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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5年月28日的清晨，一层薄薄的银白色笼罩了整个城市。四月想，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点儿早吧，好像还没过秋天呢，冬天怎么说到就到了！笼罩多日的雾霾一扫而光，雪后的天空蔚蓝澄净，下了出租车，踏着薄雪走在便道上，四月感觉自己的步履也是轻盈的，大力回来就有主心骨了，一切问题自然都能迎刃而解。

　　昨天下午已经把签约会场布置好了，作为主办方，吴静华特意安排四月租下长城大酒店的顶层会议厅，又从礼仪公司找了几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李翔也早早赶过来，让秘书在酒店门口的彩虹门前摆了一地的烟花爆竹，在八点八分八秒吉时炸响。韩梦洁带着售楼处几个年轻姑娘过来帮忙，却被截在外面，几个人捂住耳朵凑到吴静华身边，忍不住小声牢骚：“签约仪式干嘛弄得跟结婚庆典似的，真是老土！”吴静华却难得大方地一笑：“图个吉利嘛，这叫中西合璧。”

　　通通镗镗震耳的鞭炮过后，吴静华、李翔、刘晨光三位老总亲自恭迎着前来祝贺见证的李市长穿过淡青色的烟雾，步入大堂。陪同而来的梅林深刻意和梅可欣保持着一定距离，紧跟在李市长左侧。

　　台下黑压压一片，各个分公司都派了代表过来，而前前后后甚至过道里支起长枪短炮弯腰调试镜头的全是的记者。除了受邀而来的省报、经济日报的记者，T城各路媒体纷纷出动，205年末T城最抢眼的一件事，各家当然要争相报道。

　　作为助签，四月一直默默站在吴静华身边，各种环节已经在心中默演了好几遍，却生怕有什么疏漏。好在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一切水到渠成，四位大股东郑重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台下掌声雷动。

　　虽然是企业间的签约合股，市府却是主角，李市长讲话致辞过后，又亲手为新成立的“风华时代”股份有限公司揭彩，四位大股东共同点亮了水晶球，新一任董事长李翔走马上任，发表讲话。

　　已经退到台侧的四月悄悄舒了一口气，董事长发言后，送各位市领导离席，然后各位新公司的核心人物再象征性地回答记者的几个提问，整个仪式就圆满结束了，环顾四周，一切按部就班，恍惚间却似乎看到李轶天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正坐在几位记者后面的一个角落里，他抬眼望向这边的一瞬，四月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就是他。

　　趁着李翔发言结束，大家正在鼓掌起立，恭送市府领导，四月悄悄走到吴静华身边，俯在她耳边轻声说：“吴总，‘恒通’李董来了。”

　　吴静华顺着四月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李轶天就在最后一排，虽然他侧着身低着头，一只手掩住半张脸，但吴静华确定就是他。心头也猛然一沉，他来干什么？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想把这签约仪式搅了？向四月使个眼色，低声说：“你过去——让他走，马上！”

　　四月迟疑一下，也容不得她再说什么，只好轻声疾步绕过人群，趁着记者争相提问，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慢慢向李轶天靠过去。

　　李轶天显然知道四月过来的目的，竟然往里坐了一下，把身边的椅子让出来，示意四月坐下。

　　四月也生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忙侧身坐下：“李董——”

　　“你放心，我是为了她好。”李轶天已经把她的话拦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只要刘晨光和李翔不出别的动作，我不会做声的。”

　　四月愣了一下，没听懂他的意思，只好接着说：“可是，李董，是吴总让我，请您——请您先回避一下——”

　　“回避？”李轶天苦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前面，“怕是回避不了吧。”

　　“哦？”四月看过去，一个脸庞稚嫩却留了满脸络腮胡子的记者正举着话筒提问。

　　“大家好，我是《新动向》记者，想请问一下吴静华吴总——”

　　底下已经窃窃私语，这《新动向》向来以窥探隐私爆料明星大腕的地下情著称，真不知他们怎么会来。

　　吴静华也有不妙的感觉，可坐在这里，已成为众矢之的，也只能习惯性地微笑着，点头说：“好。请讲。”

　　“有人打电话，跟我们爆料，说您的儿子宋擎宇，并不是您和前夫韩新民生的，而是您和别人的私生子——”

　　“够了！”吴静华已经大喊一声站起来，“保安，还不把这个胡言乱语假冒记者的人赶出去！”

