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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头很疼,至少有几分钟完全没有思考的功能。
然后就看到阿骜端着杯热茶过来。
我一手揉着头,一手接过茶来。打量了下环境。这不是我在托利斯坦上的房间,也不是罗严塔尔的房间,当然更不是我们在海尼森的房间。
“我们在哪?”我问。
“芙蕾雅号上面。”
“结果还是被赶出来了吗?”我笑了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阿骜很担心地看着我,然后轻轻道:“哭出来心情也许会好一点。”
“为什么要哭?”我哼了声,“我又没有很伤心。顶多只是……不甘心而已。”
阿骜没说话。
我看着茶杯上氤氲的雾气,轻轻道:“杨提督去世之后,我在想,力量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用?想了很久,现在才明白。其实不是没用,而是我还不够强。”
“姐。”阿骜的声音依然很担心。
我笑了笑,“大哥他们说得没错,就算我能摘叶伤人飞檐走壁,也不过是个人的力量,在这种时代里,的确派不上多大用场。如果我能有一艘战舰,如果我能有一支舰队……不,如果我是皇帝,就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骜看了我很久,突然问:“你想要吗?”
“什么?”
“一个国家。”
我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皱着眉正要问时,敲门声响起来。
阿骜走去开门,之前在托利斯坦上见过一面的温彻斯特少校走进来,向我们行了个礼,道:“欧阳小姐,芙蕾雅号舰长布莱克·温彻斯特向您报到。”
我怔了一下,“报到?这是怎么回事?”
温彻斯特解释说,因为罗严塔尔的命令,他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亲卫队长,他以及这艘芙蕾雅号上的所有士兵全都听从我的调遣。
我看了他一会,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已用超时空跳跃航法跳跃航行到太阳系。过几天就可以到达地球。具体年份有没有误差,则要着陆之后才能确定。”
“能飞回去吗?”我问。
“不行。”他一秒都没考虑就这么回答。
“罗严塔尔追究起来,责任我来担。”我说。
“不,并不是责任的问题,而是能源的问题。”温彻斯特道,“芙蕾雅是艘小型驱逐舰,若途中没有补给,能顺利到达地球已算不错。”
我皱了一下眉:“那个白痴,为什么挑中这艘舰?”
温彻斯特静了一两秒,道:“也许,只是因为名字吧。”
芙蕾雅?好像有点印象,但到底是在哪里听过,我却想不起来了。不由得就皱着眉看了一眼阿骜。
“是北欧神话里的女神呢。”阿骜回答。
是了,是——我不由得怔了一下,爱与美之神!
三人都静了一会,然后我撇了撇唇,“真是没创意的名字。”
温彻斯特笑了笑,道:“不是罗严塔尔元帅取的。他只是挑中了这艘舰艇来装超时空跳跃航行系统而已。”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九月底开始的。我们去了太空堡垒研究所,把那个系统改进到可以在驱逐舰上运行花了不少时间。前不久才完成的。其实这也是第一次正式启用。”
“于是就把我们丢来做实验品了吗?也真做得出来呢,那家伙。”
虽然是这样哼了声,但是心里却忍不住难受起来。
九月底。
从他开始决定不低头开始,就已经为我准备了后路吗?
那么,为什么要将自己身后那扇门紧紧锁起来呢?
三天之后我在舰桥上看到了久违的蓝色星球。
正在我和阿骜对视了一眼,想要感慨乡愁的时候,舰身突然晃动了一下。
温彻斯特过来说只是更换备用能源。过了一会,又说因为能源不足,进入大气层的时候,可能会有点晃。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结果开始进入大气层的时候,才知道根本不是“有点晃”,根本就是“非常晃”!我整个人都几乎要被甩出去。好不容易站稳了,又听到驾驶员们此起彼伏报告仪器失灵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我皱了眉,大声问。
“不清楚,也许是这时期地球的引力和磁场的关系。”温彻斯特倒还算镇定,一面指挥,一面叫人分发紧急救生装备。
而之后的情况越来越糟,与空气的剧烈摩擦使芙蕾雅号外壁的温度迅速升高,然后开始逐渐剥离,舰内各处开始不停有小型爆炸,爆炸引起的火灾也开始渐渐蔓延。
温彻斯特果断地下了弃舰逃生的命令。
而这个时候放置小型逃生艇的底舱已经因为爆炸而损坏了,大家只能直接从逃生舱跳出去,利用救生衣上的小型喷气式推进器和降落伞落到地面上。
温彻斯特很详细地向我们说明这些东西的用法,然后拉开了前面的舱门。
强烈的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请跳下去吧。”温彻斯特说。
我转过身,看着这舰只陪了我几天的芙蕾雅号,亏得他特意挑了这艘舰艇呢。
看出我的心思一般,温彻斯特道:“能送欧阳小姐回到地球,它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如果欧阳小姐再继续留在这里,就变成它的罪过了。”
阿骜也拉了拉我的手,道:“走吧。”
于是我点点头,跳了出去。
还在几万米的高空,呼吸有些不畅,但我仍操纵着喷气式推进器在空中停了一下,看着芙蕾雅号上的士兵纷纷从各个逃生舱跳出。
那人特意挑的舰艇。我甚至还没有看过一眼它的全貌,它已经面目全非了。
于是轻叹了声,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再见”。
就在我转身要飞向阿骜的时候,芙蕾雅号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整个空间都似乎震动了一下,爆炸所激起的气流挟着飞船的残骸向四急剧冲散。我完全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便被气流卷了进去。
阿骜张大了嘴冲过来。
风太大,我听不见他叫什么,只能极力向他伸过手去。
阿骜那边也一样。
但紧接着就是另一声爆炸和更强烈的飓风。
我们的手在相距不过十厘米的地方错过。
我想追过去时,就看到身后一块飞船残骸正向我撞过来,青龙没等我出声,已现身抓住我向旁边一闪。
他这一闪,就好像把我们闪进了一个龙卷风里。
我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居然还有电闪雷鸣,然后就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破庙里,躺在一堆干草上,旁边生了一堆火,青龙坐在那里加柴。
我不由一时恍惚。
青龙看我一眼:“醒啦。”
“嗯。”我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还是有点晕。“这是哪里?”
