁离尚书大人最近……”
此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朝歌那边去,即便此时无法确定她就是凶手,但是也是第一嫌疑人。
太子也正了正自己的失态之色,下令:“将此女关押受审,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人不是我杀的,冤枉啊!”朝歌摇着头道,可是她无从辩解,更是没人会听她辩解的,她此时就像是林中之鹿,受惊之余还要担心这莫测风云。
不知道为何,楚弦在看到朝歌这样凄楚可怜的时候,心里竟有一丝怜悯,她的惊怕与彷徨,在楚弦的印象中似乎在哪里见过。
鬼使神差的,在侍卫前来拿下朝歌的时候,楚弦竟也随之道了一句,“她不是凶手。”
所有人被楚弦这一句话给怔住了。
就连剑影此刻都瞠大了双眼惊诧的看着楚弦,“哥哥……”连剑影都看得出,这原本是一件不关他的事。朝歌不管是不是杀人凶手,总是要受些苦的,更何况岳尚书的死法与客栈中酒醉才子的死法一致,说不定牵扯颇深,花魁就此被拿来替罪都说不定。
楚弦在这个时候为她开声,这简直是自找麻烦。
可是,楚弦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声了,只因为她那无助楚楚的眼神,让人不忍。
太子脸色依旧难看,道:“楚弦,死的可是我大周的兵部尚书,此事非同小可,身为别国使臣可不应该插手太多。”说完,太子神色一厉,怒视着朝歌,“把她带下去,严加审问,不论任何代价,都必须交代出结果。”
“凶手还未找到,太子殿下就急着定罪了吗?”楚弦冷不防开口,既然已经开口了,倒也没有临阵脱逃的理由,更何况,朝歌此刻还依旧紧紧攥着他的衣裳。
太子被楚弦一句话给噎得有些难为。
在旁先前与岳九功起了争执的武定山却开口了,如同楚弦所料的那样,武定山真是与太子不睦,他反而偏向了楚弦,“我倒是觉得楚大人所言也有些道理,此事事关重大,是该问清楚,莫要为了定案,冤枉了人。”
定襄侯都开口了,在场那么多人又众目睽睽,太子自然也得下台,只能道:“那你说此女并非凶手,又有何证据洗脱她的嫌疑?”
楚弦走近倒地的岳九功尸体旁,依旧是紧盯着他颈部的伤口,依旧是那样的利索,再看岳九功刚才舞剑的那把剑,依旧亮澄如新。
指着那把剑,楚弦道:“剑身片尘不染,岳大人绝非如舞剑时所见,以剑自刎。我见他伤口利索干脆,无丝毫拖沓,倒是让我想起前几日在京畿客栈中那个画牡丹的才子,死法竟是如出一辙。”说罢,楚弦站在岳九功的尸体边上,抬首看向了这湖心阁的横梁上,“如果这上面当真藏有滑轮以及钢丝勒痕的话,那么证明我所言非虚。杀才子的,与杀尚书的,乃是同一种手法。”
闻言,所有人都抬首看向了横梁处,武定山身手好,在楚弦提及的时候便已经将身一跃,果真在那横梁上面找到了助钢丝拉动的滑轮。
楚弦说:“果真是如此,要布置这样的杀人绳索,须得宴席开始前提前到场来,我看花魁连上身衣裙都沾染了风露,怕是才刚刚赶到太子府不久,如何布置杀人机关?”
可太子却笑了起来,“你要这么说的话,有人提前在这里布置好了杀人机关,那花魁与尚书挨近了身姿而舞的时候,何以花魁无恙,而岳九功却血溅当场呢?要说她不是早知道有杀机在此,刻意避开,又如何解释这一点?”
众人皆寂,太子如此怀疑朝歌,也不无道理。
可是,楚弦却依旧坚持己见,他说:“这杀人者能布下如此机关,一来是熟知太子府情形,或者是府中安排之人,才能提前进入安下钢丝绳索;二来必是熟知尚书大人……”
这话,倒叫在场人不解了。
楚弦指着倒地的岳九功,“且看,岳尚书身长九尺,人中栋梁之才,而花魁,少他一头不止……如果凶手是熟知大人身高,恰恰好准备好了杀机恭迎岳大人,朝歌自然幸免。”
身高的差距,让朝歌逃过一死。
就连朝歌此刻都忍不住将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所幸的是,这位岳尚书,身形高大,与她有一定的差距。
楚弦端倪着落在一旁的长剑,他拿起那把剑的时候,指出了那上面微弱的缺口,像是砍什么细小的东西留下的嵌痕,“你们看岳大人的剑,剑刃有缺口。”楚弦道。
“武人的兵器有缺口,不足为奇。”太子轻言了一句,但是面对楚弦的话,有理有据,确实这事朝歌只能说是幸与不幸。
楚弦将剑拿起,借着这阁中的灯光让人仔细看,只见光影下,那微弱的缺口不像是兵器所伤,更不是劈砍什么东西而造成的,更像是被丝线所刮。
“什么样的线,能伤得了这么锋利的剑呢?”楚弦问,随后他又自答,“钢丝线。我们大胆假设一下,如果刚才尚书大人舞剑舞到一半,忽然发现有东西正好缠绕在他脖子上,他宝剑在手,本能的就想要用剑去割断这绳索。可是,他这一用力割的同时,也加重了绳索的力道,自己导致了自己身首异处的下场,你们说呢?”
楚弦的话太过大胆,他眼光中似有自信,笑盈盈的看着在场人,似乎在等着人反驳,可是却又鸦雀无声。
次恶客,就连一开始帮着楚弦说话的武定山都忍不住惊讶出声,“这怎么可能?”
难道岳九功,竟是自己把自己缠死的?
“怎么不可能?”楚弦反驳道:“有人事先根据岳尚书的身高安好钢丝线,等尚书发现自己中了圈套的时候,想要用剑割断,那一刻……自己用下的力道反而割下了自己的头颅,他当时并非在舞剑,而是在自救。不,正确来说,是在自杀,一场人为安排的自杀。”
线索,与推理,尽数吻合眼前的场景,无论是谁都提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朝歌感激的看着楚弦,她知道的,如果自己不是当机立断,就算不被栽赃成杀人凶手,也断然逃不了严刑拷问的结果。
而此刻,在一旁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那个假扮成小太监的镜花公主,竟然也对楚弦刚才那一番侃侃而谈大为惊讶。
在这等险恶的情形下,他竟然敢一力排除众议,最终将花魁身上的嫌疑洗得干干净净。
此人,绝非庸才。
忽然,镜花觉得,这个人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讨厌了。 风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