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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轶天一步也不敢离开思齐的床边。他知道她已经醒了,可是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把这二十几年的时光从头梳理一下,一夜一天,又是一夜,却完全理不出个头绪。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错了,一切都错了!到底错在哪里呢?错在知道吴静华怀孕而让她去堕胎?对,从那时开始就错了,所以,即使现在明知道擎宇是自己的血脉,却不敢承认,不能承认,因为思齐,绝不能承认!当初承诺齐雨娟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完全是贪图“恒通”产业,自己虽然一直口口声声要把“恒通”还给齐沐风,可又总是再找种种借口,如果不是齐沐风如此胁迫,他一定还会找各种理由,拒绝交出“恒通”大权,是齐沐风先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出手了,要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那么自己呢?自己还剩什么?一具僵硬麻木的躯壳,一颗残破不全随时有可能停止的心脏,一个喊着自己爸爸却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一个流着自己的血却已经把自己视为仇人的儿子,一个苦心经营二十年却又不是自己的“恒通”,李轶天啊李轶天,辛辛苦苦,蝇营狗苟二十几年,你到底为了什么?
“爸——”思齐终于睁开眼睛。
“思齐,你醒了——”他靠过去,抓住思齐苍白的手指,干皱开裂的嘴唇颤抖着,“傻孩子,为什么做傻事,你怎么能扔下老爸,没有了你,爸爸怎么活下去!”
“爸,对不起——”思齐慢慢抽回手指,抓住被角,紧紧攥住,眼神却迷离的望着墙壁,“你还有擎宇,他是你儿子——都怪我,当初不听你的话,非要跟他在一起——我们错了,做了不该做的事——”
“思齐,不是——不是这样——”李轶天叹息一声,终于把心中早就起草好的一段话说出来,“其实,你们可以在一起,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在一起没有错!”
“爸!”思齐的眼睛终于因为这些话睁大了,盯住父亲的眼,却发现他并不敢看自己,眼中的光也猛然黯淡下去,“你骗我,你怕我还会自杀,骗我的吗?擎宇的妈妈说的,擎宇是你儿子——”
“她是为了要拆散你们才那么说的!”
思齐看着自己的爸爸,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不可能。爸爸,是你在骗我,如果是真的,你不会现在才告诉我。”
“思齐,爸爸真的没有骗你,你和擎宇之间,真的没有血缘关系!爸爸可以用这条命跟你发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李轶天又把思齐的手抓过来,“没有早点告诉你,是因为我也怀疑,二十四年前,我确实和吴静华在一起过,她也确实怀孕了。只是擎宇不是那个孩子,因为他出生的时间比那个孩子整整晚了个月,一开始,我只是对擎宇的生日有些怀疑,我也是几经周折,才找到那家医院——”
“爸——”思齐的眼角已经有泪水滚落,“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齐沐风的声音忽然响起,“姑父没有骗你。”齐沐风说着,把手中的报纸递给思齐,“你看看吧。”
《新动向》五颜六色的大标题占据了大半个版面:“风华时代”签约仪式成求婚现场,T城两大富豪或许联姻。一张图片上,李轶天满面笑容站在吴静华身边,一只手正放在她的肩膀上,而她,端直地坐在那里,脸上也带着一层高深莫测的笑容。
浏览了几行,抓住报纸的手颤抖着,抽搐着,报纸终于褶皱在一起,盖在思齐脸上:“爸,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呜呜的哭声从报纸下面传出来,由低到高,持续不断。
李轶天拿开报纸,把抖作一团的思齐揽在自己怀里,也是泪水纵横:“对不起,对不起,没早点告诉你,是爸爸错了——”
安抚着思齐,李轶天回过头,看着齐沐风:“谢谢你,沐风。”
齐沐风看着那张挂着泪痕鼻涕有些扭曲的脸,冷冷地说:“我只是想为思齐做点什么。可是李思齐,你最好用你的脑子想想,为了那个家伙自杀,值得吗!就算你和宋擎宇不是兄妹,又能怎样!你们真有可能在一起吗!”