“一个废弃的庙宇。”
这个不用你说,是人都看出来了。我白了他一眼,又问:“阿骜呢?其它人呢?”
“不知道。”
失散了吗?我皱着眉,站起来,四下看了看。这似乎是个很有中国古代风格的庙宇,但是供的神像我却不认得是什么人。神像前破旧的供桌上摆着一根树技,看来倒像是新放上去的,枝头连着的小小果实还没有完全枯掉。
“看来这附近应该有人住吧?”我回到火堆旁坐下,搓了搓手。好冷。
“不知道。”青龙道,“我们落下的地方是一片荒野,因为在下雪,所以只好先把你带到最近的建筑。你一直没醒,我没敢走开。”他说着站起来,“我现在去附近看看吧,顺便看能不能给你找点吃的。”
我点点头:“好。”
结果青龙才走到门口,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寒风夹着雪花从门口灌进来,我不由缩了缩肩,青龙则后退了一步,站在我前面,看着正走进来的那个人。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材高挑,面容英俊,长发束成一把搭在肩上,身上穿着几乎把全身都裹在里面的斗蓬。他看了看我们,先笑了笑,笑容明快温和:“外面雪太大了,两位不介意我也在这里避一晚上吧?”
我点点头,“请吧。这里本来也不是我家的。”
“呀,那就多谢了。”他又笑了笑,转身又出去了,我不由皱了一下眉,才想问这人怎么回事,就看他又转了回来,还牵了什么东西。
待跟着他的那只动物完全走进这间破庙的时候,青龙甚至紧张得刷的一把将我扶在手后,另一只手一伸便将大刀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白色的巨大老虎。虽然因为皮毛上的积雪看来有些狼狈,却依然威风凛凛。
“啊,不用怕。这是我的骑兽,不会伤人。”年青男子连忙这样说着,一面拍了拍那大虎的头,白虎果然乖乖走到墙边去,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后伏了下来。
我这才看到,它身上果然是套着马一样的鞍具,于是轻轻拍拍青龙的肩,让他放松一点,然后向那青年笑了笑:“外面很冷吧?请过来烤烤火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也笑笑,脱了满是积雪的斗蓬,过来火边。
我看着他,不由楞了一下。这男人的斗蓬底下,是一身如同古装电视剧里侠士一般的打扮。这是怎么回事?骑着老虎的侠士?唐宋的传奇小说吗?难不成太空堡垒第一次超时空航行把我们带到一千年后,芙蕾雅号的第一次超时空航行又把我们送回了一千年前?所谓的“具体误差则要到达地球之后才能确定”就是指这种情况吗?这误差也未免太大了吗?
我在打量他的时候,这青年显然也在打量我,然后略微皱了一下眉,不过倒没说什么。
打破沉静的是青龙。
他依然很不放心地看着那只趴在墙角的白虎,道:“那只老虎,真的不会伤人?”
“那不是老虎。”青年笑了笑,“是驺虞。你们以前没有见过骑兽吗?”
“驺虞?”我皱了一下眉,又看向那边的白色老虎,它也正抬着一双炯炯有神的乌黑眼珠看向我这里。我不由楞了一下,喂,不会吧?这里该不会是……
我的疑问还没问出口,那青年已笑道:“看两位的打扮,也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点点头,“事实上,我们迷路了,正想找人问这是哪里呢。”
“这里啊,好像是叫莆城,是承州地界。”
“好像?”
他笑起来,“嗯,我也不是戴国人呢。而且连日大雪,我也没见到什么本地人,只能凭印象猜喽。”
我怔在那里,倒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他提到的那几个名词,不由得讷讷道:“戴国,承州,骑兽,驺虞……果然是到了十二国的世界吗?”
对面的青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笑道:“这样说来,小姐你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海客吗?”
