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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很久很久以前，到很久很久以后

　　[1]

　　在模特儿这条路上，林昼觉得自己走得挺惊心动魄的。

　　从小学习国画、素描，师承国画大师赵秉添，学了六年后又在美术学院深造，之后破格到国外留学，进修了几年油画。教授Amanda甚至拍着胸口说，林昼是他教过的所有学生中，未来十年在油画方面造诣最高的学生。

　　如果没有那场变数，再过几年，他大概会变成所有华裔学生里头最年轻的画家。

　　而那场变数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天，他打算参观一场画展，没想到途中下了一场雨，他在一个场馆外避雨，恰好遇见了一名西班牙同学Amiogo。

　　Amiogo有着西班牙人的热情，皮肤晒成了最流行的小麦色。

　　他笑得一脸灿烂，操着有口音的英语对林昼说：“外面雨太大，进来看场show吧，保准你会爱上它。”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里头光线昏暗，林昼甚至不太记得同个学校的Amiogo修的什么专业，就那么误打误撞地进去了。

　　那是一场国外时装秀，参加的都是一些在时装设计上的新起之秀。

　　林昼进去的时候时装秀已经进行到一半，没想到还是座无虚席。Amiogo就坐在他身边，激动得眉飞色舞，眼里芒星点点：“难得能见到设计师Summer的新作品！昼，你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林昼手里拿着宣传折页看了看，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像空无灵魂一样行走着的模特儿。

　　大概因为艺术都是相通的，他很容易地从模特儿身上的时装联想到自己的绘画上，每个点线面的结合，每种布料的糅合，都在他脑海里快速地运转起来。

　　线条、轮廓、圆形、三角形、不规则图形……

　　纽扣、铆钉和不同布料的结合……

　　他突然琢磨出了一点儿意思。

　　就在灯光流转间，有主持人介绍着：“接下来压轴的，是设计师Summer所设计的寒冬系列的新作品！”

　　流光溢彩的灯光里，有一名模特儿从黑暗里走向明亮的舞台。

　　那模特儿依旧是死鱼眼，面无表情，走动的时候还有一点儿小傲娇，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于身上那套衣服的表现扩张力。

　　随着模特儿步伐加快，坐台上出现了啧啧惊叹声。

　　因为那套衣服实在是太让人出乎意料了，色彩和布料的运用抢眼。衣服线条十分柔和，设计师大胆地采用了中国风的黑色丝绸，在黑色丝绸之外，是钢筋箍起来的层峦叠嶂的山峰。不仅如此，设计师在山峰上叠加了宣纸，上面点缀着手绘的星空。

　　刚与柔，力与美，都强烈地冲击着每个人。

　　黑色丝绸在灯光下，又现出了它内里的暗纹，里面有流光溢彩的颜色，像极光，像无穷宇宙，像寒冬临近之前的天空。

　　一件衣服，却可以有各种变化，它有画面感、有冲击力和张力，还有它独特的内涵和灵魂。

　　Amiogo小激动了一把：“昼，中国风，中国风！”

　　但林昼看到的和Amiogo看的不一样，他突然觉得这件光怪陆离的衣服应该是有灵魂的，带有深沉的感情的。设计师在画它的时候，投入了很深的感情。

　　这衣服让他忽而想到了几年前去西藏，在8000多米的山上看夜空，星星很明亮，天空很近，人在浩荡宇宙中，仿佛手可摘星辰。

　　有的人画了一辈子画，却只能模仿别人的作品，一辈子做绘画工匠。但有的人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赋，画什么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这时装居然让人感觉到了震撼。

　　林昼顿了顿，问Amiogo：“设计师Summer是谁？你认识吗？”

　　Amiogo脸都红了：“昼，这该问你！Summer是华人设计师！”

　　[2]

　　第二学期，林昼稀里糊涂地选修了时装设计这门课。

　　可是学习成绩优异的他，却在时装设计这门课上惨遭滑铁卢，成绩简直惨不忍睹。

　　林昼不信邪，带着自己的作品去找教授，教授看着他设计的衣服若有所思地说：“昼，你的画画得很好，可惜的是，或许你没有时装设计这方面的天赋……”

　　平时在绘画这门课上顺风顺水的林昼，第一次跌得这么惨痛。更让人绝望的是，所有教授几乎都对Summer的作品称赞有加。

　　他疯了一样描摹Summer的寒冬系列，Summer画的每一寸每一丈，都在他心里过了一遍，就像是西藏的僧人一步一步在朝圣的过程。

　　学期结束，林昼和几个同学参加时装设计秀。没想到中途却出了岔子，有个模特儿吃错了东西，压根儿上不了台。

　　设计师急坏了，向着台下那么一瞅，在看到林昼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过了一会儿，那名设计师居然找上门来。

