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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动作很突兀,绕是南司月反应迅捷,竟也被扫到了衣角,身体往旁边斜了斜。
而来人已经将云出捋上去的裤腿重新放了下来,然后,迎着云出诧异的目光,恨恨道,“我不是让你提防他吗!你怎么能任他胡作非为!白痴!”
“夜——夜泉……”云出愕然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夜泉,顿时有种强烈的,想擦汗的冲动。
“等了很久不见你回来,我就知道出问题了!”夜泉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又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然后,扭头看向南司月,语气愈发阴冷了,“南、司、月,我记得曾警告过你,不要再招惹她。你刚才又在干什么?”
“就算你要兴师问罪,可不可以先把她腿上的蛇毒吸出来。”南司月也懒得和他争,不过,看他的神情,更准确地说辞应该是:完全没心思与他争,对此行为甚为不屑。
夜泉顿时一怔:蛇毒。
刚刚被放下去的裤子,又被捋了起来,夜泉借着黄昏微弱的余光看过去,果然,在云出均匀细腻的小腿上,多了一排蛇齿印,而在牙印旁边,隐隐有黑色血管似的凸起,正往上蜿蜒。
“你被蛇咬了?”夜泉惊了惊,二话不说,人已经匍匐下去,便要替云出将毒血吸出来。
南司月却及时地伸出手,挡在夜泉身前,极没烟火气地阻止道,“你不可以。会中毒。”
“我不可以,难道你可以?”夜泉瞪着他问。
眼见着那几条黑色的线已经越来越往上,转眼,就要侵到云出的膝盖位置了。
他心烦意乱。
“我确实可以。”南司月淡淡道。
“为什么你行我就不行?”
“因为我是南王。”南司月说了一个绝对有点找打的理由。
夜泉顿时一哂,“那我还是夜王!”,说话间,他已经不想和他胡搅蛮缠下去,头一地,对着伤口啜了一口,然后,吐到旁边。
南司月见阻止不及,索性也不说话了,又恢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淡淡说,“我已经提醒你了。”
夜泉没工夫理会他,又啜了几口,直到吐出的血从黑色变成了鲜红,这才罢休。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云出则一直保持沉默,呆呆忪忪,似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她确实是被吓到了,受到了比刚才更大更剜心的惊吓。
是啊,夜泉才是真正的夜王。
这一个两个三个的,早已经印证了这个事实。
他是夜王,夜嘉是假的……
那,唐三呢?
南之闲在囚牢里说的话,再次重现在她的耳边。
要想解蝶变,就必须要夜王的心头之血。
夜王的心头之血。
夜泉的血。
……云出傻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正为自己吸出毒血的夜泉,脑子里、心里全是乱糟糟的,找不到条理。
那一边,夜泉已经从怀中取出一瓶白色的粉末,洒在她的伤口上,再撕开自己的衣摆,为她包扎好。
他好像一直在为她处理这种事情,他身上,也总是会随身带着许多瓶瓶罐罐。
所以,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那么行云流水。
“夜泉……”她终于出声来。
夜泉抬起看她,本以为她会老生常谈地说一些‘又麻烦你啊’‘谢谢你啊’这种废话,哪种云出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怔怔地冒出一句,“你为什么会是夜王呢?”
为什么是夜泉呢?
为什么她想重新让唐三回来,就必须牺牲夜泉呢?