“齐沐风,不要和思齐说这些!”李轶天猛然制止。
齐沐风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别忘了,为了拆散你们,吴静华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你现在这副样子,都是他们害得,他们现在又怎么可能接纳你,包括那个宋擎宇,自始至终都是他在玩弄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想想,你躺在这里一个多月了,看到过他吗?他来看过你一次,对你说过一句道歉的话吗!”
“齐沐风,你住口!”李轶天猛然站起来,厉声呵止。
齐沐风冷冷看了他一眼,又瞟了一眼已经不再哭泣,又僵在床上的思齐,冷冷开口:“是你亲自到公司,还是让律师到这里来?”
“股权的事我已委托苏熙全权办理,一切都照你的意思办吧。”李轶天无力地朝他摆摆手,“齐沐风——你,也要遵守你的承诺。”
“哼!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做伪君子。”扫了一眼这个死气沉沉的病房,齐沐风转身离开。
四月轻手轻脚走进来,看见李轶天正捧了一碗饭,眼巴巴地站在思齐身边央求:“思齐,你相信爸爸,我一定会说服擎宇的妈妈,她最终会接纳你的。”
“爸,你就别骗我了,原来她说什么都不同意,现在——”思齐微微摇头,“我成了一个残废,怎么可能!现在连擎宇也不来——他一定像我一样,认为我们是兄妹。”
“思齐,我会告诉他的,等他知道怎么回事,就会来看你了。”李轶天咬咬牙,颤声说。
“不用了。”思齐又闭上了眼睛。
李轶天只好叹息一声,把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黯然转身,看到了四月正站在敞开的门边。
“你,怎么又来了?”
四月看看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碗,又看看思齐,那女孩像一只苍白瘦弱的羔羊,安静的蜷缩在哪里,忽然说:“李董,让我试试吧。”
李轶天皱眉,那双真诚的眼睛却让他心头一动,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走出了病室,到不远的楼梯间,点燃一颗烟,眼睛却一直看着这边。
四月坐下来,轻轻抓过思齐的一只手,又轻声问:“思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没有声音。
“那天,在亨利KTV门口,是我把你送回家的,你和擎宇,还有另外两个人,是你们的朋友吧。你们去唱歌,然后喝多了,全都摇摇晃晃的。第二天也是我开车拉着吴总,去你家找擎宇。”
思齐的眉毛终于跳动几下,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
“你躺在病床上已经一个多月了,你知道擎宇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思齐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四月,眼角泛红:“他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有很多话要跟他说。是因为我残废了,再也不能走路了,他连看都不愿意看我吗?他,还好吗?”
“你觉得他没来的原因是什么呢?你觉得他会好吗?”
泪水再次淌落,思齐很清楚,他的痛楚不会比自己少分毫,只能比自己多。可是,他为什么不来呢?他肯定和自己一样,觉得彼此之间再也无法面对。自己不是宁肯去死,也不肯去面对吗!
“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似乎就没有清醒过,每天只会到酒吧里喝酒,有时候还会跟人家打架,然后就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地醉倒在大街上。他没法面对自己啊,恋人变成了血缘关系的妹妹,忽然之间冒出个生身之父,自己成了别人的私生子。他连自己都没法面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四月面前又闪现出擎宇那张憔悴无助的脸,那双惊慌失措又无可奈何的眼睛,微微叹息着,“几天前,我就在这家医院的门口看到他,坐在台阶上,发着高烧,已经烧迷糊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思齐流着泪问。
“被他妈妈接回家了。身体上的病可以治好,可是心里的病,医生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不想让他受这样得罪,我不想这样——让我一个人去死,让他不要再想起我,我们的错误,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思齐泣不成声。
“都是傻孩子!”四月轻轻帮她拭去泪水,“你的话,和他的一样,那天他得知你的腿站不起来了,也是这样,痛彻心肺,一拳一拳地砸在墙上,鲜血淋淋的哭喊。思齐,你想想,如果你真的死了,他肯定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忘掉你,重新开始,而是,痛苦一辈子。”
“擎宇——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除了去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可是,擎宇能听到她的哭喊吗?此时,她的身边,只有这个紧紧见过两次,根本不知道姓名的女子,她虽然知道自己的痛苦,却又怎么能够告诉自己该怎么办呢!
