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都市娱乐 长达半天的欢乐

第五章

长达半天的欢乐 春树 12134 2021-04-06 05:48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长达半天的欢乐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投机分子

  这儿人可真多

  让喜欢安静的我头晕

  更可气的是每个人还都挺友好的

  脸上带着微笑 衣服很白领

  谁都不欠我的

  其实我更喜欢带空调的又大又舒适的地方

  取个景 拍张照片

  你不能只拍景物不拍人

  足立,你不能只拍景物不拍人

  你一会说这里像上海一会说日本和伦敦

  这儿不就是中国一个挺落后的城市吗?

  他可以叫X X或其他

  一

  “乐乐乐”酒吧又开了。我们这次就是去看庆祝“乐乐乐”酒吧重新开业的一场朋克演出。站在“乐乐乐”的大门前,凉的明显不在状态。他的衣服、他的眼神、他的年龄统统标识着他的格格不入。换作平常,他就是我们所嘲笑的“老逼”。可现在我还不想这么称呼他。凉的手握一瓶燕京啤酒,很快就喝完了。凉的离不开酒,他的床边常常放着几瓶啤酒。我忽视了他的心态,他本身就不是很喜欢朋克音乐,他更像喜欢CURE的多愁善感、郁郁不得志的人。我对我每一个认识的朋友介绍:“这是凉的,诗人,我的新男朋友。”凉的对此介绍不是很高兴,我的朋友也悄悄对我说你怎么会找这个人?和你看上去不是一路的。但在我到前边看演出回来找他时,他总是及时出现在我面前。这让我对我们的关系有了一点信心。我还看到了五五五、光头磊和陈葛。我和五五五寒暄了几句,他说他们正在找一个新鼓手。我看到那个新鼓手,他长着一双下垂的眼睛。他们说他叫蓝兵。崔晨水也在,他给了我啤酒和烟。他说AU乐队可能过几天和几支武汉朋克乐队到武汉演出,肯定很好玩,问我去不去。我说我没钱啊。崔晨水说他可以先给我买车票。等我有钱时还给他。我说要考虑一下。

  除了凉的老耷拉着脸的郁闷举止,今天晚上还是很令我兴奋,我看到了很多新的热爱朋克音乐的小孩,还拿了一份“什么是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的宣传单。在回来的出租车上,我不住地说:“太好了。这次演出真不错。我真喜欢这些热爱朋克的年轻人。”凉的听了,突然冒出一句:“那你怎么不找个年轻的。”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凉的联系到了一起。我忘了当时我说了什么,但无论说了什么,肯定都是很好的回答,因为凉的的脸色很快变得舒展了。

  第二天。

  第二天刚开始是个晴天。后来就下起了雨。

  我们刚起床时,天还没有下雨。凉的坐在电脑旁打一份写杨黎的稿子。那个稿子他曾经给我读过几句,是这么写的:“我默默地说:伟人总会见面的。我越来越相信,心灵相通的人总会见面的。在这里,我毫不避讳地说:我早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凉的忙了半天,把文章发到了论坛里,然后他很悲剧性地发现了杨黎对他的意见。其实应该是误会。凉的这回心都凉了。他很难受地对我说:我刚给他写了这样的文章,他就这样说我。

  我说要不然让我用会电脑,我要发几首诗。下午你和我一起去我家玩吧。凉的仿佛很慎重地想了一下,说:“那好吧。”于是我就把我刚写的几首诗贴到了诗江湖上。我写了两首诗,《浩波浩波救救我》和《唯有暴力才能解决一切》。

  我的第二首诗是这样写的:

  唯有暴力才能解决一切

  今天晚上我们去开心乐园看演出

  那儿又开了

  我们都特高兴

  可是有一个人看不惯我们的快乐

  他不承认他老了

  我说又怕伤害他的自尊心

  我就是年轻

  我就是有你没有的热情

  我就是不怕牺牲

  我就是彻底

  我还有一些和我一样的朋友

  你就别他妈再说什么你看不起青春期了

  这儿的人在冬天都穿着短袖T恤衫

  我很兴奋地让凉的看我的新诗。他很认真的看完,脸色一点也没变,只是径直走下楼去买酒。他买了一瓶白酒,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喝。我有点觉得不妙了,凉的很爱喝酒,也许他不是爱喝,只是经常喝。但他一般只喝啤酒。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他很那样地说:

