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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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有云:“济济多士,克广德心,桓桓于征,狄彼东南”。张家长子就此名曰济桓。
杨老爷颇为满意外孙的名字。当初莘雅出生后,杨老爷捏着胡子在书房里琢磨了一夜,列了整整一张纸。可浩初连看都未看,就为女儿取名莘雅,望其字义就明白这是对雅子最长情的告白。可这又把杨老爷这个祖父至于何地啊?此事进一步加深了杨老爷与他的隔阂,也令杨老爷对雅子母女更加不喜。
济桓这个名字,可以说是杨老爷和张坪峻不谋而合。较之处处忤逆他的长子浩初,张坪峻这个女婿则越来越得他青睐,加上彤莞本就是他最疼的幺女。杨老爷干脆自己搬到了筑梦园,如此眼不见心不烦,方可维持家中宁静。
济桓四岁时,杨老爷正式为其朱砂启智,开笔破蒙。
这几年,张坪峻信守诺言,日日守着彤莞守着山寨,若有事必须外出,也必会在天黑时赶回来陪她。就连尹星轩和彤沅都看不下去了,笑说彤莞就是那令张坪峻英雄气短的红颜祸水。
张坪峻却从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但唯有一次,樱若看不惯张坪峻总是把在外立威示好的事情让给尹星轩去做,而他只是不想离开筑梦园要留下来多陪陪彤莞。遂抱怨说张坪峻本应是在九天翱翔的雄鹰却被彤莞困住了翅膀,张坪峻听见后厉声咆哮着让樱若闭嘴,那狠厉的眼神似要活剥了樱若。那一刻的张坪峻身上散发出久违的“张二胡子”那种嗜血的残暴气息,看得樱若手脚冰凉,后心冒汗。
大家都明白,彤莞就是张坪峻的命,也是张坪峻绝不能碰的底线。若是彤莞不舒服了,不高兴了,那保准张坪峻就成了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如此一来,彤莞就成了寨子里的晴雨表,一看到她就知道今天的张坪峻是阴雨还是阳光。
春日野穹,万物复苏,脆嫩嫩的新芽沉寂了一冬,不甘心的竞相冒出头来,远远望去绿茸茸的生机格外盎然,仔细看去却又不甚真切,只觉得萌绒绒的新绿分外养眼。今年的桃花开的格外早,原本山寒水瘦的湘西山迫不及待的点上妖娆的桃花妆,灼灼十里,轻红醉雨。
彤莞坐在湖心亭里,低头认真的绣着给济桓新裁的春衫。自生下济桓后,彤莞原本略显单薄的身子骨,变得愈加丰韵起来,凹凸有致,韵味十足。依旧清纯娇媚的容颜,绽放出一种灼如芙蕖出鸿波的妖娆。
她一针一线绣的专心,丝毫没察觉到轻轻靠近的张坪峻。暖暖的春风夹杂着她的幽香拂过张坪峻的面颊。霓秾的日头斜斜照在她的身后,镶上了一圈金色的光芒,聘聘袅袅的身影洋溢着满满的母爱。
张坪峻突然起了促狭之心,他手脚利索的夺走了绣了一半的春衫,身子一歪犹如一个孩童撒娇般缩在彤莞怀里,嘟囔着抱怨“我也没有春衫了,先给我做一件可好?”
说完还用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冲着彤莞眨巴眨巴。彤莞先是一惊,还未来及羞恼,就被张坪峻这没脸没皮的样子逗的哭笑不得。
彤莞用手指轻轻捏住张坪峻的耳垂摇了摇,一脸怜惜的说:“呀,瞧着可怜的样,都跟自己亲儿子抢衣服穿了,这还了得啊?”
话音刚落,张坪峻已经一个翻身,站到彤莞身后,紧紧箍住彤莞的胳膊,制止了彤莞本欲抬手弹他的脑门的动作。
彤莞这些年一直跟着张坪峻手把手学习功夫。彤莞很聪明,天分极高,以她现在的水平足以自保。但彤莞除了张坪峻,未与任何人交手过,她无法验证自己是不是如张坪峻说的进步那么快。若是与张坪峻对上,每次都像被猫逗着玩的老鼠,很让她不服。可这些兄弟们无人敢靠近她,都惧怕张坪峻会秋后算账。是啊,老大的心头宝贝,若是出手把握不好分寸,伤了彤莞,那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眼看自己又一次被张坪峻识破伎俩,彤莞嘟囔着嘴,一脸委屈的说:“你总这样欺负我,有意思吗?”
张坪峻笑着松开双臂,捏着她的耳垂悄声说道:“这就算欺负你了?那今晚我让你欺负回来。”
彤莞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一把抓住张坪峻的胳膊,弯腰往前一拽,干脆利落的来了一个过肩摔。张坪峻未防备彤莞这招以退为进,竟真被彤莞拽翻过去,他凌空翻身稳稳落地。抬眼正看见彤莞一脸得意的表情。原来他的彤莞已经被他培养成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心中暗暗升起几分的骄傲。
张坪峻站直了身,故作严肃的慢慢走近彤莞,沉声道:“这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倒是适合你,不过如此粗暴的过肩摔是谁教你的?”
彤莞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把问题踢回去“粗暴吗?有效就好,你不是输给了我,面上挂不住吧?”
张坪峻冷哼一声“你不用转移话题,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虎子教你的,寨子里就他的路数最野最粗暴,也只有他才敢背着我教你功夫。”
说完上前轻轻抬起彤莞的下巴,浅浅啄了一口,认真的说:“离他远点,这几年他的心越发大了,小小的湘西山怕是容不下他了。”
彤莞听话的点点头,问道:“那樱若和虎子的事情你可知晓?”
张坪峻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说:“他俩的事情不是表面上你们看到的那样简单,他俩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互为掩护罢了。总之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了。”
张坪峻轻轻抱起彤莞放在自己的腿上坐好,亲昵的嗅着她柔软的身子散发着若有若无淡淡的香味。
外面的形势尤为严峻,上海失守后,整个江南几乎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就连金陵都已沦陷,眼看鬼子一路逼近,守着湘西山的天然屏障,他们又能撑多久呢?寨子里也不太平,想到樱若和虎子毕竟是对寨子有贡献的,此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搞什么把戏,目的为何,是否有危害,不然他早容不下这二人了。偏偏彤沅有孕,尹星轩陪着彤沅回泠村小住几日,乱七八糟的大事小事扰的他心烦意乱,只有抱着彤莞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绷紧的心弦得到放松和舒缓。
彤莞斜靠在张坪峻的怀里,娇小的身躯刚刚好窝在他的臂弯间,她轻轻拱了拱,像一只调整好舒适姿势的小猫,乖巧听话的任张坪峻抚着自己柔顺的发丝。
微风拂过,烂漫春花蹁跹起舞,情夕绯音,枝头零落,斜阳入画。彤莞静静的望着满地夕阳中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橘红秾艳,萦绕着时光,这一刻她好像看见了地老天荒。 浮世三千,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