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你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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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就怕他们桶不出蚂蜂窝。”
樊沉轩在那一刻几乎动不了,他怔怔地跟樊沉兮对视着,亲眼看着那黑色的眼球周边一点点的变成灰色,他身子一哆嗦,往后退开一步,才从那诡异的魔障里脱身,再看樊沉兮时,心里就多了惧意,嘴硬地挤出话来:“你,你别后悔就成。”
“与其担心本宫后不后悔的问题,你还是看看,要选那个案子吧。”
他随手挑了个卷宗放到樊沉轩面前:“别说做哥哥的不照顾你,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是前段时间发生的,时间比较近,线索都比较容易找,你来查,怎么样?”
他还特意翻开,让樊沉轩能够看到罪犯的名字:童书培!
樊沉轩冷哼着将那卷宗推开了:“不是说,也可以挑选你觉得没问题的那些案子吗?”
“自然可以。小德子,带四皇子到卷宗室拿。”
虽然樊沉兮说可以去查他觉得没问题的案子,可四个小组,选的全是他挑出来的,只有樊沉轩提出了这个要求。
樊沉兮无所谓,任他这个四弟去折腾,很是随意地将摊着的几个卷宗収起来,童书培的那卷正好放在最上面,他看着“童书培”这三个字,搁在上头的指头点了点,再随意的对登记人员说:“本宫就查这个案子,你记一下。”
“是。”
至此,没有谁怀疑,他要查的这个案子是否存在其他的问题。
倒是让樊沉兮确认了一件事,爆炸的农庄,那个死人火药兵器库,似乎跟樊沉轩没有关系。
可不是他,又会是谁?
……
仇小贝走进瑛秀的家中。
外头是跟邻居一样的搭建,小庭院连接一栋小屋,庭院的晾衣杆上挂着两件不知道晒了几天的衣服,还有几件被风吹走掉在角落,干瘪地和草儿缩在了一块,一看,也是不知道放在那几天了。
似乎瑛秀一走,这个家就再没人收拾了。
屋里头……倒很干净。
当初宣布破案后,这房子自然就归还给瑛秀的父亲,屋里头多次被提到的一滩血迹已经没有了,看起来应该是被反复清洗过。
除此之外,整个屋子很空,据说,瑛秀一家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了,你长时间住在一个地方,哪怕再穷或收拾得再整洁,还是会有许多东西堆满屋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活痕迹,可这屋子却少了这些痕迹。
就好像被特意清除掉了,扔了家具,扔了常用的物品,让人不禁想,瑛秀的父亲,是打算搬家了?
“咳咳……”几声咳嗽,一名头发有些发白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着大概四十来岁,身子倒还算健朗,只是脸色看着不太好。
说得也是,女儿刚被杀害,能好到哪去。
瑛秀父亲不明所以又带着些许戒备地:“请问你是?”
仇小贝拿出刑部的令牌:“我是刑部旧案组调查人员,”以前就觉得这句话特别酷,仇小贝挺直胸膛,特别有感觉地说,“我今儿就是来问你点事情的。”
“咳咳,我女儿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之前你们也都问过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今天还要问什么?”说着,情绪激动的瑛秀父亲又咳了起来。
“老伯,你先坐吧。”
看他咳得辛苦,仇小贝想让他坐下来缓缓,可环眼望去,这小厅里都找不到一把椅子的。
“抱歉,”映秀父亲看出她的疑惑,止了咳嗽便说道,“瑛秀已经走了,我不想留在这伤心地里,便想去外城,投奔我一位兄弟。”
仇小贝点点头:“您女儿的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我想再问清楚一些,这也是想让你女儿能够真正的安息。”
瑛秀父亲叹气,想了想才同意,他到房中搬了两张小凳子:“您将就着坐吧。”
仇小贝笑着坐下,打量着这几乎被搬空的房子:“看来老伯收拾得差不多了呀,这房子都清空了。”
“留着都是睹物思人,倒不如……”
“倒不如全扔垃圾堆里?”仇小贝接过他的话,对方怔了下,赶紧解释,“我只是、只是……一见到这些,心里头就难过。”
他说着就哽咽了,捂着心头锤了两下:“我女儿还正是花样的年纪,就这么没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怎么接受得了。”
仇小贝将一帕子递给他:“节哀。”
映秀父亲接过帕子,捂着眼睛。
等他情绪缓和疑点后,仇小贝才接着问:“老伯,你认识童书培吗?”
