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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他的长相吗?”唐三别有所指地问道。
云出愣了愣,然后,有点懵懂地点头。
难道他还能给她画出来不成?
“我带你去。”唐三说着,已经站了起来,擦过她身边,大步往外走去。
云出怔了怔,赶紧迈开步子,紧紧地跟了过去。
他们再次站在祭坛前,就像昨晚那样,只是,这次唐三显然打算将她带进去,而不是让她离开。
“这是……”云出正犹豫呢,身体突然一轻,唐三已经将拦腰拎起,落入阵法之中,几番起落,脚步精准地踏在设定的位置上,眨眼,便安然地落到了祭坛边沿。
他的动作当然谈不上温柔体贴,可这也是他们离得最近、时间最长的一次,所以,云出也不觉得怎样,反而觉得……
惊喜啊惊喜。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知足之人。
“随我来。”等到了目的地,唐三毫不迟疑地松开她,带着她,往祭坛纵深处走去。
借着每个真身上镶嵌的宝石的微光,云出惊叹地看着一具具鬼斧神工的雕塑,可心底又明白:这些雕塑里面,都是历届唐宫宫主的骨灰——如果没有如今的种种变故,百年后,唐三也会成为其中一具——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周身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寒意。
她不由自主地挨近唐三一点,鼻子几乎挨到了他的后背,衣衫扫过,他身上淡若游丝的飘渺香味不绝于息。
大概是太投入了,唐三停住脚步的时候,云出没有注意,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把鼻子撞得生疼。
好在,唐三没和她一般计较,只是往旁边让开一步,让她走上前来,“这位,便是唐宫的祖师爷唐罗了。”
云出刚才已经被那些雕塑震得一惊一乍,等看清唐罗的塑身后,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太逼真了!
如果不是脸上的金箔实在太耀眼,换成平常的肤色,她几乎会认为面前站着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全部纤毫可辩。
尤其是唐罗的眼睛。
那双黑曜石镶嵌的眼睛,流光溢彩,好像有生命一样,自她进来之时,便一瞬不眨地看着她,深邃的,湛清的,千言万语,不能描述一二。
“好……好漂亮。”怔忪了老半天,云出才情不自禁地发出自己的感叹来。
是,唐罗很漂亮。
纵然,只是一座黄金的雕塑,可是那精美的五官,还是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唐罗无疑也是秀美的,可与唐三的秀美不一样,他的美中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斯文而怅然的哀伤。
那哀伤从他的神情,弥漫到那双魔魅似的黑眼珠里,丝丝缕缕的,缠住她的凝视,恍惚间,仿佛又听到了昨晚的呼唤,从远古的残念里,苟延至今的呼唤。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触摸他的脸。
——也许,只是想确认一些,这个人,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唐三看在眼里,本想阻止,手方抬起,不知为何,又放了下去。
他听之任之了,并没有说话。
云出的手挨到唐罗的脸颊,冰冷的黄金质地,并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
然而,所有的变故,都在此时,陡然发生。
那双莹彩生辉的眼眸,刹那间,迸射出更加绚烂耀眼的光芒,喜悦的,欢愉的,哀伤的,惆怅的、默然的,不舍的,宽慰的,永远永远无法描述清楚的华彩,然后,归于黯淡。
好像魔法突然消失,好像生命陡然消弭。
黑曜石变成了两粒极普通极普通的石粒,他脸上的金箔,哧哧地裂开缝隙,然后龟裂,然后破碎,一片一片地落了下来。
云出骇然地往后跳开,惊诧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又万分迷惑地瞧着唐三。
难道,是她的力气太大了?
竟把唐三的祖师爷弄坏了!厄……把唐三祖师爷的雕像弄坏了。
闯大祸了!