怎么会莫明其妙来了十二国呢?如果我掉到了十二国的世界,那阿骜呢?他有没有来?我皱了下眉,“姑且算是吧。”
“那么,小姐你还真是个奇怪的海客呢。”他微笑地看着我,“能听懂我的话,好像对海客是什么意思,和这个世界的事也知道一些呢。”
我抬起眼看着他,而青龙则以一种比我更戒备的目光盯着他,只要一有不对就准备动手的样子。他连忙摆摆手:“哎呀,请不要误会。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也没有恶意。我叫做利广,只是个一般的旅行者而已。”
“利广?”我睁大了眼,又打量他一眼,忍不住重复了一声,“是奏南国的利广太子吗?”
他好像比我吓了更大一跳,然后苦笑了一声:“什么,我已经这么出名了吗?那可真是不好办了呀。”
作为一个有事没事到处旅行了六百年的旅行者来说,你还真是有够“一般”的。虽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但现在他这种微微偏着头带着点笑意看着我的表情,却不由得令我有点发毛。于是叹了口气道:“好吧,其实我认识一位台甫。”
“哦?那就怪不得了。”他笑道,“是那位时常去蓬莱游玩的延台甫吗?”
“不,正是这里的泰台甫。”想想他的身份,以及他和尚隆的关系,我觉得还是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跟他说谎比较好。他只要飞一趟玄英宫就知道我不认识延麒了。
“泰台甫吗?”利广微微皱了一下眉,“小姐你是特意来找他的吗?”
“不,来这里只是意外。”我索性把碰上事故,和弟弟失散的事情都告诉他,然后道,“既然到了戴国,我想也许可以请他帮下忙找一下我弟弟。如果阿骜没有来这里,便送我们回去。”
利广的眉皱得很厉害,很久才道:“我想,只怕很难。”
我抬起眼来看着他,他轻轻叹了声:“目前戴国的情况还是很糟糕呢。泰台甫虽然回来了,但是泰王依然下落不明。国内妖魔横行,天灾不断。我想即使你能找到泰台甫,只怕他对你的请求也是有心无力。”
“是吗?”我垂下眼,心情变得非常低落。
过了一会,利广又轻笑了声:“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嗯。”
“还没有请教,这位小姐要怎么称呼?”
“我叫欧阳桀。”
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之后,利广微笑着,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食物来分给我们。
我道了谢,吃了东西之后,便依然躺到那堆干草上。
睡不着,但是不想说话。
心情很糟。
当日看到高里的时候,我曾经那样期待着能来十二国,我曾那样盼望着有能见到尚隆利广的一天,但那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到了今天,我到了这里,曾经梦想过的男子就在身边,我却完全没有当日的心情。
只是担心阿骜。
只是……想念那个人。
那个口口声声说不舍得,却依然将我从他的世界里赶了出来的人。
你看,若真心爱上一个人,不论是谁,也会变得卑贱。
鼻子有点发酸。
我将脸埋进草里。
过了一会,感觉有人将什么盖在我身上,我抬了抬眼,看到青龙刚好将手收回去,我身上是利广的斗蓬。
而那位奏南国的二王子,已坐在那边的墙角,闭着眼靠在自己的骑兽身上,像是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利广说他也在找泰台甫一行,问我是否愿意跟他同行。
我同意了。就算他说他也不熟悉戴国的情况,但总比我要好一点。
准备出发的时候,外面的寒风从门口灌进来,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利广看我一眼,笑了笑:“欧阳小姐的衣服太单薄了呢。而且,穿着海客的衣服在这里行动也许会有所不便,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换上我的衣服吧。”
我点点头,“那就多谢利广太子了。”
他从包裹里拿出衣服来递给我,皱了眉苦笑道:“请不要那样称呼我吧。这次本来就是瞒着父亲大人私自溜出来的,被人知道就不好办了啊。”
我笑了笑,“好,那么也请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好。”他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青龙看了那边一眼,皱了一下眉,“跟他一起走没关系吗?”
“嗯。”我一面换衣服,一面笑了声,“就算被他卖掉,也会卖到什么达官贵人家吧,说不定找起人来更方便。”
“桀!”青龙皱着眉回头看了我一眼,几乎是立刻又扭过头去盯着门口。
“放心啦。不会有事的。”我换好衣服,轻轻拍拍他的肩,拉开门。
利广站在檐下,轻轻摸着那只驺虞的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我出来时,他转头看着我,笑了笑:“呀,穿成这样倒像是个男孩子哩。”
我也笑,以指当梳顺了顺头发,“如果把头发束起来,也许还会更像呢。”
“嗯。走吧。”他这样说了之后,自己却看了一眼我和青龙,又看了一眼驺虞,停在那里,半晌皱眉道:“若是两个人就没有问题,三个人的话,驺虞可能会有点吃力呢。”
“没关系,你不用考虑我们。”我笑了笑,看了青龙一眼,问,“你应该跟得上那只驺虞吧?”
