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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一怔,然后,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夜泉,他低声道,“如果一直找不到能治好她的方法,你会……杀她吗?”
夜泉抬眸,反问道,“你会吗?”
唐三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喃喃自语,“她已经不是云出了……”
“她就是她。”夜泉拂袖,转身,淡淡道,“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
爱恋便如一把钥匙,你用这个把钥匙开了一扇门,从此钥匙不重要,门也不重要,只因深陷其中,所以,唯她是爱。
即便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唐三静静地听完,旋即一笑。
夜泉,是真的喜欢云出啊。
“那帮帮我们吧,先把远方还回来,然后,无论她有什么举动,阻止她。南王府一己之力,肯定无能为力,必须倾国之势才能制住她。给南司月一点时间,他会找到解决的方法。”
夜泉几乎毫无犹豫,“好。”
“事成之后,南王府归你。”唐三又道。
夜泉转身,诧异地望着他。
“南司月无意于权位,我也懒得受到这个约束,夜泉,其实你是有才能的,只要你同时担下了南王府,许多纷争,不就可以避免了吗?”唐三微笑,语气风轻云淡。
好像他此时承诺的,交出去的,都不过相当无足轻重的东西。
夜泉冷笑一声,“这是贿赂还是筹码?”
他要帮云出,只是出于本心,根本不需要任何贿赂和筹码。
也不需要他们的施舍!
唐三好玩地看着一脸倔强的夜泉,叹声问,“你没有交过朋友吗?”
夜泉抿嘴不语。
唐三继续道,“其实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并非只有利用与权衡,只是一种极平常的馈赠,就像宝剑赠英雄,名花送美人,因为欣赏,所以想将自己的东西送给他,以发挥最大的效用。我没有管理之才,也没有那个心。南司月又是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性子,所以,将南王府交给你,虽然突兀,确实最好的结果。”
“只是,有了南王府后,你必须承诺,不可再妄动蛮族。不然——”唐三耸肩,淡淡补充道,“虽然不喜欢做这种事,但上天入地,我们都会追杀你的。”
夜泉还是倔强而惊奇地看着他。
他那么努力,付出那么多去追求的东西,唐三三言两语,便将它拱手送给了他?
“现在,可以把远方还给我了吗?”唐三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话题,“孩子还太小,总应该在母亲身边。云出即便毁尽天下,也不至于伤害她。”
夜泉正待回答,抬起头,见到君澄舞投射在门上的阴影,他抬高声音,吩咐道,“进来吧。”
君澄舞抱着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唐三远远地看见孩子的襁褓,立刻开心地凑了过去,极走近,他小心地从君澄舞手中将孩子接了过来,在看到脖子上的伤口时,他皱了皱眉,待看到那张小小的脸,唐三的心立刻沉了下来,“不是远方。”
夜泉也正在不远处近乎贪婪地看着孩子,闻言一愣。
唐三抬头,望着夜泉,轻声道,“被掉包了。”
夜泉默然了一会,然后高声叫进侍卫,厉声道,“不惜任何代价,找到夜泉,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孩子!”
“我去找吧。”唐三制止他道,“你去牵制住云出,孩子的事情交给我。夜泉……”说着,唐三从怀里掏出那枚龙形玉佩,也正是南司月交给他,代表南王府最高权力的象征,“南王府自此,由你差遣。”
夜泉怔怔地将玉佩接了过来,用手心裹住,凝望了唐三许久,才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放心。”
过往恩怨,也因为这两字,立即烟消云散。
唐三是洒脱之人,南司月是薄淡之人,如果唯一执着的夜泉都已放下,想必,不会有人再起纷争。
唐三朝他欠了欠身,白衣翩跹,正欲转身,忽听见夜泉在他身后,低声问,“你一直这样为她做事,可曾后悔过?”
毕竟,云出已经是别人的妻了。
唐三笑,用夜泉方才反问他的三个字,回了他,“你会吗?”
说完,他也不等夜泉回答,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扇朱红色的、高大的殿门后。
夜泉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也笑了笑。
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孤独一人,或者,从未真正将别人放在心上过,除了云出。
现在,或者……
他会有个朋友吧。
夜泉低头看着手中的龙形玉佩,瘦削的脸上是一脸奇异的感慨,然后,他转身吩咐君澄舞道,“我想见夜之航,你去安排吧。”
君澄舞‘哦’了一声,虽然远方的事情有点揪心,可是,见到此刻的夜泉,她又觉得欢欣起来。
依旧是英俊而孤傲的神色,可又有什么极阳光的东西,潜入了他一成不变的阴霾里。
蛮族。
丛林。
御珏站在云出的门外,手微微曲起,放在门上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扣下去。
即便见到云出又能如何呢?
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女孩了。
御珏踌躇了又踌躇,最后叹了口气,正待转身,突然听到屋里有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
“哐当”一声,紧接着,还有女子的低呼。
御珏心中一急,想也不想地推门走了进去,却见云出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她面前的镜子已经跌得粉碎,碎片胡乱地散在地上,她手里还紧紧地捏着一块,血顺着指缝流淌下来,她却恍若不知,神情慌乱得如受到猎人追击的小鹿。
御珏见状,连忙走过去,掰开她握得那么紧的手,将那片碎片夺了下来,急忙问,“你干什么啊,这些东西很尖锐,会伤手的。”
他一面用袖子擦净她伤口上的血,一面到处找能包扎伤口的布条,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云出一直默默未语。
御珏动作一滞,却见云出仍旧呆呆地坐在远处,脸颊上全部淌满了泪水。
御珏本来是想来和她理论的,看到这副景象,他心中一软,低声问,“云出,你怎么了?”
“远方……”她愣愣地说,“远方被人抢走了。”
她回来后,一直没有说孩子在哪,别人也没敢问,到了现在,御珏才知道情况,他心口一跳,下意识地伸出手,有点笨拙地抹着她源源不断的泪水,连声宽慰道,“那也不用哭啊,我们再夺回来。你知道是谁抢走远方的吗?”
云出低下头,很费力地想了很久,可似乎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突然抬起头,望着御珏,呆呆地说,“我不记得了,我竟然不记得了。有什么在我脑子里说话,可不是我的声音。”
“云出……”御珏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云出使劲地摇头,人也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坐在地板上,再一点点缩到墙角,双臂抱着膝盖,惊恐而困惑地躲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好像只有靠着点什么,才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御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但也直觉地知道,她并不希望自己靠近。
或许,她希望此时靠近她的人,不是他。
御珏是一个贴心的人,所以,他不勉强,只是蹲得远远的,尽可能与她平视。
“云出,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依旧阳光,柔和而关切。
云出抬头静静地看着他,方才还慌乱的眼眸,越来越平静,亦越来越明亮。
那种动人心魄的妖冶,又从骨子里透了出来,即便定力如御珏,也看得心旌神摇,他忙忙地别开脸,平缓了方才紊乱的心跳。
心中默默地自责。
“出去。”云出冷然开口。
御珏闻言,又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云出的眸光已如寒冰,刚才未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又在淅淅沥沥地滴血,她却一点都没有在意,只是坐在那里,用一种抗拒的目光盯着他。
“出去。”
重复的话,更冷,也更具威严。
御珏犹豫了一下,终于站起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等他合上房门,在外面站了许久,听见里面再也没有动静了,他才放下心来。
——这次云出回来,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御珏觉得,自己有必要跑一趟江南,将事情弄清楚了。
哎,如果这个时候,南司月还在就好了……
他一面想,一面惋惜地摇了摇头,顺着月光照耀的小道,轻快地走远。 王爷今晚不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