　　林昼天生就有着模特儿般的衣架子，设计师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请他帮忙上台走一圈。

　　没想到这一圈走下来，林昼英挺的身材和新鲜的中国面孔引起了强烈震撼，第二天他走秀的照片甚至登上时装网站头版。

　　时装秀邀请函像雪花一样飞来，其中不乏大秀场和一些知名设计师的作品。仿佛一夜之间，林昼跃升成为整个巴黎最炙手可热的时装模特。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穿了一件时装走了一次过场……

　　有的时候，林昼觉得命运一次又一次在和他开玩笑。

　　林昼从没想过在模特儿这条路上发展，偶尔推脱不过，露脸参加了几场秀，这做法反而使他赢得了大量赞誉。

　　“贵精不贵多”这句话在他身上得到了浓墨重彩的体现。不过半年，林昼已经在时装秀场上小有名气。

　　经过不断地探索和名师指导，林昼在台上的表现也更加自如。

　　他接触了更多大师级的作品，却始终忘不了第一次看到Summer作品时的震撼和惊艳。

　　但这么久了，Summer也不过成为他在时装设计上的一枚图标、一个符号和一位天赋者的代名词，和他再没有什么交集。

　　大四那年，陆曼芝给他打了一个越洋电话，大意是说她闲暇无事，开了一家服装设计公司，总部在上海，问他毕业后有没有回国的打算，如果有的话，可以到她那儿撑撑场面。

　　林昼想着陆曼芝大概是恰好看到他走秀的照片了，才会想起他来的。

　　他这个表姐年轻的时候也学过画画，得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奖，后来结婚了反而无所事事了。

　　林昼翻着一本绘画图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表姐，你也知道模特儿这块，我一直是玩票性质……经验也不够多……”

　　“那不就可惜了。”陆曼芝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儿略微的失真，她十分惋惜地说，“亏我还刚挖了一个顶级设计师过来呢，你绝对想不到会是谁。”

　　“哪个设计师？”林昼破天荒地问了一句。

　　陆曼芝随口说了一句：“Summer啊。”

　　只一瞬间，林昼拿着电话的手微微有点儿颤抖。

　　他突然想起了Amiogo问他的一句话。

　　他说：“昼，你有梦想吗？”

　　林昼搜肠刮肚地想了很久，摇了摇头：“大概是背个画架，再开辆车子，漫无边际地走，走到哪儿玩到哪儿。你呢？”

　　Amiogo说：“要是这辈子能让Summer帮我设计一套衣服，我就心满意足了。”

　　“为什么？”

　　“能让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设计师替你设计作品，那肯定是我这辈子毕生的荣耀了。”

　　[3]

　　不到一天的工夫，林昼已经买了回国的机票。

　　他迫切想要见到心目中的朝圣者，想见见传说中的设计师Summer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他极少看Summer的专访和采访，只是见过Summer画的时装设计作品，却从没有去深入地了解过这个人。

　　他一直觉得，从一个人的作品上，可以看到一个人的灵魂。所以他摒弃和回避了所有Summer的采访，更加直观地面对Summer的作品。

　　在飞机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描绘自己见到心目中设计大师的场面。

　　林昼想了很多很多，他甚至在飞机上睡着了，梦里的Summer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有点儿高人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太高，略带一点儿小清高……

　　经过长时间的旅途，林昼乘坐的飞机降落在祖国辽阔的土地上。

　　他还有着时差没倒过来，倒先跑到陆曼芝开的MNG公司去了。

　　陆曼芝还没到公司，Summer也不在，秘书接待了林昼。

　　他坐在陆曼芝的办公室里哈欠连天，差点儿睡着的时候一不小心翻到了一本时装杂志。

　　标题是Summer获得国外大奖接受专访的消息。

　　封面上一个小姑娘搂着比她高一个半头的模特儿在向台下的人招手。

　　林昼傻眼了。

　　就一个这样的人，能画出那样不朽的作品？

　　林昼就在这等候的时间里，浏览完了设计师Summer所有的采访和生平履历。

　　他怎么也想不到设计师Summer不过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小姑娘，看起来甚至比他还要青涩，脸上似乎还带着清澈纯粹的笑。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抹笑里，却像是蒙了一层雾色的尘埃，看起来像是掩盖着巨大的伤痛。

　　林昼有点儿想笑，他为什么会一直把Summer错认为是男人？还会觉得是个带有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后来林昼想，那大概是因为……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4]