青龙道:“我以前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知它速度多快。”
利广看着我们,很疑惑的样子:“你的意思是……”
“就是青龙会带着我。”我笑,拍拍青龙的肩,“这位可不是普通人哦。”
利广依然将信将疑,但在我的坚持下还是骑上了驺虞。白色的大虎低吼了一声,腾空而起,然后停在空中,低头看着我们。
“能飞啊。”青龙微微眯起眼,向我微微蹲下身,我伏到他背上,轻笑:“你不会输给它吧。”
他斜我一眼,没说话,背着我跃到驺虞身边。
利广像是吓了一跳,半晌才笑了笑:“真是了不起。走吧。”
放眼望去,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但就算这样的大雪,也掩盖不了衰败的景象。到处是残垣断壁,我们连过了三四个村子,都没见过一个活人。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塌掉半边的里家过夜。利广和青龙去捡了一大堆干柴回来,在屋子当中燃起一堆火。
其实要说柴火,这院里倒也有现成的,不过利广在那棵枯树前站了一会,叹了口气走开了。
“那是一株里木。”他告诉我,然后又叹了口气,“连里木都已经枯死了,戴国现在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我站在那里,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枯枝直直伸向天空。其中一个枝桠上甚至还结着一根布条。曾经也有夫妇在这里祈求神能赐给他们儿女吧,但是,还没等新生命的降临,整个村子便都已败落到这种程度了,连里木都已枯死,就算结下那根布条时有着怎样幸福的希望,也只是一场空了。
回到火堆旁坐下,我问利广:“你是来调查戴国的情况的吗?”
“都说是偷溜出来玩的啊。”他笑了声,“不过,多少有点介意就是了。毕竟如果戴国一直衰败下去,对其它国家也会有影响的。现在已经有很多难民从戴国逃往相邻的国家,雁还好说,柳和庆,就大有问题了。庆本身就是经年动乱,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王,根本还没有恢复过来,要收容戴和巧的难民,大概吃力得很呢。柳也似乎差不多在走下坡路了。这边的戴国是这样,那边的芳国的玉座也空着……”他顿了一下,又笑了声,“哎呀,一不小心说多了,是不是很乏味?”
我摇了摇头,“请继续。”
于是他又道:“这时虽然表面上看来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涉的十二个国家,但是,其实根本还是一个整体呢。就拿我刚刚说的难民来说。比如戴继续衰败,难民蜂涌到雁,而雁要是国库空虚又管理不善的话,很快,雁国的情况就会不安定,资源问题,治安问题,本国民众的不满情绪……处理的方式稍有不对,就会酿成一场动乱。”
我沉默了一会,道:“现在的延王,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所以我只是打个比方嘛。”利广看着我,微微歪了一下头,“欧阳你连延王都知道吗?”
“嗯,听说过一点。”我敷衍地应了声,看着青龙往火堆里加柴。他手里拿的那种树枝,似乎和昨天我在那边的供桌上看到的非常相似,于是我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青龙看我一眼,抽出一根来递给我。
我接过来,向利广道:“昨天我在那个庙里看到供桌上有这个,那里供的是什么神?为什么会有人用这种树枝来拜祭?”
利广看了看那个树枝,道:“那里供奉的是黄帝。但是我想,用这个来献祭的人,想拜的应该不只是黄帝吧。”
“嗯?”
“这种植物叫荆柏。不管怎么样贫瘠的土地和怎么恶劣的气候都能生长,它的果实干燥处理后能起到和木炭同样的功效。这对于严寒的戴国来说,是非常有用的东西呢。本来是只有黄海才有的。但是戴王向路木祈祷,让它在戴国也能生长。所以……”利广顿了一下之后,才轻轻道,“是想纪念他吧。”
我静了一会,不由笑了笑:“王到底是什么呢?为了些无谓,甚至是可笑的理由,一句话就可以令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但是,也说不定,一句话就能让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依然想着感激他……”
“这种事情是很难解释的。也并不是王想怎么样,就完全可以怎么样的。”利广也笑了笑,“你应该知道吧?这里和蓬莱、昆仑不一样,王都是直接由麒麟选出来的。至于选的标准——王气到底是什么?天启到底又是什么?连他们那些麒麟也说不清楚。这个世界上,有治世几百年的王,也有不过几年就失道死去的王,但是,却没有人敢说,有一个绝对是‘对’或者绝对是‘错’的王。你看,泰王刚刚登基时,大刀阔斧改革,几乎事事顺利,戴国一片欣欣向荣景象,谁又曾料想现在会变成这样?”