　　“如果我没有切实的证据，我又怎么敢在这里问您！”那记者却一副毫不介意的态度，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您是这种态度，那我们也只能把我们了解到的公之于众，就在明天的头版头条。”

　　“你们——”镁光灯骤然不停闪烁，吴静华脑中竟然一片空白，怔在那里。

　　“据我所知，您儿子宋擎宇的亲生父亲，也是T城响当当的人物，您之所以和‘硕丰’‘远华’两家合股，其实也是为了这个人，因为你们要联手吞并T城所有房地产企业，独霸T城！”

　　一片哗然，接二连三的提问连珠炮一般砸了过来。

　　“吴总，是这样吗？”

　　“吴总，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吴总，您儿子的亲生父亲，是不是‘恒通’董事长李轶天？”

　　“吴总，咱们先走吧——”四月跑过来，扶住吴静华，想拉她走。

　　吴静华脸色惨白，闪烁的灯光像一道又一道闪电，在她身上劈了一次又一次，颓然坐回椅子上，像痴了一般，一动不动，怔怔不出一声。

　　身边的另外三个人，却是个有表情：李翔冷哼一声便把嘴角紧紧抿住，把一张瘦脸拉得更长；刘晨光眼中的光芒闪动，张张嘴，却也马上闭住，带着有些错愕的冷笑，看着吴静华的侧脸；梅可欣先是有些惊愕的瞪大眼睛，红灿灿的嘴角终于慢慢上扬，像是欣赏百乐门的精彩演出一般，抱住双肩，侧头笑眯眯看着眼前的闹剧——三人都是一言不发，想看看这戏怎么接着演下去。

　　“诸位，还是听我说几句吧！”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众人转身，视线猛然都集中在角落正在缓缓站起的李轶天身上。

　　“李轶天？”

　　“‘恒通’的李董——”

　　“他怎么来了？”

　　镁光灯再次闪亮，焦点却已换成李轶天，众记者也一下都成了狗仔队员，苍蝇似的一下忽地围了过来。

　　李轶天分开众人，慢慢走到前台，站在了吴静华身边，弯下腰去，顺势就着她的话筒大声说：“诸位，我要是再不出来为自己说几句，李轶天这个名字可要成为咱们T城臭名昭著的流氓无赖代名词了！”

　　他满是笑容一脸无辜的样子，台下众人轰然一笑，记者也似乎轻松了一些，可问题依然尖锐：“李董，‘风华时代’成立以后就是您在T城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您怎么看？”

　　“李董您好，刚才有人说，吴总儿子的亲生父亲就是您，你同意吗？”

　　台下又是一片大笑。

　　李轶天的脸马上板了起来：“看样子你们经济日报也要改牌子做娱乐了，一个娱乐小报的记者随意胡诌几句，你们就顺杆跟着往上爬，跟着造谣生事，也不怕丢了自己的饭碗！”

　　记者们骤然安静了一些。

　　“大家都知道，在商界流传着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我和在座的几位都是多年的朋友，当然要过来看看，当然，也是顺便刺探一些消息——不过，既然一不小心被扯进来了，大家又都关心我跟吴总的私事，那我也不妨跟大家爆料一下，只不过，这些东西，是上不了你们的经济新闻的。”余光瞥了一眼依旧僵坐在身边的吴静华，李轶天接着说，“曾经，上大学的时候，我确实是吴总众多爱慕者当中的一个——甚至可以说，为她神魂颠倒——用你们现在比较时髦的话说，吴总可是我的初恋情人啊！”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李轶天顿了顿，却不再看吴静华，而是看着远处刺目的灯光：“只是，这些早已成为过去了——”

　　“那您的意思是说，吴总的儿子不是您的儿子，对吗？”

　　李轶天并不看他，只是径自说着：“听我把话说完，你不就懂了？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吴总有一个儿子，也有人可能知道，我有一个女儿，但大家肯定都不知道，吴总的儿子和我的女儿可是一对啊！这两个孩子可是好了有几年了。”

　　“哦？真的吗？”

　　“有拿这事开玩笑的吗？只是不幸，我女儿前些天出了点儿意外，不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我女儿好了，我和吴总就会抓紧为两个孩子操办婚礼，到时候还要邀请大家来喝喜酒呢！”

　　吴静华的脸已经有些扭曲，她猛然要站起来，却被李轶天紧紧按在那里动不了。

　　“大家对这个答案还满意吗？满意的话，就请主持人进行下面的环节吧！”