  “没怎么。”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缓过来了,问我:“你怎么能这么写呢?你是不是针对我?——不用问,你当然是针对我。”我说:“……”

  “你,还去我家吗?”我明知答案,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要知道,多年和男人的打交道已经磨练出我惊人的想象力和直觉。但我却常常希望我的直觉出错,因为我的直觉通常都是不好的直觉。我的想象力大多都是空洞、泛滥的想象力。它们于事无补,常常把事情搞得更糟。但你知道的,通常一件事情在向糟糕转变时,你是根本更改不了的。

  果然,凉的说:“不去了。”我们真有默契。亲爱的,我们想的怎么那么一样呢?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开玩笑。我说,那我走了。我给李小枪打个电话,告诉他一会儿我去找他。凉的坐在电脑前,他给我留下一个背影,没有回过头来。此时天正下着雨。

  我下楼、走路、等公车。雨哗哗的,我没带伞。雨淋得我瑟瑟发抖。我想我和他在一个不合适的机遇里相互认识。这可真不好。

  人们对我最大的误解是说我忧郁和难以自制,而事实上我不过是生活在每一个将醒来的梦里。

  二

  在去武汉的前一天晚上,我的烟没了。我在客厅的角落里找到我爸的一包红河。已经被抽掉了一大半但是还有几根,我一边抽着烟一边想和凉的的烦心事。去武汉能让我多少得到一些解脱,起码可以离他远一些。

  崔晨水给我买了去武汉的火车票。据我所知,同行的一些乐队人的票钱也是崔晨水出的。他们都跟他说有钱了就还他。崔晨水也没说什么,也许他也和我一样明了,这里面除了我,别人也许是不会还给他钱的。崔晨水一直在北京摇滚圈,确切地说是朋克圈里充当“雷锋”的角色,当的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他也经常为此有些小牢骚,比如他请谁谁吃饭、给谁谁在看演出时买啤酒,那个人并不感激,反而认为崔晨水钱比他们多,这么做理所应当。这事摊上谁估计都得急,而崔晨水发作得并不频繁,所以我只能说他真是一个好心肠的人。那些接受过请求过崔晨水好意和帮助的人,现在有谁愿意出来做证吗?

  除了武汉的乐手各回各家,我们分别住在两个武汉乐手那里。武汉的秋天比夏天更迷人。天已经不是很热了,我很火爆地到处穿着那件刚买的冬天的长牛仔大衣,里面换各种T恤和条纹的衬衫。第一天晚上,我和另外四个人睡在一间屋子里。一个人谁地铺,一个人睡沙发,另外三个人睡在双人床上。我本来打算挤在双人床上睡,后来睡觉时崔晨水犹犹豫豫也想睡双人床,我觉得如果那样气氛也就真有点奇怪和尴尬了,我很明白崔晨水对我的好感,于是决定去睡沙发。崔晨水当时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他一定很不高兴。这在接下来的几天之内反映的很明确。我想起了凉的,他的三十岁尴尬的年龄,他的一些诗,在我还没有VCD机的时候,他就集了一箱子的DVD,他说他想起来这些DVD就有些满足了。我还想起了凉的的一首诗《不许动》:“我牵着一匹马过来/我提着水壶过来/我端着两盘菜过来/我抱着一个小孩过来/我叼着烟过来/我捧着西瓜过来/我流着眼泪鼻涕过来/我抓着菜刀过来……我举着火把过来/我涂着颜料过来/我冒着烟过来/我顶着光环过来/我长着翅膀过来/我沿着水流过来/我踏着节奏过来/我对着电脑屏幕过来/我隔着所有即成的过来/我凭着一点灰烬过来/我循着召唤过来/我当着任何人的面过来……”他用了很多的动词,很多的“过来”。我喜欢这种敏感,喜欢这一遍遍的“过来”。

  我在想我为什么总是爱上失败者,为什么总是被敏感的变态的打动。我为什么就是喜欢郁郁不得志的人,难道我和他们一样吗?事实上我要比这些人乐观。临睡前,我忍不住给凉的打了一个电话(用崔晨水的手机打的),凉的的声音很正常,没有冷漠和热情,我说我在武汉呢,他说哦。我问他想不想我,他说的很混沌,但意思我明白了,那就是既不想也不想想。他的回答也很符合他写的诗歌的特征嘛!——那就是,废话。无意义。

  我开始疯狂上网,我们住的楼下就有N个网吧,网费2块钱一小时,雀巢咖啡小袋装1块钱,真是经济又实惠。我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开始闯荡“诗江湖”。就是不发帖子我也到诗江湖的聊天室里待会儿,以我的性格,每回都难免和人吵架和结交新的朋友。我看到了许多年轻的新诗人和我一样,毅然投身诗歌火海,不慕荣华,简直是催人泪下啊!