我又沉默了一会,没有再将这样的话题继续下去。又随便聊了几句,便各自睡觉。
之后又过了几天,我们碰上过几次妖魔,数量不多,也没什么大家伙,都没用我和利广出手,青龙直接就解决掉了。但是没有找到阿骜,也没有找到泰麒他们,反而被戴国的军队盯上了。遭遇过几次都被我们逃了。
之后利广便提议不如先离开戴国,去雁国。
我皱着眉沉默了一会。
利广道:“我们走了这么几久,附近也没有海客山客的消息,我想你弟弟应该不在这里。也许掉进海里被冲到对面的雁国也不一定。自己继续找,倒不如请求延王的帮助来得容易。何况,虽然现在戴国的军队都掌控在伪王的手里,但毕竟是戴国的正规军,如果继续跟他们起冲突的话,问题就大了。”
以他奏国王子的身份来说,这样就会变成干涉他国内政吧?他虽然对别国的百姓也充满同情,但肯定是不想把自己的国家拖下水的。
我看着他,还没说话,他又笑了笑,将自己几乎空掉的包裹给我看,“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啊。我们的食物要见底了,在这样的戴国,有钱都很难找到地方买啊。”
我也只好苦笑了声:“真不好意思。”
于是就这样决定先去雁国再做打算。
到达雁国首都关弓的时候,已是晚上。
微映着月光的关弓山轮廓是白色的,角度尖锐得近乎垂直,直耸入云宵。
利广驾着驺虞,在山峰高处的一块平台上落了下来,青龙抱着我跟着在旁边降落。
这块平台上的白石被削得很平整,上面刻了又深又细的纹路,周围并没有栏杆,我走到旁边去,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夜里看不清到底有多高,只见下面一片摇曳的灯光,倒像是之前站在舰桥上看太空里的星光。
风很大,青龙有点不放心地伸手过来牵着我,而利广则走去那边的大门前向守门的卫兵说着什么。士兵们像是往里通报了,过了一会之后,开了门请我们进去。
门内是个宽阔的走廊。头顶上挂着明亮的吊灯,走廊之后是一间大厅,然后是一道要仰头四十五度以上才能看到顶的长长石阶。
利广笑了笑,道:“别担心,很快就能走上去的。”
“嗯。”我应了声,迈上石阶。果然像动画里一样,两三步之后,那长长的石阶已完全落在身后了。耳边听到有海浪拍打山石的声音,风里亦有着一种海潮的味道。我深吸了口气,看向远远近近散布在白色山峰上的建筑,不由轻赞了声:“这里就是玄英宫么?好漂亮。”
“能得到这么漂亮的小姐的称赞,它会很开心的。”微微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扭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悠然自得地走过来。他穿着一身暗青色的袍子,长发束在脑后,没有戴冠,一脸爽朗的笑容。
利广介绍道:“这位就是延王陛下。这位是我这次在路上遇到的欧阳小姐。”
于是我弯腰行了个礼。
延王抬了抬手道:“不必客气。”然后便侧过脸去看着利广,“怎么?今天怎么会跑来这里?正式访问吗?还是特意来炫耀你认识了漂亮的女孩子?”
“不,是正经的私事。”
“哦?”
“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有一点想不通。”利广笑了笑,“反正刚好离你这里近,就过来找你商量一下了。”
“是急事吗?”
“倒也不算。”
于是延王点点头:“那么,你们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说吧。你现在看来简直比从戴国来的难民还糟糕呐。”
我看了自己一眼,在戴国那种地方呆了那么久,又连续赶了这么长路,的确是不太像样了。利广也皱眉苦笑了声,点下头:“好。”
第二天早上才一坐起来,就有侍女拿过服侍我起床,捧过厚厚一叠衣服来,从里到外,衬衣襦裙,重重叠叠穿上好几层,我很郁闷地问可不可以不要穿成这样。
侍女用非常有礼貌,并且非常坚决的声音说:“不行。”然后又搬出一大堆什么虽然是私人访问,但毕竟是奏国太子带来的女子,雁国自然不能怠慢,还有什么玄英宫是雁国最庄重神圣的地方,不可失仪之类的大道理来。
虽然一想到住在这里的是尚隆和六太那对主从,就觉得所谓“庄重神圣”不过就是个笑话,但还是不敢说出口,只好叹了口气,牵线木偶般任她们将我打扮妥当。
之后就被一个侍女领着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有露台的大房间。落地窗敞开着,风从外面带进了海潮的气息,很舒服。
尚隆和利广都在,我走进去的时候,两人似乎都楞了一下。
我皱了皱眉,拉了拉自己绣着华美图样的宽大袖子,皱了眉问:“看来是否很奇怪?”
利广摇摇头,笑道:“不,很漂亮,我差点没认出来。果然还是人要衣装呢。”
“但我觉得很不方便啊,又拘束。”我左右偏了一下头,看着发髻上步摇的长坠子左右摇晃,“呐,我总觉得它会掉下来。”
尚隆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穿衣打扮你只要随意就好了。比起这个,其它的事更重要吧。”尚隆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然后道:“你的事利广都跟我说了,如果你弟弟在雁的话,我一定可以帮你找出来。”
我连忙站起来道谢:“啊,那就太感谢延王陛下了。”
“坐。”他抬了抬手,“都说不要这么客气了嘛。你只要给我一张画像就行了。但是,如果他是在戴,或者其它国家,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我点点头:“嗯,延王陛下肯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戴那边,我自己去找。我并不是这里任何一个国家的人,应该也不会引起什么大问题才对。”
利广看着我,皱了下眉:“你还是想回去戴找?”
“嗯。”我又点点头,“我到这里的时候是落在戴,我想他如果也过来了,应该不会差太远。”
“如果他没有过来呢?”
我沉默下去。如果确定他来了这边或者没来,都好说。毕竟只要是在同一个世界,只要他还活着,只要我坚持去找,总有找到的一天。但是,现在是根本不能确定。如果我在这边找他,而他在另一个世界找我的话,怎么办?
尚隆轻轻笑了笑,“其实欧阳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过来?”