　　“且慢！”那个络腮胡子的记者猛然站起来，涨红着脸大声说：“李董，我不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真的有证据——”

　　“什么证据？年轻人，我知道你们当记者的也不容易，但是，多报到点儿好事，多传播点正能量不好吗？不要这么热衷于弄虚作假，伤害别人！”李轶天忽然也大声喊起来，“你信不信现在我就弄出一份亲子鉴定，证明你是我儿子！你承认吗？要不要报道一下？”

　　又是一片笑声，四月赶紧示意主持人上前，趁势宣布记者招待会结束，众人似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意犹未尽，却也不得不纷纷离场。

　　终于，只剩下前台神色各异的几个人：吴静华，李翔，刘晨光，梅可欣，还有站着的李轶天。

　　李轶天按住胸口，把不停往上翻涌的气血压下去，脸上带着笑容，眼神依次在他们几个脸上扫过：“这年头啊，有些人为了钱，真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媒体的哄闹已经结束，众人都安静等他的下文。

　　“为什么？因为钱真是个好东西，”李轶天侧目看看跟前的李翔和稍远一点儿刘晨光，“没有钱拿什么买别墅买汽车送老婆孩子出国，没有钱拿什么花天酒地左拥右抱！”

　　“李董！”刘晨光站起身，做出一个请您离开的手势，“这是我们‘风华时代’举办的记者招待会，还是麻烦您找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方发表您的高见吧！”

　　“鄙人大病初愈，也算死里逃生，确实感悟颇多啊，不过呢，这些话在这里说这些是有点不合时宜，”李轶天对他冷冷一笑，“现在都是自家人了，那还是说点和咱们的‘风华时代’相关的话题吧！”

　　“李董——”李翔忍不住嘟囔，“这‘风华时代’是我们四家合股经营的，您就算不愿意看到我们这些小虾米联合起来，也不至于亲自跑过来胡闹吧，您是堂堂‘恒通’董事长，也不怕这样跌了您的身份！”

　　“是吗？四家合股？”李轶天依旧冷笑着望着他，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份文件拍在他面前，“是四家吗？这可是您二位各自售出5%的股权的合同。我可算第五家吧。”

　　听他这么说，刘晨光脸上的肉猛然哆嗦起来，一只手颤抖着指过来：“你！你——这么说来，费尽心机收购我们股份的竟然是你！”

　　“您二位不亏呀，3倍的高价，不管这‘风华时代’盈不盈利，你们都已经大赚了一笔！再者，”李轶天的眼神扫向已经缓过神来的吴静华，“即便如此，你们的股份依然不比吴总少，两家联合起来，依然是风华时代的半壁江山——”

　　“玩鹰的反倒被鹰啄了眼，李轶天，这一招我们哥俩认栽，不过，就算你有了0%，那又如何！”李翔冷哼一声，“我们只当李董甘愿为我们投资，我们热烈欢迎新股东的加入——”

　　“可是‘风华时代’还有5%的散股啊——”李轶天继续说。

　　李翔喊起来：“李轶天，你不要打散股的主意了！”

　　“真抱歉，您说晚了，这主意已经打了——”李轶天已经把手里厚厚的一摞放在桌子上，“96个零散小股，已经全部让我收购了，全在这里。”

　　“怎么可能！”刘晨光也拍案而起，“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所有散股收购了，除非你早就有预谋！你完全掌握着‘风华时代’入股者的全部信息？”

　　李轶天笑而不答，而是接着说：“加在一起0%以上的股份，不算少了吧。”

　　李翔却看向吴静华：“吴总，看来我们还是被你算计了，您真想和这只老狐狸搭伙穿一条裤，干脆直接和他合作不就行了，干嘛要把我们哥俩拉下水！”

　　吴静华的话也冲口而出：“股份是你们卖给他的，反过来说我算计你们，到底谁想算计谁！”

　　“难道不是你们商量好的吗？”李翔摆摆手，一副无可奈何，“你们夫唱妇随，我们没能力和你们斗！还合什么股，权当没这回事，吴总，李董——我退出！”

　　“对，对！我们退出，股份我们不要了，全给你们，那合同，只当没签，咱们当面就把它都给撕了！”说罢拿出自己那一份，伸手要撕。

　　“刘晨光，你还真当做生意就是玩游戏呢！”吴静华的头脑倒是冷静起来，“两个亿的注册资金已在政府报备，你当说退就能退回来！”