四月把她颤抖的攥在一起的两只手都攥在自己手里:“可是,死,又算什么办法呢!只有活着,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傻妹子!姐姐问你一句话,你能回答姐姐吗?”四月深深吸入一口气,轻声问,“昨天你割腕,是因为自己被撞站不起来了,还是因为不能接受你和擎宇之间的关系?”
思齐慢慢停止哭泣,好久,才慢慢说:“我没想过,我只是不想活了,心里痛,痛得没有办法。”
“那你怨恨那个把你撞倒的人吗?”
“姐,我知道他是你的哥哥,我不怨他,他不是故意撞我的,是我不小心,突然跑出去,他才会撞到我。我很抱歉——”
四月的泪水陡然滑落:“善良的好妹妹,给你带来这么大伤害的人,你都能原谅,只是因为他不是故意的。那么,你为什么不能原谅自己,原谅擎宇呢,不管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对也好,错也好,你们不是故意的,你们只是彼此相爱罢了。”
“相爱,我们可以相爱吗?”
“不管是兄妹,还是情侣,你们都甘心为了对方献出生命,还有比这更纯更深的爱吗?既然已经证实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你们相爱又有什么错呢!”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不要再任性地伤害自己,因为,你伤害自己的同时,更是在爱你的人心上划刀割肉啊,包括擎宇,你爸,你哥——尤其是你爸,因为你一直昏迷不醒,他急得病倒,心脏做了手术,现在还没痊愈,你就真的忍心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觉得他还能承受吗?”
“爸——我也不想这样,是我太自私,太任性了,都是我不好——我——我——”
站在门口的李轶天也忍不住流泪满面,抹一把泪,不忍进去,转身,却发现丁大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也是泪流面满。
摆摆手,把大力叫到楼梯口,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
“不管怎样,谢谢你们!”李轶天叹了一口气,“你撞了我女儿,把她撞成那样,我竟然要对你说谢谢。唉——你们应该感谢思齐,是她告诉我,不能把责任都推给你。”
“我,真的很对不起——”大力把攥在手中的银行卡递过来,“我知道对思齐来说,这些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李轶天摇摇头:“赔偿的问题你直接跟律师交涉吧,如果钱能解决问题,那真的是再容易不过了。”
“那,我,”丁大力吭吭吃吃,却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想到医院来照顾她。”
“你?怎么照顾?我凭什么让你照顾思齐?”李轶天奇怪的望着他,“我还请得起看护,你觉得你能比专业的医护人员照顾得好?”
“我,我在部队的时候,跟一个军医学过一些中医——我——我想试试。”
“试试!行了,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照顾的,更不会让她当你的试验品。”李轶天已经站起身,“我会给她找最好的康复中心,我不会让她就这么站不起来的。”
大力不再说什么,看着他转身回了病室,攥紧拳头,任那卡片锋利的边缘像刀子般割入掌心,传来刺痛。
李轶天也回到病室门前,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四月端着碗,一勺一勺,慢慢地给思齐喂饭。看着看着,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宋擎宇一路奔跑着,气喘吁吁地,手中的报纸也被抓的褶皱在一起,可他什么也顾及不了,径直闯进吴静华的办公室。
吴静华皱眉,却又无奈地朝笔直站在对面的小吴和陆文凯说:“小吴,你先带他在公司转转,让他了解一下他的工作。”然后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文凯迅速瞟了一眼,就认出这个形容憔悴的男孩这就是那天和四月在一起的人。擎宇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母亲办公室里的陌生男人也楞了一下,不过,他此时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
把手中紧紧抓着已经皱褶成一团的报纸放在母亲面前,然后一语不发,盯住她的脸,盯着她的唇。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期待。如果报纸上那花花绿绿的文字是真的,那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用这种近乎无耻的方式欺骗了自己!如果报纸上是假的,那就是李轶天在公众面前制造了假象,他公开否认自己和宋擎宇的关系!他到底要愚弄谁!