“当然认识,”瑛秀父亲愤恨地拿下帕子,“就是他杀害我女儿,我怎么会不认识!”
“我是问,在你女儿出事前,你知道他吗?”
“怎么不知道,他成天的来缠着我女儿,就他那德行,哪个敢把女儿嫁给他,以前来找瑛秀时被我赶出去过两次。”
“可我听说,你女儿跟他的关系很好?”
“好什么啊,”映秀父亲很生气,还比划着手臂,“当初,我女儿看他可怜帮过他小忙,然后他就粘上我女儿了,怎么都甩不掉,我女儿可是要嫁人的。”
“对,”仇小贝盯着他看,“我也听说,你给你女儿找了一门亲事?”
映秀父亲眼神闪了下,然后又理直气壮起来:“对啊,我女儿年岁不小了,我肯定要给她找一门好亲,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能嫁个好夫婿,再给夫婿家生个好儿子,她这辈子就算没白来了。”
难道一个女人到这世上的使命就是嫁人生子?
仇小贝心头最不屑这种事,可她也知道,对很多人来讲,这就是真理,她也没心思去跟瑛秀父亲去辩论,因为你永远都无法跟他掰扯清楚这件事。
将那不适压下,继续只问案件相关的事:“可我听说,你给瑛秀找的那户人家,除了家里有点钱外,人品并不怎么样,那男的已经有妻子了,还有三房妾室,你要你女儿过去做第五房吗?”
“男人三妻四妾不很正常吗,她只要生个孩子,母凭子贵的,还愁以后过不了好日子?”
仇小贝极力忍耐,才把那些关于一夫一妻,女子也能拥有婚姻自由,女子没有相公孩子也可以过得很好,女子也可以独立自主等等可以骂一天的话憋回去,最后只咬牙说出一句:“可你女儿不愿意,她不愿意嫁给你给她说的这门亲。”
“她那是不知好歹,”映秀父亲越说越气,“我辛辛苦苦才让人撮合的,人家也提了聘礼过来,结果她说不嫁?在家从父,我让她嫁,她就得嫁。”
“就因为那些聘礼可以帮你还债对吗?”
上一刻气愤填膺的映秀父亲僵住。
仇小贝冷笑:“你已经把聘礼都拿去还债了,剩下的也都赌光了,你怎么可能容许你女儿不嫁过去,你甚至想着你女儿嫁过去后,还能再从女儿夫家里坑点钱回来,对吗?”
映秀父亲一把站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女儿已经死了,杀人凶手也找到了,我不知道你问这些还有什么用,对了,杀害我女儿的凶手还被人给顶替了,现在那童书培还没找到,你们不去抓人,来这里质问我这个没了女儿的父亲是几个意思,滚,滚出这里!”
“谁跟你说凶手找到了?”仇小贝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童书培根本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你,”她严厉的目光迸发出冷芒,“是你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男人刚还汹汹的气势瞬间被化解,连着退了两步,随后又强硬地往前一步:“你、你再胡说什么,我杀了自己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就算她违背我的意愿,我也没必要杀她啊,我为什么要杀她!”
“你当然没想杀你女儿,毕竟留着她,对你肯定有好处。”仇小贝在这屋中踱步走了半圈,特意是在曾经有过一滩血迹的地方来回走了两趟,她特意观察过男人,她在这已经洗得很干净的地方逗留时,他显然更紧张,也更紧绷,“只是,你没想过你女儿会反抗得那么激烈,甚至想要离家出走去找你看不起的童书培,所以你们发生了争执。”
她低头,仿佛看到了地上渗出了已经被擦掉的那滩血,她迈开步子,走到了那滩血的正中间,让血把她的鞋子染红,还慢慢地延伸到她的裤腿,衣摆,逐渐往上……
她闭上眼睛,眼前好似出现了当时的场景。
“你抓住她不让她走,可这个照顾你多年,为了给你还赌债可以卖给人做丫鬟的女儿,这回铁了心要离开你,争执下她推开了你,你恼羞成怒之下,抓起刀,刺进了她的后背!”
……
“你干什么去?”
