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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的漆黑,比不上武定山此刻心中的漆黑,他无奈的闭上了眼,“我忠于陛下,绝对不可能背叛陛下,太子有心拉拢兵权,早有野心。可是我又不能向皇上禀报,因为……”
因为武贵妃,她与太子之间的把柄。只要他去向皇上禀明,第一个死的人将会是自己的妹妹,所以这件事情哪怕他和太子闹得再不愉快,也不能说出去,这让武定山十分痛苦。
“其实你也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成为太子的眼中钉,所以上次你去小院找我,可惜薛裴之当时在场,你也只能不了了之。”楚弦进一步确定武定山当时的举动。
“我以为,这件事情我不说,太子也会偃旗息鼓,两个人都不再提及。”武定山说着的时候,将拳头狠狠的攥紧。
“你们的太子,侵吞去年二十万军饷,栽赃户部司愈全家,兵部尚书岳九功白白丢了二十万两,边关将士无法安抚,所以他一心要查军饷去处。太子正想借你的手铲除,恰好又遇见了司卿复仇,你才逃过一劫。“楚弦知道自己说动了武定山,他更加进一步怂恿,“你已经逃过一劫,你能确保第二劫,也能顺利逃脱?”
“我与太子彻底斩断联系,不再来往,看天下还有谁能杀得了我?”武定山怒吼一句,对自己的身手倒是十分自信。
正说到此处的时候,正好外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到武定山府上了。
武定山也下了马车,并不采纳楚弦的意见,他说:“我知道你想借我的手去斗太子,可是你别忘了,你是靖国人,太子是我大周的储君,你怂恿我扳倒储君,其心……当诛!”说完,武定山忿忿的将拳头打在马车外边上。
定襄侯拳头力道重,这一打下去,整个马车都一震,若不是武定山没有杀意,剑影真想再和他打一架。
武定山说完之后忿忿的回府去了。
楚弦依旧坐在马车上,定定的看着武定山进府后的门楣,高门大户,“定襄侯”三字御笔钦赐,何等的隆恩!
但是,这看在楚弦的眼中却是一阵嘲讽,“愚夫愚忠,必死无疑,救也无用。”说道,楚弦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吩咐剑影,“我们回去吧!”
今夜多喝了些酒,他着实难受得紧。
他知道武定山的倨傲之处,他的身手了得,只要他对太子起了戒心的话,太子就算是想要对他下手,恐怕这世上也还没有能取他性命的人。
可是楚弦却太清楚了,有时候过刚易折,武定山没救了。
马车徐徐的离开了定襄侯府前,朝着小院那边回去,楚弦回去的时候,却是正好在门口的地方遇见了薛裴之。
薛裴之深夜罩披风,门口接他的人是薛府的管家,正好遇见楚弦回来,薛裴之对还没下马车的楚弦道:“楚兄,管家来报,家父忽染疟疾,我……”
“你对他再失望,终究是你亲生父亲,该回去侍疾的。”楚弦也知道薛裴之心里的芥蒂,他又加了一句,“证据不全之前,你别与你父亲再起冲突,在太子麾下他也没法双全。”
“谢过楚兄提点。”薛裴之朝楚弦匆匆一揖之后,便随管家离开了。
楚弦扶着自己发痛的额,对剑影说:“先扶我回去吧!今夜被武定山耽误,酒后吹了风,现在头疼……”楚弦不胜酒力,此刻也无心去想太多,薛裴之回府去也好,与薛长君这么对峙下去也无益。
深夜寂寂,楚弦一觉睡下,醉得深沉,任凭窗外风雪一夜吹白头,他自酣然。
剑影将马匹照料好,本来该回房去休息的,但是在路过楚弦房门口时,却在回廊处顿了一下,刚才扶楚弦回去休息的时候没注意,房门也没关严实。
她顺手将房门关上,只是在转过身的时候,有积雪从回廊的屋檐上掉下,“啪嗒”一声风雪堆落闷响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的刺耳。剑影的脚步站住了,顺着那屋檐的角度将目光缓缓往上移,从一开始冷漠的表情,到逐渐严肃,沉重……
同时,剑影也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腰间上,那柄素尺软剑上。
屋檐上,但见有一黑衣人,在仔细聆听了屋檐下再无动静的时候,这才松懈了下来,又从屋顶上一走动,这一走动又将片瓦上的积雪给踩动得掉落了下来。
在积雪掉下来的同时,按剑不动的剑影豁然冲出回廊,施展开轻功的时候,素尺软剑出鞘,在寒夜中“锵”的一声锐响划破夜空,追上那屋檐。
黑衣人着步在屋檐上,与剑影展开了打斗,翩然剑影,一黑一白在雪夜之中显得格外翩然,兴许是黑衣人不是剑影的对手,在这一番打斗之下步步后退去,最后一起一落跳在这周边的屋檐上,与剑影逐渐拉开了距离。
“休想从我手中逃掉。”剑影轻功了得,更何况从刚才和这人交手的情况看来,此人身手一般,要想抓到这个黑衣人凭她的身手也不是难事,所以剑影想也不想的就冲了上去。
身影随之跳在这周边错落的屋子上,一起一落之间,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那座清冷小院依旧雅致静逸,院内竹风雪影,莹莹照应在楚弦熟睡的轩窗上,但见屋子里面的楚弦早已睡得深沉,外面几更天也早不注意了。就连“砰”的一声重响的,从屋檐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沉闷声响将这周围的门窗都震得荡了几下。