  那时诗江湖上有个叫刑天的家伙,听说原来是“圆明园”诗派的一个老逼,他经常在论坛上大放厥词,对和他不是一路的诗统统评价为“不是诗”。最近还玩了一个小符号,用上下箭头来表示他对别人诗的评价。我看到他对我和凉的的诗的评价都是“差减或0负”,就给凉的回了个帖子说“刑天还挺秀逗,他给我们的评价一样哎。”凉的回帖说别理他,他是个变态。感谢刑天,让我和凉的在第一时间有了共同语言。

  AU和武汉朋克的演出是在我们到武汉后的第三天的晚上。我在这三天内状如行尸走肉,除了和大家一起吃饭睡觉我基本上就是在网吧上网。就是晚上我也基本上到半夜才回来。我脸色蜡黄,头发颜色褪成了橘红和紫色的混合色,披着一件和当地气候相差甚远的长大衣,涂着深紫红色的指甲油,戴着大大的戒指,目光空洞。我的头发还是李小枪给我染的,当时染的是鲜红色。我们所住的那个乐手家是个大家庭,好多亲戚住在一起,吃饭时凑到一起,别的时候就在家打麻将。我已经太了解武汉这个城市了,这个多么无聊、庸俗的城市。

  是那天的一张《南方周末》使我的心情再度变好。那天我和崔晨水看乐队开场之前的排练,崔晨水陪我买了一张《南方周末》。我们漫步在汉口的一条购物街上。我在路灯下坚持把那张报纸看完了,看完那些形形色色的案件和新闻,再看完娱乐和人文版,我的心情立马变好了。我看到了更多比我们更不幸的人,也许关注社会现实会治疗犹豫和自闭。我甚至还想起了在北京火车站看到的《南方周末》的广告词“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在看他们排练的昏暗的大厅后面,有一面大镜子,我一个人在镜子面前站了半天。晚上,AU乐队吉他手的女朋友拉拉也来了。她穿着粉红色的紧身小吊带上装,涂着浓重的眼线,戴着金黄色、鲜艳卷曲的假发和长长的假睫毛。以前我就在各个演出场所见过她。每次她的打扮都令人触目惊心又恰到好处,好多回我都想问她是怎么打扮的。我和她打了招呼,然后就趁演出还没开演到附近的网吧上网。在“诗江湖”聊天室两个叫“寒号鸟酒吧”和“远看是看报近看在撒尿”和我聊上了。他们彼此认识。我说我在武汉看演出,可能过几天回北京。他们说到时候去火车站接我。我没忘了问他们的名字,其中“远看是看报近看在撒尿”说他叫苏卡卡,我乐了一下,原来也是我知道的诗人。苏卡卡说“寒号鸟酒吧”是他在东北上大学的一个好朋友,叫江鹏。

  那天演出真没什么好说的。来的应该都是武汉朋克圈里的榜样,可怎么看还就是那几个人。我还碰到了张洋,这种场合他理所当然会在场,我们连头都没点,径直晃过。我还想起,曾从他那里切过一本王小波的书,他上回给我介绍的电影《坏孩子的天空》、《格斗俱乐部》、《出租车司机》我都看了,但这也没必要告诉他吧。武汉的几个乐队我觉得编曲、歌词都有些单薄了。真正的亮点是AU乐队的一首歌,唱出了我的心声。我听清了其中几句“数到一、二、三、四向后退,因为人们都认为我不拥有十八岁”。陈葛在台上一遍一遍地唱着:“十八岁,十八岁,十八岁……”

  十八岁。我还不到十八岁。我曾在一首诗里写过“把青春永远留在十七岁”,我现在发誓决不让任何人控制我的十八岁。

  演出后我问陈葛,这首歌叫什么名,他说叫《年轻而骚动的心》(此处注:是“骚动”的“骚”,而不是……)。我还写了一首诗,没有题目。

  献给那些年轻而骚动的心。

  我们终究会找到我们的同类,我们的朋友,从此不放手,浪迹天涯,永不变心。

  演出结束后,还有人三三两两地坐在高高的大台阶上喝酒抽烟。我披着陈葛的皮夹克独自喝酒。这时我听见我边上的几个人好像在谈论诗歌,他们还说到了“下半身”和沈浩波。我一激灵,走过去说:“你们在说沈浩波吗?我认识他。”