瑛秀父亲坐在门口抽着长杆烟,就看到女儿拿着只包袱走出家门从他身旁经过,他一把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臂。
瑛秀被他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他会在家,她努力镇定下来:“爹,女儿重新找了份工作,但那家的总管说得住在那里,女儿可能很长时间才能回来,爹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不要再赌了。”
随后便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你少骗我。”她想挣脱的动作刺激了她爹,将她抓得更牢,“你是不是要去找童家那小子?想跟他私奔?你这不要脸的贱人,童书培那小子有什么好,他要是能继承童家也就算了,看他那样,童家都巴不得没他这个人,你还没脸没皮地贴上去,你要不要点脸啊,你要不要点脸!”
“爹你胡说什么,我是真的要去人家家里做事,看小培只是他受了伤,而且小培很好!”
“好个屁!”
瑛秀父亲施力将映秀拖回屋中,一巴掌打过去:“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做人家丫鬟有什么好,张家的少爷很快就会过来娶你进门。”
“那是娶吗,那分明是把我送去给人家……”瑛秀屈辱地咬咬唇,无法把“糟蹋”两字说出口,“爹,我也告诉你,我是不会进张家的。”
这件事,她已经跟父亲说很多次了,可父亲一意孤行,或者说,父亲急着把她卖掉。
瑛秀不是那种完全逆来顺受的姑娘,虽然当今社会的观念让她无法抛弃自己的父亲不管,可她不能任由自己被送到那个张家里去,那个张少爷就是个人渣,更何况,她还有小培。
昨天看完小培回来,她无意间发现父亲跟张家人的保证,就算是打断她的腿也会将她送到张少爷床上。
所以才会想趁着爹不在家的时候收拾细软先离开家里再说,可没想到她爹就在门口等着她。
“我把你养到大不是让你跟我说不的,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张家你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瑛秀眼眶红了,人情绪上来时就会做冲动的事,当时也没能去想先按捺下来找出路,就咬着牙要往外冲。
她爹见了就打她,越打瑛秀那藏了多年的反骨就爆发得更严重,推搡之下,她竟然将她还算健朗粗壮的父亲给推倒了。
只能说父女俩都有那股一生气就不顾一切的冲动,她爹一连被女儿顶撞反抗不说还动手“打”自己,眼看着女儿就要开门跑出去,他红着眼抓起一旁瑛秀挣扎时,从她包袱里掉出来的,童书培送给她的刀子,嘴里嚷着“我让你走,我让你走”,人则冲上去,将刀子扎进了瑛秀的后背!
仇小贝睁开了眼睛,转身望向瑛秀父亲:“你就这么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事后还将她的尸体扔到河里,嫁祸给童书培,结案后,你无法面对这个你杀死自己女儿的地方,便洗干净,并把这个充斥着女儿影子的屋子清空。”
外头庭院那般脏乱,洗了多天的衣服都没人收,这个小厅却洗得那么干净。
想来,瑛秀还活着的时候,家里的活都是她干,因此,她死后她父亲才无法面对这些到处充斥着女儿影子的地方和物品。
瑛秀父亲惶恐地站在原地,然后大声喊着:“这些都是你胡说的,刀是童书培的,掉到这里的玉佩也是他的,杀死我女儿的明明是他,你们为了替他脱罪,就可以诬赖到我身上!”
越说他本人也认定了事实就是这样,还反过来对着仇小贝理直气壮地瞪着眼睛:“还有没有天理!”
被质问的仇小贝不慌不忙,一手还轻轻抚了抚肚子:“既然是童书培到你家来杀了瑛秀,还将映秀丢到河中,你那时候在哪?”
“我,我自然是去田里忙活啊。”
“几时去的几时回来?”
“自然是天刚亮的时候就去了,天黑才回。”
“那就奇怪了,隔壁李家的田地跟你家的相邻,他那天也去田里了,怎么没看到你?”
“我、我记错了,我那天去、去赌坊了,”他挺了挺胸,“你、你不也知道我就好、好这口嘛,我肯定是去赌了。”
仇小贝冷哼:“那真是不巧,我也去问过几家赌坊了,都说没见过你。”
“赌坊那么多人,谁能记得。”
“那你告诉我,你进的是那家赌坊?”
“我,”他目光闪躲,“我不记得了,我到过那么多家赌坊,我哪记得那天去的哪家。”
“是啊,没人看见你去田里,也没人看见你去赌坊,偏偏有人看见那天你走出家门后又折了回来,之后还看到你扛着个大麻袋出了家门往河边去了,你怎么解释?”