吴静华脸上已经结冰,眼角瞟了一眼那报纸,就一把夺过来撕碎,扔进脚边的纸篓。
擎宇的嘴角颤抖起来:“告诉我——你,和他,到底谁在说谎?”
吴静华站起来,慢慢走到儿子面前,把双手搭在他颤抖的肩膀上:“擎宇,你是我的儿子,你觉得,你妈有可能说这样的谎吗!二十四年!我——就算再走投无路,我也没有把这事说出来,为什么!因为我不愿意和他有任何牵连,不愿意你受到伤害!如果不是——”
“不要说这些!”擎宇猛然推开她的手,后退几步,眼中不仅焦灼,更是惊恐,“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擎宇!”儿子惊惶无助的神态也让她心悸,她后悔了,不该让擎宇知道这些的,也许当初心中是存了某种侥幸,认为一切都会向自己预期的方向,李轶天知道了擎宇是自己的血脉,就会像自己一样,一切都为了亲生儿子考虑,甚至最终也会把“恒通”交给擎宇!真的还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李轶天,始终不会为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考虑分毫!他不承认,不敢承认!他怕失去了自己的地位权势,他不敢承认!那么现在,你吴静华又把儿子、把自己推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你到底要怎么跟擎宇解释这一切!
“告诉我!告诉我——”擎宇还在喘息、挣扎着问。他不愿意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只能在他已经荒芜一片的心中再点上一把火,把他整个地彻底烧焦,瞬间崩摧,成为齑粉,可是,他却固执地问,他必须知道。
“不要问了,擎宇,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吴静华的儿子!至于父亲是谁,跟你没关系!”吴静华靠住桌子,以免自己支撑不住而倒下去。
“哦——”擎宇继续后退,脸色越发灰白,“父亲是谁,跟我没关系?”
“是的,没关系,这二十多年,你都没有父亲,咱们不也过得好好的吗。妈一个人也把你带大,妈把什么都给你——”
“妈——你这个答案真可笑!父亲是谁跟我没关系?”擎宇的脸扭曲抽搐起来,夸张的笑着,泪水却又滚落下来,“那我是谁,你为什么要生下我——我到底是谁呀!”
“擎宇!”吴静华走过来,想像以前一样把儿子揽在怀里,安慰他,开导他。
擎宇却挣脱,慢慢拉开门,留下一句话,走了。
吴静华静静地站在那儿,那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响着:“妈,你好可怕!你不该生下我,我恨你!”
终于支撑不住,慢慢瘫软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慢慢站起来,拿起电话。
是梅林深。不,应该说是梅林深代表梅可欣和李翔、刘晨光三个人给他打来电话。是啊,弄成这么复杂的局面,总要给他们一个说法的。谁有能给自己一个说法呢?吴静华,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说法呢?
约好时间地点,吴静华放下电话,按下桌面的对讲:“四月,跟我出去——”
声音出来之后才猛然记起,丁四月已经不在这了。
小吴试探性的声音传过来:“董事长,你要出去吗?”
“嗯。你让新来的那个谁——对,陆文凯准备一下,我10分钟以后到停车场。”
“是。”
吴静华坐下来,转身看着窗外,灰蓝的天幕下,三架明黄的塔吊矗立着,积雪未融,灰色的水泥建筑越发显得细高。她还在想刚才那个问题,吴静华,你到底想要怎样一个说法,你不是说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吗?现在儿子说,他恨你!你不是说要报复李轶天吗,为什么还要告诉他擎宇是他的骨肉!你不是恨他吗,为什么恨得这么心痛!这么痛!为什么! 原来,我们依然相信爱情(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