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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司月当然不至于成为望妻石。
何况,他站在这里,也并不是专门等待云出。
只是,想在这里而已。
南司月做事,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就这样,站在这里,听着熙熙攘攘的人声川流不息,听着众生万态,听着风声凛冽,听着迟落的叶子,静静地跌在地上,又被一双匆忙而至的皮靴踩入泥泞里。
这是那片浓稠黑暗的呼吸声,让他撕开沼泽一样的沉寂,喘息。
他只是在呼吸而已。
从中午太阳隐匿云层后开始,因为怕落雪,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城门口更是人来人往,之前出城的人急着进城。之前进城赶集的商家,则忙忙地抢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家。
只是人虽多,繁乱时,几乎摩肩擦踵,却没有人敢碰到南司月。
除了那个人实在太醒目外,他身边那个执剑警戒的阿堵也写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着实吓人。
红尘万丈,他只在他的世界。
云出气喘吁吁地跑到城门口时,便看到人口稀落的大门前,南司月兀自站在右边的长街旁,他旁边是一株已经徒留空枝的梧桐树。
阿堵站在五步远的长街侧。
其它行人则离得远远的,时不时用目光瞄一眼他们。
云出抹了抹汗,奔至南司月身前,扶着膝盖,弯腰喘着气,问,“等……等很久了?”
“不久。”南司月没甚表情地答了两字。
阿堵表示沉默。
“对了,东西呢?”云出心里可还记那些价值不菲的战利品呢。
“王妃放心,已经派人送回南院了。”阿堵公事公办地回答道。
“那就好,我们走吧,南宫羽一时半刻不会跟上来的。”等她喘好了,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云出直起腰,大喇喇地招呼道。
“去哪?”南司月还是无甚表情的两字。
“喂,你不是想赖账吧?今天早晨你不是还说,只要我起床,你就带我去见唐三……现在我已经把南宫羽摆平了,我们可以去见唐三了。”云出急了,生怕南司月和南之闲玩同一招,白白挑起了她的希望,结果又死不兑现。
“是吗?”南司月哂然地转身,“阿堵,回吧。”
云出目瞪口呆,看着在暮色中淡然转身的南司月,咬了咬唇,然后豁出去道,“好了,我不就说了你几句吗?别这么小气,大不了,我让你骂回来。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就当扯平了。不过,骂完后,我们还是依言行事,去见唐三,好不好?”
当初骂南司月的时候,就知道这丫小气,她有心理准备。
可是,他应该知道,她不过是借题发挥,不是成心要骂他的嘛。
现在跟她玩这一招,简直招人鄙视。
南司月顿住脚步,微微侧过脸。
沉沉的暮色压了下来,余下的天光也早镀上一层灰白的金属光泽。
南司月的侧脸也被一层银色的光笼罩,眉骨清晰,悬鼻嶙峋,唇形优美,便好像一尊精致的雕塑,只是森冷了些。
“如果我介意你骂我,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他说。
云出眨眨眼,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是了,大概这两日的接触太过随便了,她几乎忘记了他的身份。
南王啊南王。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动辄抄家灭门的南王。
她真是疯了,才来招惹他。
从前可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
——可是,为了唐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南司月丢下这一句话,继续回头走他自己的路。
云出吞吞口水,脚步慢慢地往右边挪了挪,挪到阿堵旁边,用两根手指夹住阿堵的袖子,扯了扯。
阿堵诧异地低下头,探寻地看着她,“王妃有什么吩咐?”
“他会不会……突然杀了我泄愤啊?”云出压低声音,小心地问。
虽然要硬着头皮上,但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阿堵啼笑皆非,“王妃放心,王爷想杀谁,从来不会提前威胁他的。”
换言之,虽然南司月说得那样森冷,但只要他说了出来,她也就安全了,没事了。
云出这才松了口气,定定心,三步化作两步,朝南司月追了过去。
南司月走得不快,她没有费多大劲便赶上了他,不过,这次不敢靠得太近,而是远远地隔开两步,犹自不死心地说,“你是南王殿下诶,我一个弱女子,你不能对我食言的。我——嗝……那个——嗝……”
天杀的,貌似酒劲又上来了。
她喝完酒后的反应很奇怪,虽然醉了后会很快清醒,但再过一会,又会再晕乎一会,就好像把醉酒的症状分为几期进行一样。
形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很多。不过,总的来说,能间歇地压制住酒态,确实对云出帮助良多。
这也是优胜劣汰,自然进化的结果。
听云出连打了几个饱嗝,南司月皱了皱眉,嗅着空气里实在称不上好闻的酒味,沉声问,“你喝酒了?”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他以为她是怎么摆平南宫羽的?
难道,靠武力?
那她只有任人蹂躏的份了。
“……不多……嗝……我我……嗝……”云出的头又有点晕了,酒嗝不断,连一句话都说不太全。
南司月蹙眉的纹痕越深。
云出却还在试图争论最开始那个问题,“我说……厄……为什么不去找……唐……唐三……”
“你往后看。”南司月淡淡道。
云出摇晃了几下,低着头,把脖子歪过去。
这一看,差点把自个儿吓得凭空跌倒。
在她身后,南宫羽双臂抱胸,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仍然是一副斯文俊秀、落魄书生的模样。
——好像方才她看到的那个伤心买醉人,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难道,其实真醉的人是她?其实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只是止于她最开始喝醉为止,剩下的事情,都不过是她的幻觉?