瑛秀父亲一惊:“不、不可能……”
“很不巧的是,这个证人,也就是当时指证说看到童书培的那位,他就看到你们前后出了这屋子,他当时还以为童家少爷跟踪你,毕竟这是你的家,你是瑛秀的父亲,所以没觉得你的行为有什么反常,是我们反复去问,才得知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
男人双手哆嗦了起来。
“还有,那把刀留下了掌印。”
“胡说八道,刀怎么会留下掌印?”
仇小贝嗤笑:“我有一种药液,喷在曾经有血的地方就会出现紫色,你当时手拿着刀去刺人,血肯定都喷在刀上,但手掌握着匕首的地方肯定是干净的。”
她拿出一瓶药,做实验般,蹲到地上,将瓶子里的药倒在地上,然后涂抹开,很快,那洗得很干净的地板上,曾经有血的地方都渲出了蓝色,而没有染过血的,还是原本的样子。
验证给瑛秀父亲看了之后,仇小贝再拿出了一把小刀,这把小刀做得很精致小巧,很适合女孩子佩戴在身上防身,是童书培特意做给瑛秀的,只是在造这把刀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瑛秀会死在这把刀下。
小刀早就被涂过药液了,上面正泛着紫色,唯有一片地方是空白的,那空白处连起来看,就是一个手掌印。
仇小贝打量着小刀:“只要将你的手,跟这手掌印比对一下,再加上证人的证词,我想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瑛秀父亲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药?”
“呵呵,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就会配个药,跟我走一趟吧!”
“不、不是我!”他神情变得有点神经质起来,“不是我要杀死她,是她自己,她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
他忽然抬起了头,凶狠的目光里满是杀意:“都是你,都是你!”
仇小贝很想喊一声,你杀个人关我什么事,然而她一声都没来得及坑,人已经朝她冲过来了,估计是恶从胆边生,想着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把她灭口了,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凶手。
红了眼睛的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跟童书培一样长得像个女人的刑部官员,一点不怕的站在原地,就等着他靠近的行为有多反常。
一道暗器打中了瑛秀父亲的膝盖后弯,他马上重心不稳地扑倒在地,早就守在外头的兵卫冲了进来,几人围在他左右,几人护在仇小贝跟前。
仇小贝走到秀英父亲跟前,他已经被兵卫压在地上了,她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就绕过他往门口走去。
“我、我真的为了她好啊。”他突然大声喊道,“她跟着童书培能有什么出息,那人脑子有病的,连他家里的人都觉得他有病,说不定哪天,就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我怎么能让瑛秀跟着他!”
仇小贝猛地回头:“有病的,是你,是那个张家少爷,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前刑部,人家童书培好着呢,会比你们任何人都好。”
她气冲冲地走出那个屋子,就看到站在屋檐阴影下的瑛秀,她感应到小贝出来,就转过头来,那原本就惨白的脸,好像更白了几分,几乎要透明化了。
“其实,你猜到是你父亲杀的你了,是不是?”仇小贝很肯定地问。
在童书培强烈要求她要查出凶手,而瑛秀却支支吾吾,多次欲言又止。
“我想替他求情,但又不能当着小培的面……”
瑛秀幽幽叹气,酸楚而无奈。
父亲终归是她父亲,她恨不了,可对小培来说不一样,父亲他,夺走了小培最重要的东西。
“你放心吧,”仇小贝嘲讽地笑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瑛秀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仇小贝走出庭院时,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她一进车厢里,闭目养神的樊沉兮马上就睁开眼睛,小德子更是立马将干净的湿布巾递给她擦脸擦手,还给她奉上斟好的水和糕点,之后才退出车厢。
樊沉兮朝她伸出手,仇小贝自觉地搭上去,然后坐到他身边,喝点水吃点东西,樊沉兮则拿起那块干净的布巾给她擦脸:“何必自己亲自去,让人直接抓走不就成了。”
物证人证都有。
仇小贝嘿嘿笑道:“这样才能过把瘾啊,奴才以前就特别想体验一下当官的威风呢。”
樊沉兮瞥她:“你现在的身份,可比这刑部一个小官威风。”
太子身边的内侍公公,从四品! 太子殿下奴才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