  他们说是啊,你是谁?我说我叫春无力,也写诗。立刻就有一个看上去很文雅的男人附和:“春无力啊,我听说过她,最近她在诗江湖上很火,老贴诗。”“对,对……”我简直是他乡遇知音,连忙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引。”他给我介绍另外的人:“这是苏遇,这是XX……”我一一握手,心里很激动。小引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他们自己编的诗歌民刊送给了我,在扉页上写上“春无力看看。小引。2001,10,20。”并留了他的电话和邮箱。

  他还说明天武汉的一些诗人聚会,希望我也去看看。我说好的,明天给你电话。他们很快走了,我拿着那本书看着,那本叫《或者诗歌》的民刊有着淡绿色的封皮和淡淡的墨香。陈葛走过来,问我在看什么,我说在看诗。他奇怪地笑了,然后从裤兜里拿出一把红色的小锁递给我:“送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你可以挂脖子上。”

  我接过陈葛送我的锁,红色的小锁。上面刻着两个字:永固。那天晚上可能有月光。我把它拿在身上,但不知道该拿什么链子来配它。红色的锁。我想起五五五也有过这么一把锁。

  我们一会儿去海边玩吧。我建议到。行啊。海边就海边。过了一会儿陈葛突然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掰成两半后给了我一半,剩下的一半自己吃了。“这个比较厉害。”陈葛说。我看清了,是一粒白色的药丸,我张嘴把药塞进去,就着啤酒咽了下去。刚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半个小时后,我突然感觉我正在此时,正在此地,正在这天正渐渐变黑的蓝天下。我们离开时已经很晚了,我突然对去海边没了兴趣。陈葛在上出租车时还问我:“要不要去海边?”别人听了都大笑:“海边?你们去海边干吗?”陈葛说:“春无力要去。”

  “我不去了,”我上了另一辆出租车,“我有点累。”

  半路我就开始狂吐。刚开始我想忍着下车再吐,可我实在忍不了,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大脑空空的,但意识还清醒。我突然觉得我很牛逼啊,我简直是身体力行的喜欢朋克,否则我不必跑这么远来受这份罪……崔晨水不断地问我:“好些了没有,你没事吧?”还给我捶背。我浑身无力,把头伸出窗外,看旁边的汽车不断地从我头旁“嗖嗖”地飞驰而过,一阵凉风吹过,我的眼泪鼻涕同时流了出来。“你没事吧,春无力,春无力!……”

  “没事……”我挣扎着回答完崔晨水,问了我最关心的问题:“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能——下——车?……”我实在很难受,也许是喝酒和吃药后的联合反应。我吐得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伤心欲绝,我突然觉得孤单,像一个人被甩在了陌生的城市里。我絮絮叨叨地对崔晨水说了很多心里话,这时,我只想找个人倾诉。

  我是被崔晨水搀下出租车的。我说我要打个电话,崔晨水体贴地说:“好。”我拿起电话,拨通了我除了崔晨水以外最信任的人李小枪的号码,我在电话里哭得不成样子。听到李小枪的声音,我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坚实的大地上一样“哇”地哭出声来。旁边的武汉朋克们冷眼观望,只有崔晨水一脸焦急,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在这里,只有你一如既往不分回报地对我好。李小枪很着急,他说你快点回来吧,不然我可以找你去。我说不用了。这是我唯一能清醒地说出的一句话。我已经好久没像今天一样痛苦了。也许我真的需要哭一哭,我需要发泄和愤怒。李小枪,我回北京后就去看你。

  见我挂了电话,崔晨水走过来问我想不想吃点东西。“我想吃点水果。”我说。他给我买了一些香蕉和葡萄。“回去好好睡觉吧。”他扶着我的肩膀。“不,”我虚弱而坚定地说,“我要去上网。”“那我陪你去。”崔晨水立刻说。“我一个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我的眼睛看着地,我怕看到他关切的眼神,我怕对他就像对李小枪一样无以回报。

