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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钱氏武馆人不多,只有他们师兄妹三人,师娘去世的早,只有一个师父。
他从小就好强,凡事都想争第一,师父看重师兄,这是大家都能一眼都看出来的,在外人看来师兄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然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而他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他小时候气性比谁都大,偏偏不服,非要跟师兄争个高下。
每次总是师兄起床了他就跟着起来,师兄多晚才睡他就多晚睡。师兄开始一两次看见他尚且笑着打趣,“怎么这么勤奋?”后来看见的多了师兄也就不说话打趣了,反而是若有所思,他却暗想师兄恐怕也是怕自己胜过了他,于是更加的勤奋,师兄反而却渐渐放松了自己,整天也不早起了,晚上早早的就回去休息了,就连师父都看不过去,天天训诫师兄,师兄却仍然我行我素。
他想师兄终究还是不如自己有韧劲,兴奋之下练功操之过急竟然伤了筋骨,连续几天只能躺着修养。
这天晚上他实在是无聊,于是便起身想去院子中走走,半夜时,夜风丝丝的冷,冷月半挂在松枝上,更深露重,露水顺着叶脉滴在石板上,滴滴答答的倒像是谁打出的节拍。他沿着小路往后院走去,还没走进后院大门就听见有剑声铮鸣,他不禁好奇,难道师父这么晚还在练剑?
他站在院墙边悄悄地往里面看,这一看之下整个人犹如雷击,当即愣在了那里。
院中练剑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师兄!
这时他才知道,师兄并没有放松一时一刻,只不过故意早早地睡,让他也别那么着急练剑,反而自己大半夜起来再练。
“师兄。”
师兄听见他叫,转过身看见他站在门口不禁尴尬一笑,“你怎么来了?”
他皱着眉头,气冲冲的走过来,“你说你是何居心!”
师兄笑道:“我能有什么居心?”
他气得不行,指着师兄骂,“我以为你是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你故意制造假象,就想让我松懈,然后你自己一鸣惊人叫师父夸奖,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小人。”
师兄不禁哑然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
师兄每次被误会只会笑,却不过多解释。
可是被冲昏头脑的他只顾得上自己被欺骗,却不去想师兄素日以来的为人。
他盛怒之下抓起师兄,“走,找师父评理!”说着拉着师兄就要去找师父。
以前的他受了委屈总要去找师父评理,如果师父高寿,那么那一年师兄出了事,他依然可以像今天这样拉着师兄去找师父,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站住!”忽然一声娇喝,让他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住。
只见师妹一身葱绿衣裙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过来,她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你干什么?”
他看见师妹秀目圆瞪,不禁软了气势,但是还是昂着脖子说,“师兄骗我,他故意想让我松懈。”
师妹却是疑惑的看了师兄一眼,师兄摇了摇头,师妹转回目光瞪着他,“你懂什么?大师兄是为了你好,你每天练剑跟着了魔一样,师兄怕你乱了节奏伤了自己才故意引着你早点休息,你倒好,狗咬吕洞宾!”
他听了师妹的话不禁愣住了,慢慢地松了手,不敢相信的看师兄,“师兄?”
师兄却是淡淡一笑,“武学大忌就是急功冒进,你身子不适合这样日以继夜的练武,以后别这么了。”
他如今还记得那天晚上师兄笑着对他说话的神情,可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他们就已经离开了齐鲁,来到了中原,他们开始面对整个江湖。
那时的师兄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英雄。
江湖上也开始流传着关于师兄的种种传说。
可是在他的心里,师兄永远都是那个笑着慢慢的耐心解释的师兄。
先生喝了一口酒,望向明月,“师兄的事在江湖上流传甚多,你们也听过不少吧?”
凌舟笑道:“是啊,我从小就听长辈说起过,北邙山的邵云前辈是天下难得的英雄人物,当年流寇扰民,邵前辈一人一剑,跨一匹白马,单刀赴会,三进三出荡平贼寇,当时领头的那个山贼扑在地上求饶,实则是心怀鬼胎,趁机抓了一个小姑娘当人质,邵前辈却是镇定如常,那贼头叫邵前辈放下兵刃,邵前辈为了救那小姑娘就按他说的做,那贼头看邵前辈手中没有兵刃,大笑一声提着刀就要去砍前辈,说时迟那时快,谁知前辈左手中藏了一柄小刀,只听见‘嗖’一声,小刀像是闪电一下子刺入那贼头咽喉,那贼头连叫喊一声都来不及就倒了下去。”
先生笑道:“那一次师兄是第一次下山去,就遇到了不平之事。”
鸣瑟也是兴致勃勃,身子往前趴,朗声说道:“我也听说过邵前辈的故事,还是那一次我缠着林师姐,她才肯告诉我的。说是皇宫中玉龙杯的事情,传说当时宫中禁军首领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明晚三更来取玉龙杯,落款正是邵云,到了第二天晚上,禁军将皇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当真是水泄不通,可谁知那玉龙杯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先生摇头笑道:“这玉龙杯可不是师兄拿走的,当年是有人把罪名赖在师兄头上,师兄知道了这件事,跟着官府一起去查,追了那贼三天三夜,一下子跑出一千里,终于是在荆州追上了那贼,玉龙杯也失而复得,师兄的罪名也洗清了,也是那一次,师兄认识了荆州的楚随云,也就是现在的荆楚门主,楚随云性子也不拘小节,为了看玉龙杯一眼竟然潜入皇宫去盗,师兄与他意气相投,故意放走了他,二人也因此成了朋友。”
鸣瑟听了不禁拍手笑道:“痛快!我要是也有此经历该多好!”
先生不禁笑道:“这有什么好?”
鸣瑟站起身来,手作剑诀,指向天空,“江湖儿女,自当横刀立马、快意恩仇,最好有两三好友痛饮几杯才不枉平生!”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忍俊不禁,寂雪看着鸣瑟不住地笑,凌舟更是笑的直拍桌子,“你说书听多了吧?”子墨低头一笑,将酒满上。
先生指着鸣瑟摇手笑道:“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说着又道,“姑娘,江湖上的传说,是给人看给人听的,真正的江湖从来不是传说。”
鸣瑟却是一脸懵懂,惶惑的坐了下来,“那是什么样的?”
先生的手指了一遭,“你的这些朋友都是在江湖上走过的,他们都知道江湖是什么样的。”
鸣瑟轻哼一声,“那还不是怪我娘,非不让我下山去。”
先生饮了一口酒,“你以后也就知道了。这江湖啊,悲欢离合,都不能免的。”
就像是他和师兄,以前少年时也都以为能一辈子如此,却不想一朝风云变,兄弟离心,从此生死永隔。 风华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