云出有点犯迷糊了。
“王妃真是粗心,怎么走得那么匆忙,连自己的钱袋都忘记了。”南宫羽似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很殷勤地掏出一个小巧的蓝布小包。
正是云出装随身东西的小袋子。
她怔了怔,赶紧伸手掏怀里。
——不但没有找到之前南宫羽的钱袋,连自己的小包也不翼而飞。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记得,自己确实搜走了南宫羽的钱袋,还打赏了店小二一粒碎银子。
店小二还对她千恩万谢来着。
“不过,王妃钱袋里的钱还真少,我本来想代你付账,结果,里面只有二两银子,还有一枚不值钱的玉佩,一根竹签……那顿饭一共是十五两银子,所以呢,王妃还欠着在下十三两。这玉佩就当做抵押了,刻了一个云字,不过看不出什么玉质。至于这枚竹签……”
南宫羽作势从蓝布包里取出一只新簇簇,泛着青翠色的竹签,瞄了一眼,唇角立刻逸出兴味的笑意来,“没想到是一只姻缘签,良辰美景奈何天,花好月圆……”
云出的脸立刻像充血一样变得通红,她咬着牙,恨恨地冲南宫羽说道,“还给我!”
“抵押品呢,怎么能还?”南宫羽很厚道地笑笑,而后把小蓝布包重新塞回怀里。
云出简直气红了眼,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也不想去了解。
可是那枚玉佩,是娘亲留下来的唯一东西。
而竹签……
小树说,那不是真的,是唐三假造的。
这也是,唐三留给她的唯一东西。
很多东西,你失去了,你也许再也无法挽回了,那就保住目前能抓住的,保住回忆,让自己不要再失去,更不要忘记。
南宫羽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她,没料到她真的那么着急。
见云出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一副不抢到手不罢休的架势,南宫羽下意识地躲开,身体擦过云出,轻盈地旋到她的身后。
以他的功力,他可以将她完全玩于股掌。
包括,刚才酒馆的那一幕,她那么卖力地表演,他如何不给面子呢?
却也不过是玩于股掌罢了。
可是,明明知道自己抢不到,云出还是迅速转身,又朝南宫羽扑过去。
南宫羽这样戏弄了几次,见她还是不依不饶的,也觉得无趣,正想直接跃走,可再转身时,忽而愣住。
云出不知何时已经哭了。
这个丫头一向半真半假,真假不辨,所以,他也不知道她此刻的哭到底有几分真心。
可是云出确实哭了。
脸憋得通红,眼睛更是红得像只兔子,泪水涟涟,那么悲伤而委屈,像被欺负得厉害的孩子。她索性蹲了下来,无助地抱着膝盖,低着头,抽泣着,哭泣。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坏……那么坏……”
她不过,不过是想好好地过此一生而已。
照顾好孩子们,照顾好自己,偶尔做一些让自己大快人心的事情,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计较地过此一生。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得不同了呢?
小渔村的屠杀,唐三的离开,他们那么千辛万苦,那么孤注一掷,却终究,不过是他们眼中可有可无的笑柄。
一句话生,一句话死,一句话前功尽弃,一句话给之希望,一句话食言弃义。
大概,是真的醉了……
所以,不能再一笑置之,不能再屡败屡战。
那晚的变故后,她一直没有哭,因为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即便是思念,也只能在午夜梦回,看着空荡荡的,或者蒙着蛛丝网的屋梁,默默地忍住。
因为,如果心痛了,就再也没有继续前进的勇气。
那人蓝发白衣,决然转身的样子,终于化成那枚竹签,带着往昔的音容笑貌,温暖着寂冷的无望。
可连这些,也要被他们,无所谓地剥夺,不在意地笑谑。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南宫羽有点措手不及,他默然了一会,随即掏出那个蓝色布袋,放在云出前面的地上,“算了,那顿本是我请王妃的,王妃这么卖力地陪着我喝酒……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对我说的话。”
说完,南宫羽有点讪讪,他起身,抱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文士服在夜风里翩跹不定。
“南王殿下,先行一步,明日羽再于南院恭候。”
他走得利落洒脱,只是长街寂寂,暮色愈沉,他渐渐融进暮野的背影,显得如此寂寥落拓。
云出仍然在哭,她慢慢地伸出手,将布袋捏在手里,握紧。
其实心里很清醒,也明知道很丢脸,她想让自己止住,大概真的是醉了,只有醉了,才会做出这么丢脸、这么自曝弱点的事情。
可是止不住,身体已经不由她控制,那泪水仿佛不是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连绵不绝,哽咽得几乎要不能呼吸。
阿堵在旁边看得担心不已,南司月也微微侧过身,静静地站在原地。
谁也没有开口。
然后,她重重地抽了几声,全身使不上劲,膝盖一软,突然往后面倒去。
阿堵惊呼一声,正想上前接住她,不过,另一个人的速度似乎更快。
紫纱扬起,又安安稳稳地落下。
南司月疾电一样闪到云出的身后,单膝扣地,伸出手臂,准确而安全地接住了她。
然后,他将她打横抱起,站起来,不去管目瞪口呆的阿堵,淡淡道,“回去吧。”
云出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脸上兀自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手垂了下来,握成一个拳,手指几乎扣进蓝色布包里,那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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