我又怔了一下。
“你是从外界而来,这一点是一定的。但是,你过来之后,并没有语言障碍,也没有感到这里的事物不能理解对吧?”
他这样说着,我却不知要怎么跟他解释。不是我有没有想过,而是从我生日过后,我就在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为什么。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正常人能够解释得通的“为什么”。至于语言障碍,我去战国和平安朝也没有,去银英的世界也没有,所以在十二国的世界里,理所当然应该也没有吧?
“所以我想,也许欧阳小姐跟我一样,也是一个‘胎果’呢。”尚隆说。
“胎果?”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我过来之后,外貌并没有变化啊。”
“也许只是两边的相貌巧合地没什么区别罢了。”利广道,“老实说,那天我会去那间破庙并不是什么意外。是因为觉得那天的蚀很奇怪,所以才会想去那附近看看。”
我皱了一下眉:“蚀很奇怪?”
“嗯,”利广点点头,“规模很小,又很快就平息,而且还不是在海边。怎么都不像是正常的自然现象。我觉得也许是人为的。”
我又皱了一下眉:“人为?”
尚隆笑道:“说白了,就是麒麟这种白痴动物搞出来的。”
他话才刚落音,就有个少年的声音接了腔:“喂,你又乘我不在说我什么坏话了?”
我转过头,看到有个十二三岁的金发少年正从露台上翻进来,一脸不耐烦的神色:“那么急着把我叫回来,就是听你背后说人坏话吗?”
“我可没有背后说啊。马鹿。”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那样叫我!”
“不是说拥有王赐予的名字是麒麟的荣幸吗?”
“那种名字鬼才想要呢。”
金发的少年一边和自家的主上斗嘴,一边歪着头打量我,然后问:“喂,这又是谁?”
“都说过对女性不要那么粗鲁了。”
“要是我也学你那样,雁国就没救了。”金发少年嘴里这么说着,目光却依然停在我身上,然后微微皱起眉来,“喂,你该不会是……不,不太可能啊……”
“这是我们雁国的麒麟,延台甫,六太,字马鹿。”尚隆向我介绍,然后看着自家的小台甫,笑了笑,“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嗯,虽然很微弱,但是似乎是有一点麒麟的灵气呢。”
我吓得跳起来,“什么?麒麟?我?不可能吧?”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我身上,我皱着眉:“我并没有变成金发啊。”
“这世上也有黑麒麟的。”
“不是已经有高里了吗?一下出现两个,那就说不上什么珍稀了吧。对了,”我连忙道,“也许就是因为我认识高里,才沾染到麒麟的灵气的。并不是我本人的原因。”
尚隆又笑起来,“我们也只是在猜测,并没有确定,你不用这么紧张。”
六太则盘腿坐上旁边的桌子,撇了撇嘴,“是麒麟这种事有这么难接受吗?如果不碰上尚隆这种白痴主上的话,其实也不错了。”
我也撇撇唇:“的确是很难接受啊,我这种个性如果真的是麒麟的话,一定会弄到亡国的。”
尚隆指着六太道:“你的个性可能比我家这只更坏吗?”
六太盯着他抗议:“喂!”
我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之前他们去开解高里的事来,于是站起来,走到尚隆面前,行了个伏礼,并且磕了个头。
“喂,欧阳,你这是——”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如果我是麒麟,就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吧?”
“也是,”尚隆伸手拉我起来,向利广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利广皱了皱眉:“不过这件事的确很奇怪啊,如果你不是麒麟的话,怎么解释这些鸣蚀、语言、灵气、还有使令?”
“使令?”我愣了一下,“我没有那种东西吧?”
“你那个叫青龙的随从呢?如果是人类的话,没道理会可以飞吧?跟得上驺虞的速度,还有那样的力量……”
“青龙不是人啊。当时就跟你说过了嘛。”我笑,唤了声,“青龙。”
浅蓝色头发的神将应声出现。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我向他伸了一下手,“正式介绍一下好了,这位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妖魔或者使令,只是我的式神,神将青龙。”
“式神?”利广皱着眉,有些不解的样子。
“嗯,跟你解释也许有点困难,不过尚隆主上一定明白的。”我没有称延王,而是称呼了他身为胎果时候的名字,让他微微挑起眉来,“哦?”了一声。
“尚隆主上可知道阴阳术这回事?”
“阴阳术和式神么?”他静了一会才答,“还真是久违的名词呢。”
“嗯,记得么?”
“记得啊,虽然我是没见过什么阴阳师,但当年那个时代,也有很多人信呢。”尚隆看着我,“欧阳小姐是阴阳师么?”
“不,不算是。”我笑笑,“我只是很偶然的机会,得到了阴阳师安倍晴明的这个式神而已。”
尚隆看了我很久,才轻轻笑了笑:“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我们误会了呢。”
“嗯。”我点点头,“虽然我也算是有一点点灵力,但肯定跟麒麟没有关系。”
六太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利广叹了口气,“也许的确是我多心了吧。”
“主要是现在十二国的麒麟有空缺吧,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往那方面联想。”
我眨了一下眼:“空缺?”