楚弦也只是拧着眉头翻了一个身,继续入睡。
直到第二天卯时左右,朝露化作霜雪降落下来,给这周围的冰寒增添了一抹诗情画意时,宫里前来接应使者的内侍率人来,小院里无人看守,就连昨夜剑影门也没关好,就这样直剌剌的开着门。
内侍太监好奇的在门外叫唤了几声,“贵使,今日乃是牡丹大比殿试之日,皇上邀各国使臣一起点评。”这句话太监在这里已经说了几遍了,可是院子里面也无人应答,换做平时,剑影早出来了。
可是现在整个院子安静得像是无人居住似的。
太监尴尬的看了看身后一起来接应的御林军,决定亲自进去查看一下,在踏进院子里的时候,绕过前面客厅,左右书房两道,按照上次前来接引的路子走去,太监在楚弦房前的回廊不远处停了下来。目光在紧凝着回廊下面躺着的人影时,太监好奇心驱使,不禁上前去拨动了一下那人。
随即,太监“啊”的尖声叫了出来,将外面的御林军吸引了进来,也将房间内熟睡的楚弦给惊醒了。
当楚弦打开门的时候,睡眼酥松,就连衣着还是昨夜的装扮,束带飘散,鬓发凌乱,但见这眼前太监的时候,楚弦脑中一懵,忽然想起国子监牡丹大比,今天评定三甲之时。
只是,当楚弦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被太监和眼前御林军的阵仗给怔住了,顺着这太监惊颤的来源望去,刚才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被太监拨弄了过来,此刻楚弦正好看清楚他的脸面。
刚正的容貌上,双目紧闭,身上一衣一带,犹然是昨夜与楚弦相别时候的装束,不是那京营统领武定山,又是谁人?
此刻躺在地上的武定山脸色早僵白发紫,再加上不知道在这外面冻了多久的风雪,早已经死透冻僵了。
楚弦心中暗道了声不好!
他早料到武定山会是下一个被杀的目标,昨晚上也给了武定山提醒,无奈武定山太刚愎自用,也太自信自己的身手了,没想到竟然在同一夜,武定山就横尸于此。
横尸于此!
楚弦怎么会不清楚用意何在?这分明就是,栽赃嫁祸。
“赶紧,赶紧……报京兆府……”太监缓了过来,高声叫了出来,随后他指着楚弦,“靖国使者嫌疑难逃,也一并带到御驾前……”
御林军走动时,军甲相击的声音此刻传在楚弦耳中格外清晰,他知道自己昨晚大意了,此刻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任凭御林军在前,他清冷双目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死在自己面前的武定山身上。
昨夜话语,依稀在耳。
“你已经逃过一劫,你能确保第二劫,也能顺利逃脱?”
“我与太子彻底斩断联系,不再来往,看天下还有谁能杀得了我?”
楚弦此刻看着武定山,唇边扯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天下间,能杀你的人,多了去。”
风雪漠漠,夹杂着整座京畿中鼎盛的人气,谁还在乎这座小院落发生的事?此刻全京城人的目光都放在国子监上。
期待已久的牡丹大比,今日便出前三甲,再由皇帝亲自钦定榜首,自此位列朝堂,平步青云,这是全天下举子的梦想,光宗耀祖在此一刻,岂能不万众以待?
皇帝白发回春,天增岁月,一夜牡丹凛着冰雪盛开,此等天降祥瑞之事,更是龙心大悦,岂能无诗词文章,画笔描摹这举世太平?
所以大周皇帝也格外隆重恩宠,命人前往国子监接回三甲试卷时,钦赐了半副銮驾相迎。
卯中时,接卷的内监使者奉命从中门出发,天子特令銮驾走王公贵族不得行的中门,以示皇帝隆恩浩荡,天下士子归心。
半副銮驾,阵仗喧天,足见皇帝对此次大比的重视程度。
八抬金顶软轿从定阳门出,配备两百御林军往返护送。
十六执事分别以刀、枪、戟、矛、钺、斧等纯锡制作兵器,兵器上配流苏彩球等八仙福寿吉祥饰,插上执杆,既显得精巧别致,又雄壮威武。
清道锣敲响,声音响彻云霄,穿透整个京畿。夸官牌肃静回避,一路肃穆严谨,只有清道旗、飞虎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以示天威。
国子监前,礼部尚书韩眷仕,国子监祭酒徐星斗与鸿胪寺寺卿赵冼奉上此次比评封卷的锦盒,列队相迎。放置前三甲试卷的锦盒被放置在金顶软轿中,随着又一声鸣锣声响,半副銮驾接着锦盒试卷又再度浩浩荡荡回了宫。
身后,此次大比三院合办,相关官员与一众才子也一路随行进了宫门参拜皇帝陛下。
皇帝今日早朝,最为在意的便是今日大比的结果,当武周殿外传来三甲试卷到来时,皇帝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洪亮,在这宽大的武周殿内显得格外震撼。
内侍总管从软轿中取出锦盒,恭恭谨谨的奉在皇帝龙案上。
皇帝伸出手轻抚了这方金丝锦盒,道:“天下俊才皆入吾彀中矣,这三甲,更乃佼佼者。”
说罢,皇帝正要亲自开封,太子周彰安也率领群臣跪下,山呼万岁。却也在这个时候,传令官快马进宫来报,内监身影疾疾跑在宫道上,伴随着那惊慌仓促的声音。
“陛下,出大事了!京营统领武定山……死于靖国使者门外。” 风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