  “你真的没事吗,春无力?”“没事。”是的,在几乎所有的时候我都会说没事。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事,不知道有没有事当然是没事。“好的,那你拿着水果,可以边上网边吃,玩完后就回来睡觉吧。”他把装着香蕉和葡萄的塑料袋递给我,我刚要接,他说还是我帮你提着吧,我陪你去网吧,然后我就走。我说好的。

  崔晨水给我找好网吧的座位,然后为我买了一杯可乐,给了我100块钱,把水果给我放在桌子上。他知道我兜里没钱了。我看着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崔晨水,我怎么能忽视你的友谊,你的心地像金子一般善良和纯洁,你不只是对我这样,你对所有需要你帮助的人都是如此,就算是在我最迷惑的时候,我也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我一直待到天发亮,清洁工都开始工作才走出网吧。我和凉的曾和我说起过的那个上海诗人果酱在网上一直聊了整个晚上。走出网吧我找了一家饭馆吃了一碗武汉的热干面。面很香,我却好像没什么胃口,我很想坚持吃完,但只吃了一小半。我想起第一次吃热干面是张洋带我吃的。他临去云南的那天带我去找他的一个朋友拿东西,路过水果湖。水果湖,多美的名字。水果湖,你是黄色的,水果湖,你是蓝色的。在水果湖的一家很正宗的面馆他点了两碗热干面,他说你来武汉好几天了,还没吃过武汉最常见的热干面呢。是啊,我还顺便想起了张洋很喜欢李小龙。他曾推荐我看看李小龙的所有电影。说实话,我应该稍微感谢一下张洋,是他在武汉的黄昏的路边给我绘声绘色地讲那些我没看过的电影,冒着烈日陪我租我想看的碟,甚至把他的一些个人经历毫不避讳的讲给我听。我还想起今天还要和诗人小引他们联系,我要好好睡一会儿。我回去时,崔晨水他们都还睡得很香。崔晨水还在打呼噜。

  三

  我醒了以后,崔晨水他们也刚醒了一会儿。其实我没睡多少时间。吃过饭后我收拾了行李,让崔晨水带我去买回京的火车票。他们还要在武汉附近的城市玩几天。我想不管和谁出门,我总是最先打道回府的那一个。在一家代售机票、火车票的店里,我终于拿到了回家的车票。崔晨水听说我下午还要去见武汉的诗人,就又给了我一些钱。我用他的手机给小引打了电话,然后对他说:“你先走吧。”

  小引和苏遇带我去了吃饭的地方。我说我已经吃过了,他们说再吃一点吧,下午武汉的很多诗人都会来。其中有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大,叫邓兴。我说我知道他,我很喜欢他的东西。很快邓兴也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笑容可掬,体重超重。小引说春无力你的头发实在太好玩了,怎么是紫色的,我说原来是红色,现在洗掉色了。下午几乎武汉所有的诗人都聚齐了,大家吃过东西后就念诗,我头一回看到这么多诗人朗诵作品,有些紧张,幸好我的书包里正好有我刚写的几首诗。我读了《投机分子》、《我喜欢一个人睡》、《没有想法》、《啦啦啦啦啦啦啦》、《我的自白》等几首诗,邓兴说《我的自白》写的很有意思。诗会结束后邓兴还陪我上一会网,在诗江湖的聊天室里,我又遇到了那天晚上的那两个人。我告诉了他们我的车次和到北京站的时间,我说是早晨到站,你们起不来就不用去了。他们说你怎么认啊?我说到时候你们就能认出来啦。

  我戴着帽子,抹着的浅眼影和深棕色唇膏走出火车站。我记得那眼影和唇膏还是以前小陶送给我的,是一个很贵的牌子,好像是“纪梵希”的。江鹏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我问他苏卡卡呢?他说今天苏卡卡要去工艺美院上课,他让我代他来接你。“哦。”我说。“你一会儿能去我们那儿玩吗?苏卡卡下午就回来了。”“行,不过你得先陪我回趟家,我要把东西放下。”江鹏陪我回到我家,我去洗澡他在我的电脑上玩游戏。洗完澡后我对江鹏说: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累了,我想先睡会儿觉。”我大概是睡了好几个小时,从上午一直睡到了下午。好像还做了几个梦。