“是啊,在这个世界里,只要玉座上没有王,国家就会动荡不安。现在这样的国家有三个,一个是你去过的戴极国,一个是南边的巧州国,还是有就是东北方的芳极国。”尚隆道,“戴是泰王失踪;巧是上一任的王死去了,而下一任的麒麟才刚刚结出卵果,所以没有选王;而芳——”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上一任的峯麟已去世这么久了,却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出新的卵果来,更别说新王了。”
六太脸色变了变,显出一种很悲伤的表情来,什么也没说,从桌上跳下来就走了。
尚隆笑了笑,道:“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子的,是个特别重视亲情的家伙呐。”
不要说他,我也觉得死去的那些麒麟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叹了口气,想试着转移一下话题,问:“不过,不是说一般这里的国家都不会过多过问其它国家的事情吗?”
“一般是这样的。”尚隆道,然后看了利广一眼,笑了笑,“只是我们两个特别喜欢多管闲事而已。”
是你们两个特别闲吧?
利广第二天就向尚隆告辞走了。我彻夜画好阿骜的画像之后,本来也想告辞去戴国,但被尚隆留住,说万一他们找到了阿骜,却找不到我就不太好办了。我想想也是,于是只派了青龙去戴国,反正青龙一个人的话,效率应该会比带着我更高才对。而雁国这边尚隆一切安排妥当,向我保证说,除非阿骜不在雁国,否则一个月之内绝对可以帮我找出来。若一个月之后,这边没有消息,青龙也找不到阿骜的行踪,那八成阿骜就应该没有过来了。尚隆也答应我,到时若我想回去,便让六太送我回去。
于是我便安心留在玄英宫等消息。
也许是尚隆发过话了吧,那天之后,侍女们对我的穿着打扮便没有再多加过问,也没有限制我的活动范围,整个玄英宫都任我来去自由。
那天晚上我散步时经过一个露台,稍停了一下。
从云海之上吹来饱含潮味的风,一望无际的海浪在露台下卷起层层波涛。我从栏杆探出身去,看着云海之下的灯光。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觉得那些摇曳的灯光就像是星海,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我忍不住向着那些光,伸出手去。
然后就想起了那人。
靠在托利斯坦舰桥的指挥席上,遥遥看着外面的星光,轻笑着问:“漂亮吗?想把它们握在手中吗?”
想把整个宇宙都握在手中的人,绝不止莱茵哈特一个呢。
但是那个人……
有眼泪滑出来,滴在我自己伸出的手上,然后掉进了下面的云海。
“漂亮吗?”
有人在我身后问。
我一惊,连忙抹了把眼泪,转过身来。看到尚隆坐在后面不远处的亭子里,端着一杯酒,向我举了一下杯。
我笑了笑,走过去:“延王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很久了呢。”他笑了笑,“只是欧阳小姐太专注,没看到我而已。在想什么呢?”
我静了一会才轻轻答:“……一个故人罢了。”
“那倒巧,我也正好在想一些故人呢。”尚隆指指身边的凳子,“坐下来喝一杯?”
“好。”我坐下来,接过尚隆递过的酒。“延王陛下在想什么人?”
“很多啊。”他轻轻地笑,“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活了五百多年的老头子了呀。”
“这种话真不像是你自己会说出来的。”
“对啊,一般都是六太的台词呢。不过今天他不在嘛。”尚隆笑了笑,“五百多年呢,说来好像很久,但真的一回头,就好像跟着六太到这里来,也才好像是昨天的事情。”
我没有回话,轻轻抿了口酒。
尚隆继续道:“有些事情,早已完全不记得了;但有些事情却想忘也忘不掉。认识了很多人,也看着很多人死去。如果把故人全背在身上的话,就会觉得太辛苦,走不动;但是,如果不时常停下来想想他们的话,却会有不知自己要往哪里走的迷茫感呢。”
我不知他想跟我说什么,还是单纯自己有感而发,于是还是没回话。
尚隆看着我,问:“不知欧阳小姐在想的故人是哪一种呢?”
“是我深深爱着他,最后却被他抛弃的男人。”
也许是风的原因,也许是酒的原因,也许只是身边这个人的原因,我突然很想倾诉,于是就把我跟罗严塔尔的事说给他听。一直说到双璧战争的时候,尚隆才轻轻插了一句话,道:“他战败了吧?那场战争?”
“嗯。本来就是毫无胜算的事情啊。”
“对男人来说,有些事情就算知道毫无胜算,也会去做呢。”尚隆笑了笑,道,“他也一定很喜欢你吧。有些男人,只会跟自己所爱的女人分享荣耀,却不愿意她跟着自己落魄呢。”
我翻了个白眼:“那算什么啊?要是真的相爱的话,就应该同富贵共患难嘛。他以为把我送走我就能过得开心了吗?”