　　“那你到底要怎样？”

　　“我还想问问你们二位，到底玩的是哪一出呢！”吴静华也一拍桌子站起来，“看样子，那个小记者也是你们弄出来的，我已经把决策权交给你们，你们何苦又弄得我身败名裂！”

　　“吴总——”刘晨光忽然盯住李轶天，“看来我们都被算计了，我们怎么会把你和李总往一块牵，如果早知道你们的关系，我又怎么会跟你合股！”

　　“是啊，看来，能给个解释的只有李董事长喽！”

　　几个人的视线全都转向李轶天。李轶天却只苦笑一下，捂住胸口，扶住离自己最近的椅子，慢慢坐下。重重的喘息了一会儿，才说：“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破坏你们的合作。目前的房地产业的形势大家心知肚明，眼见你们就要拿下旧城改造项目，我‘恒通’也只好出此下策，才可分一杯羹而自保了。”

　　“不可能！”李翔一撇嘴，“眼看就要到嘴的肥肉你不要，你李轶天会心甘情愿做一个小股东？”

　　看众人依旧怀疑的神色，李轶天仰天叹息一声：“我想，我的身体状况诸位可能有所耳闻——人呐，不到这个时候看不明白啊！今天还能在这跟各位谈笑风生，我已经知足了！说得明白一点儿，我李轶天不可能再如以前那样在商场拼斗，而接管‘恒通’的齐沐风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后辈，他有什么能力跟各位斗啊！我们也实在是不得已，不得已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

　　“旧城改造项目的归属，非我即你。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只作为‘风华时代’的小股东听候董事会的差遣安排，与此项目相关的一切，‘恒通’绝不染指！”

　　刘晨光的神色似乎和缓了一些：“多个朋友，总比多个对手强，当初如不是怕你独吞这项目，我们几个又何必生拉硬拽绑在一起！”

　　“那李总怎么看呢？”李轶天故意不看吴静华，“只要刘总和李总同意我的加入，我们今日的第一次股东大会便胜利通过第一项议程。”

　　李翔冷哼一声：“你已经弄到了5%的股份，我不同意又能如何！”

　　“我李轶天感激不尽！”

　　“不过，”李翔话锋一转，“现在我、刘总、吴总各有25%的股份，你那儿5%，可欣0%——”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李轶天故意夸张的举起手来，“刚刚有件事我没说清楚，我收购的散股其实只有3%左右，剩下2%我没能拿下！”

　　“什么！”

　　“只能说吴总棋高一着！那些都是吴总的员工，她们说那是吴总让她们代持的，她们没有权利出售，要给也只能给吴总——其实‘风华时代’现在最大的股东，是吴总。而且，就算股东举手表决，吴总也是当之无愧的董事长！”

　　“李轶天，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吴静华猛然起身，“我不管你什么目的，风华时代不会有你的任何股份！现在这种情况，我会和刘总李总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处理合适！”

　　“吴总——”李轶天也起身挡在她面前，“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滚开！”吴静华面无表情从他身边着走过，冷冷的扔下一句，“我不想和疯子说话！”

　　说罢不顾余下四人什么表情，起身就走。

　　雪又下起来了，一团一团，无声地砸落下来，地上已经厚厚的一层，放眼远处，只有一片白色，苏熙裹着一件过膝的银灰色长羽绒服，怀里抱着另外一件站在车旁，吴静华目不斜视的从她旁边走过去，脚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她看到四月已经下车，跑到另一侧准备打开车门。她忽然想起擎宇小时候写过的一篇作文：“终于下雪了，我和妈妈在院子里堆雪人，我们先捏好了一个雪球，然后一点一点在地里滚，雪一层一层地粘着，也就越滚越大。我们做好了雪人的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雪人头搬到身子上去，又把两个大枣镶嵌在雪人的头上，一根又圆又红的胡萝卜当做它的鼻子，雪人的鼻子好像被凛冽的寒风冻红了似的。雪还在继续下着，我觉得这是向大地飘洒的是美丽的花朵。也许是我的快乐感动了雪神。渐渐的，天空停止哭泣。因为她明白了——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四月看到，吴静华步履轻盈、满面春风的走过来。她的声音也圆润动听：“走了，四月，我们去‘风华时代’总部，庆祝的party，是不是都准备好了，我们赶紧去，要好好庆祝一番！” 原来，我们依然相信爱情（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