  我和江鹏坐了好几趟公共汽车才到了他们住的通县。中间坐车坐得我都有点烦了。我们到通县时天已经黑了,江鹏买了很多菜和啤酒,说一会等苏卡卡回来给我做饭吃。我来到他们租的房子,那间房子是他们和人和租的,“那两个人不怎么写诗。”江鹏说。我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又走到江鹏和苏卡卡的屋,那里只铺着一张很大的床垫,抽了一会儿烟,看了一会儿流行小说。苏卡卡很快就回来了,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了他的脸。他留着半长的头发,背着书包,皮肤黝黑,看上去很热情。我想起有一次凉的和我谈起过苏卡卡,他说很多人都说苏卡卡长得很帅。“你就是春无力吧?什么时候到的?”他走到我面前,“江鹏为了接你,早上五点就起床了。”“你怎么不接我?”“我想去接你,可是我这个月已经旷了几次课了,估计再旷课就不行了。”“你不是在上大学吗?怎么管的这么严。”“主要是我们的老师太事儿了,我现在在工艺美院进修,还管的那么严。”

  吃过饭,我们坐在沙发上聊天、喝酒。他们确实能喝,很快就喝了五、六瓶啤酒。我面前的杯子还是满的。苏卡卡和江鹏不断劝我多喝点儿。苏卡卡和江鹏讲了很多他们在东北上大学的事,我们还谈了一些诗。我发现苏卡卡对诗歌的爱好比我还要强烈,他给我背了很多他自己的和他喜欢的诗。他给我背了一个西川(好像是西川)的一首诗:“身子高高的你,高过这个民族的高度/身子飘飘的你,飘过开花的石榴树”。我说我看过你的一首诗,好像有两句叫“至少我们还有哭泣/至少我们还有母亲织的毛衣。”我说这个不错。苏卡卡手一挥,“这个写的太差了,这是我很早以前写的,那时我还不会写诗,你从哪里看到的?”我说:“忘了。”“我正鼓励江鹏也写诗呢。他在聊天室用的‘寒号鸟酒吧’是我们上大学时经常去的一个酒吧。”

  确实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我说“确实”,是因为我一直在琢磨到底要不要打车回家。后来我想干脆就不回了,随遇而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是一张双人床垫,但是有两个男人。我想应该不会怎么样吧?我想睡在最里边,靠着墙,但苏卡卡抢先睡到了墙边。“你睡中间吧。”江鹏说。

  “无所谓。”我说。然后穿着衣服躺到了中间。后来我还是脱了长裤和上衣,只穿了一条内裤和红色的T恤。就是那件我从晶晶那里拿的T恤。苏卡卡和江鹏也脱了外衣,但肯定不是光着屁股。我们盖上被,关了灯,突然安静下来,然后我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把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准备睡觉。不用说,我也睡不着。但如果十分钟内他们都睡着了,我一样可以睡过去。我正在胡思乱想着,苏卡卡突然把他的手搭在我的腹部。我吓了一跳,这儿不是还有个人吗?这样可以吗?……

  江鹏那里一直都没有动静,他呼吸均匀,仿佛已经睡着了。

  我和苏卡卡重新躺平时,江鹏把他的胳膊伸了过来,我立刻就回过头抱住他,苏卡卡还在搂着我的腰,我们三个人沉浸在最原始的最纯洁最坦诚的快乐里。我觉得真的很快乐,这种毫不隐瞒的、无忧无虑的快乐让我变得甜蜜,有两个可爱的男人同时爱抚着我,他们年轻、强壮、直白,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很快克服了刚开始的残存的一些羞涩(怎么能和两个男人同时做爱呢?而且他们还是朋友),我觉得自由,勇敢和满足。是不是我的十八岁注定要为性犯点罪。我问他们,你们以前这样过吗?我们这样对吗?江鹏说:“你觉得对就对。”“恩,真好。”我说。我像一片羽毛,在他们的搂抱中平静地睡过去。

  第二天,苏卡卡还要上学,我和他一起起床,江鹏还在睡觉。“我们一起走吧,你上学,我回家。”“好啊。”苏卡卡说。在路上,苏卡卡给我买了一块巧克力,他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今天有最透明的阳光,我们坐在汽车上,我们的座位没有挨着。过了几站,我旁边的乘客下车了,苏卡卡犹豫了一下,立刻坐在了我身旁。我再次打量他,发现他和昨天一样让我喜欢,我并没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对他有陌生感。他发现我在看他,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手里。我发现,他对我不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情人而已。 长达半天的欢乐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