“至少你能活下来。”
“我宁愿跟他一起死啊。”
冲口而出地说了这句话之后,看到尚隆一脸看小孩的包容笑意看着我。于是愤愤地撇了撇唇,扭头看向一边。
“这种想法,我也曾有过呢。”尚隆笑道,“很久以前,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失去了自己的国家,失去了那些亲切地称我为少主的人们,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的时候。”
我没有答腔,他继续道:“既然上天安排我活下来,那么,一定还有需要我去做的事情,一定还有需要我的人。我是这么想的。来雁国的时候是,斡由那时候是,还有其它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的时候也是,所以一直到今天为止,我还是继续活着呐。”
我依然远远看着关弓山下那些灯火,叹了口气道:“那不一样啊,如果延王陛下出什么事的话,雁好不容易得来的几百年太平岁月就毁于一旦了啊。”
他像是苦笑了声:“是呢,所以得更加保重才行。不过,我跟你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如果你出什么事的话,一样会有人伤心有人觉得不好办吧?就算数量不一样,但心情却不会不同啊。”
“放心,我不会寻死的。”我笑笑,扭头看着他,“多谢延王陛下特意来开解我。”
“不,不用谢我啊。”他也笑,往我杯子里又倒了一点酒,“我只是别有用心而已。”
“哦?”
“如果让人知道住在玄英宫里的美女整天闷闷不乐的话,会有损我的声誉呢。”
——你在意的到底是哪方面的声誉啊?
我想我后来大概是喝多了。
第二天早上在自己床上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而服侍我的侍女则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我。
“我怎么了吗?”我问。
“怎么说呢?虽然主上他可能是有一点……咳……但是,欧阳小姐你出手也未免太重了吧?”
主上?尚隆?出手太重?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昨天晚上好像是跟尚隆一起喝酒,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我连忙跳起来,套上件袍子就往外跑,跑出几步又回头来问:“延王现在在哪?”
于是侍女给我指了路,我飞奔过去,到了尚隆的寝宫门口才停下来。然后就听到六太的声音在里面大骂。
“叫什么叫?还不都是你自找的?我早就说过,你这放荡的性子不改的话,迟早死在这上面吧。”
“喂,这是麒麟应该有的说话方式吗?我是伤员呢。”
“反正都是你的错。谁叫你什么人都却招惹的。”
我轻咳了声,敲了敲门。稍等了一会有侍从领我进去,只见尚隆顶着一个老大的黑眼圈靠着两个枕头半躺在床上。六太盘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好气地瞪着我,“哟,酒醒啦,女醉侠。”
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那个,抱歉。延王陛下伤得怎么样?”
“不碍事。只是皮肉伤而已。”尚隆笑眯眯的。
我只差没把头低到地底下去,只好一叠声地道歉,半晌才问昨天后来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你喝醉了,我想扶你回去,却被你摔出去而已。”
我只好再次道歉。
“没有关系,我也刚好有借口好好休息一下呐。不用上朝的感觉很好呢。”尚隆道,“只是没想到欧阳小姐你酒量那么差,身手却那么好。下次我们再认认真真地来打一场吧?”
六太一拳敲在他头上:“你还想打?”
“有什么关系?我很期待啊。自从上次和泰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打过呢。”
畅快淋漓地打么?只怕我放开手打的话,玄英宫会塌掉吧。虽然这么想,但是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顺口应了声。
然后尚隆又道:“对了,你来得正好。”
“咦?”我急忙问,“有阿骜的消息了吗?”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尚隆看了一眼六太,然后才接着道,“你要不要去一趟蓬山呢?”
“蓬山?”我一愣,那跟阿骜有什么关系?
六太看了我一眼:“前一阵利广和尚隆说起你的事,我就写信去问了碧霞玄君。玄君回复说,巧果还没有成熟,峯麒已经回来了,其它的麒麟都在本国,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第十三只麒麟。芳国上一任的麒麟被惠州侯杀了之后,不知为什么,十几年来蓬山上一直没有结出新的峯果,所以我对这个突然回来的峯麒有些好奇,继续问了一些事情,才知道原来他也是突然从异世回来的胎果,而且回来的时间,和利广发现你的时候差不多呢。”
十几年?月溪的叛乱距现在有这么长时间吗?我将六太的话仔细回想了一遍,才发现我搞错重点了。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你是说,峯麒就是阿骜?”
“两个我都没见过,说不准。但是,麒麟的灵气这种东西,只凭认识大概是沾染不到的。”六太又看看我,“如果是双胞胎的话,也许倒有可能。”
“所以啊,欧阳小姐不妨自己去一趟蓬山确认看看吧。”尚隆道,“黄旗已经升起来了。冬至也快到了。”
六太转头过头去盯着他,“你难道想她从令艮门上去吗?”
“有什么不对?”尚隆道,“毕竟蓬山那种地方,如果没有得到邀请,就算是王也不能随随便便想去就去吧?你觉得欧阳小姐会有耐心等到我们先问过玄君吗?”
六太又瞟了我一眼,“那倒是。不过,要经过妖魔横行的黄海呢。”
尚隆笑道:“如果是欧阳小姐的话,我想一般的妖魔也不会是对手吧。”
六太撇了撇唇,“那倒是。”
于是去蓬山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我骑着尚隆借给我的骑兽开始往令艮门那边走时,才突然想起来,好像有点不对。
麒麟旗升起来之后,在冬至日从令艮门进黄海上蓬山?
那不是升山吗? 无字拼图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