夜泉一愣,然后,目光一沉,正要说什么,头却突然大眩,视线更是陡然一黑。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云出睁大眼睛,正要坐起身,接住夜泉,南司月已经早一步地扶住他的肩膀,没让他倒下去。
“他怎么了?”云出骇然地问。
“中毒了。”南司月一副‘我早说过’的样子,随口解释道,“这种蛇便是十年前导致全村瘟疫的罪魁祸首,不过,南王府的人应该能对此免疫,我们从小便会服用蛇草羹,便是专门针对这种蛇的。它原本……属于南王府。”
云出无语了。
既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向夜泉解释清楚?还在旁边任由他去吸毒……
不过,南司月确实也阻止过。
云出却总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在哪里。
“等我解释完,且不说夜泉信或者不信,却一定会耽误时间。”南司月似看穿了她的疑问,淡漠地说,“我不能冒险。”
——纵是夜王,于南司月而言,也不过是个不相干之人罢了。
“那可不可以解毒的?”云出已经张臂将夜泉接了过来,像抱着小时候的小树一样,将他挪到自己的怀里,然后,看着南司月,忙忙地问。
“可以,两个时辰内回到南院。”南司月回答道,“我有解药。”
“那我们赶紧走。”云出说着,已经搀扶着夜泉站了起来,她被蛇咬过的腿还有点酸麻,使不上劲,所以,起身得万分吃力。
南司月本想扶住她,手伸到半途,又放了下去。
“我们走不了了。”他低声说。
“为什么?”云出诧异地转头。
夜已经有点深了,原先那淡薄的天光,也已经隐匿在西山之下,无星无月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连咫尺之遥的南司月,也看不太清楚。
“因为天黑了,它们便出来了。”南司月轻声回答。
“它们……”云出的背后如小蛇般蜿蜒出一道寒气。
入夜后会出现的东西,难不成,真的是鬼?
“是蛇。”南司月仿佛猜到了云出的想法,哂然地纠正道。
不过,这个答案,却让云出更是寒了寒,比起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缠上小腿的,凉飕飕的触感,比厉鬼更让人毛骨悚然。
在远处,一直在低低哀鸣的骏马早已经没有了声息,站在云出这个位置,远远地看过去,只见一团一团蠕动的阴影,在马尸上蜷缩攀爬,简直比噩梦还噩梦。
而刚才云出一脚踏进去的小洞,也似有什么东西钻出来,压过茅草,嘶嘶地响。
“云出,你过来。”南司月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似明了她的恐惧,伸出手,握住她垂在身侧,已满是冷汗的小手。
她的另一只手,仍然扶着夜泉,而且,还下意思地将夜泉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虽然自己害怕得要命,却还是在试图保护他。
南司月的手还是很冰很冷,可亦有一种难言的安定。
“先退回宗祠。”他果断地说。
“啊?”云出愕然,“可是乔虞武……”
“现在可以不用惧他了。”南司月轻描淡写地解开她的疑虑,“而且,宗祠应该也有解蛇毒的药。”
若非如此,乔虞武也不会吩咐他们留在宗祠不动了。
能驱开毒蛇的东西,必定,也能解毒。
云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先回宗祠找一找,毕竟了,夜泉的情况不容耽误。
不过,这乌漆麻黑的,想重新折返回去,又何其困难。
她固然能认得路,也做不到走夜路时不出什么差池。
“跟着我。”南司月已经率先做了决断。
对他而言,天亮也好,天黑也罢,本是没区别的。
更何况,他刚才走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留意了一下,原路折返回去,应该不成问题。
说完,他已经从云出手里接过夜泉,没什么表情地抱起他,夜泉的胸口搁在了南司月的肩膀上,他皱了皱眉,另一只手则牵着云出,缓步朝宗祠走回去。
——哎,如果不是为了云出。
他还真的不愿意抱一个男人。
云出走得很慢,但也很努力地跟上了南司月的步伐,在这如墨汁侵染一样的黑暗里,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阴风飒飒的鬼村里。
旁边嘶嘶的蛇形声,绵绵不绝,好在,并没有靠近。
他们终于回到了之前离开的宗祠,里面也一样黑洞洞的,没有灯光,没有人声。
不知道乔虞武有没有回来……
不过,此时已经多想无益。
南司月已经推开了宗祠吱呀作响的破门,缓步走了进去。
里面比起外面,更是黑上不止百倍,乍一进门,便如坠入永夜一般,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那些嘶嘶声却停止了。
那些一直跟随者他们的毒蛇,似惧怕什么似的,并不跟进来,而是聚集在门外,一团一团,堆叠着,蠕动着,或撞着门槛,或仰着舌头吐着信子,不安地示威,却偏偏不敢进来。
云出这才松了口气,也刚刚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侵湿了,被南司月握住的那只,更是黏黏稠稠的。
丢脸。 王爷今晚不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