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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山河,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惊心动魄。
自古以来便有登高的习惯,或是临景伤怀,或是思念故国,一腔离愁别绪,身在天涯的人啊,无边落寞。
白衣男子迎风站在山崖上,长风吹动他的长发,风声夹杂着兵戈金属碰撞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淡淡的薄雾朦朦胧胧的,好像是想遮着这鲜血淋漓的场面。
人们痛苦的叫喊,战马的嘶鸣,进攻的怒吼,都从男人耳边呼啸而过,白衣男子只是一幅淡漠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一样。
“站在这里,你在想了什么?身后有人缓缓问道,声音被风过滤,倒有些苍凉。
子墨没有回头,淡淡道:“棋局。战场。”
他的手轻轻指着下面,“那是我的战场。”
我俯视山崖下的金戈铁马,是我精心布下的棋局,翻手覆手之间,风起云涌,金戈之声充斥遍野,鲜血布满荒原,这就是一个江湖人筹谋的必然因果。
此刻我站在这里,声声喧嚣,却无比寂寥。
没有人会懂,一个看惯杀戮的人的悲凉。
你以为看惯鲜血的他变得冷血,不在怜悯众生,却不知道,只有见惯风雨,才懂得如何抵挡风雨。一个见惯杀戮的人,才懂得如何减少杀戮。
只是方式不同。
凌舟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子墨问道。
凌舟苦笑一声,“他们本来也不应该遭受如此命运,但是却因为这江湖的冲突而被逼到了生命的尽头。如果不是他们,在下面的就是你我,这不就是江湖中人逃不开的命吗?”他抬头看了看苍远的天空,“只是有的时候,确实于心不忍。”
子墨垂眸一笑,笑得苍凉且无奈,“江湖从来都不仁慈,我们也从来不良善。”
子墨转身向山崖下走去,山风把他的衣服出的鼓起来,像是一张巨大的白帆,“人有私欲,为了生存,有些事,不能不做,有些原则,绝不能让。”
万物如此,无一例外。
这个世上没有神。
此一战,虽然扶阳坞实力可怖,但毕竟没有准备,再加上各个门派必死的决心,终于落败告终,只留下几个人护送着受伤的卫翎突出重围,其余全部埋葬在荒野。
卫将大怒,但无奈那些小门派大有士可杀不可辱的气势,卫将抽不开手也无法整治他们,只好就此作罢,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丹崖阁的少主曾经去过登州,当下明白了这其中的小动作,怒从中来,为此竟然误了莱州的扩张,让上官方得以早早结束争夺。
宿隐得知了这个事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上官方却是从即墨寄来书信,让子墨和凌舟赶往莱州地界,安抚刚刚被收服的几个门阀。钱伯缓缓走过来,递过来一杯茶,宿隐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钱伯接过茶杯,略有些担忧的说:“这次少主做的不合阁主心意,对吗?”
宿隐转头看了钱伯一眼,这个老人在她身边已经许多年了,她有什么心事,他都能一眼看出来。宿隐缓缓点了点头,“子墨这次这样做,您怎么看?”
钱伯垂了垂眸,声音缓缓的,带着些叹息,“少主还是太年轻了,年少气盛,免不得男儿意气,这次不过是扬汤止沸罢了。”
“方哥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的让子墨去即墨,估计也是要亲自与子墨说明利害。”宿隐轻叹了一口气,“子墨还不懂得釜底抽薪的道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势力蔓延至登州莱州的大门阀难道会因为这一次战役的失败就一蹶不振就此屈服吗?他想给扶阳坞警告,却不曾想过,贪欲蔓延起来,神都阻止不了,哪里会理会这样一个小小的警告?如果不是从根部连根拔起,难免会卷土重来。”宿隐的手敲了敲桌子,叹了口气,“子墨还需要历练。”
钱伯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暮色将近,绯红的夕阳给房间内染上淡淡的颜色,神色淡然的女子静静的站在夕阳中,指尖轻轻敲过桌子,一声一声,像是打着节拍,附和着江湖的低吟浅唱。
莱州即墨小国寡民,是适合人隐居的好地方,故而总有奇人异士隐居在此,所以丹崖阁将势力扩展到此也有接近这些人的目的。
子墨与凌舟刚刚到了即墨就马不停蹄的帮上官方处理各种琐事,刚刚因为得胜而雀跃的心情在繁琐的事务中逐渐消磨殆尽,上官方看两人终于沉下了心思,于是当晚就叫了两人去一同饮酒赏月。
两人穿过长廊,看见上官方站在亭子中央,上官方一转身看见两人笑道:“来,坐。”凌舟抱拳行了一礼,与子墨一同坐下。
今夜无月。
黑夜像是一张大网沉沉的压了下来,把所有的东西都笼罩在里面。烛火微弱,努力的燃烧着,四下无风,一切都安静的不真实。
“父亲叫我们来有什么事情?”