可唐三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是一眼不眨地看着那片片掉落的金箔,看着金箔下,还来不及看清楚,在接触空气时便霎那变成齑粉的躯壳。
一阵簌簌声后,阴冷的祭坛里,只余下一堆破碎的金箔,和一堆随风滚动的尘埃。
云出目瞪口呆。
想想也是,如果这真的是唐罗的真身,那已经是千年前的尸身了,一旦接触空气,瞬间灰化并不稀奇。
可是金箔呢?金箔为什么稍微碰一碰,就……就全部碎了!
她这次闯祸,闯得何其冤屈啊。
云出又拿眼角瞟唐三的表情,唐三却看也不看她,他垂下眼,朝那对碎屑深深地行下一礼,然后,轻轻弯下腰,从金箔堆里,拿出一本似羊皮质地的画卷。
“走吧。”他转身说。
“啊?”云出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就走了?祖师爷被她弄得灰飞烟灭了,他也一言不吭,甚至,都不去追究原因?!
太——太儿戏了吧。
云出心有戚戚。
“你不用再看了,祖师爷也是得偿所愿。”唐三见她像只呆头鹅一样站在原地,淡淡解释道,“你与广场上那个名叫云焰的女子长相相似,他本一直在等她,现在等到了,无论真假,他已经无憾了。”
池底的浮雕,云焰的名字,那本凌乱的笔记。
唐三能猜出一个大概。
等待千年,真身不灭,本只为了,再看你一眼,再触摸一次,你冰凉的指尖。
云出闻言怔怔,一面迷迷瞪瞪地跟着唐三往外面走去,一面,忍不住回头:地上的尘埃,已经被过堂的微风,吹得到处都是,除了散落一地的金箔,连痕迹都没有,唯有那两粒石头,已经失去光华与魔彩的黑曜石,铅华洗净,如此安然,与地面融成一体。
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那久久萦于心底的哀伤一样,仿佛,这世上,有一个很亲近很亲近的人,刚刚离开了。
这感觉来得如此汹涌,猝不及防,几乎让她潸然泪下。
直到出了正殿门口,她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房间,唐三已经展开手中的羊皮画卷,在灯下仔细地研究。
云出还记挂着刚才的事情呢,人显得有点呆头呆脑。
过不多会,正在她打算继续问的时候,抬头见唐三目不转睛,很是认真的样子,她也不忍打扰他,一个人出了门,缓缓地走到广场之下,看着那尊已经成为残焦的雕塑,心中黯淡莫名。
云焰。
云焰。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以至于,值得一个人为你千年等待?
并且,建造了这座唐宫……
建造了这座唐宫……
云出眨眨眼,突然转身,重新跑进唐三的房内,也不管唐三是不是还在看那副羊皮卷了,她揪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兴高采烈道,“唐三,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唐三被她推搡得摇晃了一下,抬眼,奇怪地看着她。
“我说,你可以离开唐宫了,因为,你根本没有继续留在唐宫的必要了。”她也清了清喉咙,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唐罗当年建立这座唐宫,本就只是等待那个叫做云焰的女孩,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他已经得偿所愿,那这座宫阙,就不需要你继续守着了。它已经空无一物,毫无意义了,唐三,你可以走了!”
蝶变,是唐罗给自己、给后人下的魔咒。
他将自己封存在这个冰冷的、与世隔绝的唐宫内,封在无情无爱的世界里,以身化宫,等着她的重返。
这是他的选择,却成为了历届唐宫宫主不可摆脱的宿命,更成为同样蝶变后的唐三的枷锁。
现在,唐罗心愿已了。
那他身上的枷锁呢?
是不是,也可以解了?
云出越想越兴奋,脸上的雀跃将刚才的抑郁一扫而空,唐三却没有被感染,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很自然、很随意,很打击人地问,“哦,怎么走?”
他们已身在绝境。
想走,怕也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云出眨眨眼,‘厄’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那么想走吗?”唐三问了一句。
厄,滚来滚去地耍赖,弱弱地伸手:那什么,能不能给点推荐票,别让《迷糊》继续在那杯具的‘投票榜第十一名’呆着了……
还有一千字,留着下章一起发,晚上还有一章。俺要为明天减负……默默都爬走…… 王爷今晚不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