上官方笑了笑,“我本以为今天晚上月色会很好。”
子墨道:“虽然早上曾经下过了一场雨,也曾放晴,但是到了下午云层积厚,晚上是不会有月亮的。”
上官方点头笑道:“也是,你比我观察的仔细。”他顿了顿,“天气尚且变化多端,还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那么人心呢?”
子墨和凌舟都是一愣。
上官方看他们愕然的表情不禁笑了笑,“你们也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说着满上了酒,“我今天叫你们过来不是想教训你们,而是想和你们说说我的见解。”
凌舟摆正酒杯,“阁主请说。”
上官方眉眼间带着绵长的笑意,“你们在东京处理陆钊事件的时候,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你们并没有因为拿到了证据而得意忘形,反而做到了人赃并获,可是后来为什么被对方钻了空子?不是你们冲动莽撞,而是因为你们轻视了对手,你们的对手是江湖上的前辈,他拥有的经验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们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到,所以如何做到不动声色的达成自己的目的是你们要学习的重要一点。
“再有这一次,你们轻视的不是对方的判断力,而是轻视了对方的欲望,扶阳坞来势汹汹,绝对不是这一次围攻就能挫其锐气的,这一次不痛不痒的出击反而会激起对方的怒火,他们会把这一次当成战争的开端,从而不择手段的去攻击你们,当一切都摆到明面上,你们就失去了厚积薄发的机会,你们不得不面对他们,所以我这次把你们叫过来,一方面是想让你们静静心,另一方面是想让你们在面对扶阳坞之前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上官方端起酒来浅呷一口,“你们看呢?”
凌舟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受教,“多谢阁主提点。”
上官方摆了摆手,“不敢说提点,只是想和你们年轻人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这江湖还是属于你们少年人的。”说着又顿了顿,声音忽而严厉,“还有一点,是我要告诫子墨的。”
子墨方才一直在沉思上官方所说的话,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恍然回神,“什么?”
上官方笑道:“子墨,你的果断、你的勇气很像你的外祖,你的外祖是我这一生最感激最崇敬的人,我曾经也想成为你外祖那样肆意洒脱的人,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是偶然或者是预谋,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但失败的一大原因也是你外祖的雷霆手段。子墨,手段狠绝必然树敌颇多,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尚且可以两全,就不需要非要做出取舍,当然这些事需要你自己的衡量,我看凌舟脾性温和,是个仁慈的少年侠客,这与你脾气正好互补,你在这一方面还需要向凌舟学习,收敛你自己的少爷脾气,当忍则忍。”
子墨微微皱眉,上官方看他尚且困惑,于是道:“当时你要到中原去,本来可以不必大费周章,悄无声息的过去,可你非要把对方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实在是太心急了,但这也是你的作风,我也不再指手画脚,我要说的是那晴,那晴固然不该束缚你,但是你对她可曾有好言好语的安慰?你可曾有想过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情,你有没有照顾过她的感受,以至于那晴铤而走险酿成大错,造成这样的结果你也有责任。”
子墨垂下了眸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上官方又道:“我听钱伯说,你回齐鲁第二天就与你母亲发生了冲突,你母亲十分生气,纵然你母亲对你有所隐瞒让你着急,可是她毕竟是你母亲,她不会害你,她所做的一切,我敢说没有一件事不是为了你,可是你却只顾着自己被隐瞒的不满而对你母亲咄咄逼人,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的心情?”
上官方伸手给两人又满了酒,“这就是我说的,你果断伶俐是好的,但必要的时候你也要学会柔和,收敛锋芒,击败对手的方式不一定是正面交锋,有的时候敌人后背才是他的命门所在。你外祖当时就犯了这样的错误,我不希望你也如此。”
子墨沉沉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上官方笑了笑,“江湖上要衡量的事情太多,有的时候需要因为必要的事舍弃不必要的事,可是在这之前、不需要破釜沉舟的时候,也可以尽力做到两全。”
“人与情,是你们在江湖上的第一课。”
子墨与凌舟点了点头,各自沉思。
忽而烛火急速晃动,一阵夜风穿膛而过,上官方护住烛火,却看见天上的云被风吹散,月亮慢慢露出了轮廓。 风华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