　　陆曼芝一直没赶到公司。

　　接完陆曼芝电话后，秘书哆哆嗦嗦给了林昼一串钥匙，告诉他那儿是陆曼芝的一处私人公寓，如果太劳累可以先过去那里休息。

　　林昼风尘仆仆地赶到公寓，躺在柔软的床上时，闭着眼睛却又睡不着觉了。

　　他突然发现，他离Summer已经这么近了，仿佛触手可及。

　　他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后来实在睡不着，他干脆鲤鱼打挺，匆匆拿了一条毛巾去了浴室。也不知道洗了有多久，突然听见浴室门“咔”地被人拧开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女孩子一边大声喊，一边把手里能抓到的梳子、牙膏、肥皂甚至肥皂盒纷纷向他扔了过来。

　　他只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谁了。可她还在不依不饶地喊：“你是什么人，你在这里干什么？死变态！”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毛巾，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右手扣住了她的手，捂着她的嘴巴低头说：“嘘，别叫了。”

　　她居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然后夺门而出。

　　林昼只能紧追不放，从浴室追到了卧室，她又把枕头和衣服、鞋子什么的疯狂地扔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啊，我有防狼喷雾！”

　　这就是他和盛夏的第一次相遇，充斥着尴尬、误会和淡淡的桃粉色，简直就是他这一辈子的黑历史，可以载入史册的那种。

　　后来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让她相信他是陆曼芝的表弟，暂时住在这公寓里。

　　公寓有两层，他们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倒也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只是没想到，当他向陆曼芝提出要盛夏替他设计时装的时候，却遭到了陆曼芝的强烈反对。

　　“为什么不可以？”他问。

　　陆曼芝的眼神游移，终于向他说出真相。

　　那个时候林昼才知道，原来设计师Summer许久不设计男装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再也画不出来了。

　　他嗤之以鼻，原来再有才华的设计师，也会有江郎才尽的一天。

　　陆曼芝顿了顿，说：“盛夏是没可能了，她现在只会画女装。总而言之，在米兰展会之前，我会另外给你安排其他设计师。”

　　林昼却死心眼地说：“不，我是为了寒冬系列来的，我只想要Summer的作品。”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选择了Summer吗？”

　　“我是国际顶级模特儿，即便我能挑选任何设计师的作品，但我只穿我认可的作品。”

　　陆曼芝说：“当时知道你在做模特儿的时候，我还当你是玩票性质。现在我觉得，你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人。”

　　“我一看到寒冬系列就很喜欢，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到底是哪双手，能够设计出这样有灵魂的作品？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模特儿是千里马，而能够设计出不朽作品的设计师，屈指可数。所以这一次，我要自己挑选我的伯乐。”

　　“有的人一辈子过得庸庸碌碌、平平凡凡，但是你不同，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无畏无惧地去追逐这个梦想。你看似活得无拘无束、自由不羁，但其实你过得比谁都要清醒。”

　　他的决绝让陆曼芝有些惊讶，但陆曼芝答应为他说服Summer，让她再次设计男装。

　　第二天，陆曼芝就向公司宣布，林昼将进入MNG设计部，和盛夏一组。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居然会是盛夏。

　　他在办公室外，听见了陆曼芝和盛夏的争执。

　　他才发现，想让她亲手设计男装，是他的梦想，而征服米兰展会，是她的梦想。

　　[5]

　　最终陆曼芝说服了盛夏，她却要求先放一个月的长假，美其名曰寻找灵感。

　　林昼打电话给航空公司，花了点儿小手段，打听到盛夏要去的地方是丽江。他鬼使神差地跟去了，却在那里看见她支着画架给游客画肖像画。

　　他在她强装云淡风轻的表面，看出她支离破碎的心。那种感觉像是什么呢？就像武林世界里，自断双手的高手一样，把一身的武学给废了。

　　她在逃避，她一直都在逃避。

　　他在她对面也支起画架给游客画画，无可否认，他的生意比她的好多了。

　　也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为了躲避他居然还在走楼梯的时候扭到了脚。

　　他再没见过比她更没心没肺的人了。

　　很久以后，他还记得她气鼓鼓的样子，瞪圆了眼睛对他说：“我说林昼，你是不是和我有仇，还是J＆L派你过来探听消息，混淆视听的？我拜托你了，能不能离我远点儿呢？”

　　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尽管如此，他还是给她带了云南白药，没有敲她的门，只是静悄悄地放在门边。

　　晚上，他独自在客栈里画画，翻来覆去的却全是她的脸，沮丧的、生气的、挑眉的，还有对着他不可一世地发脾气的……

　　他起来抓着画笔在客栈的中庭画画，描绘的却全是她的轮廓。他对自己生气，气急败坏地把所有轮廓都用泼墨涂成大片大片的色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这么大脾气。

　　过了一会儿，她居然猫着腰过来了，撇撇嘴说：“想不到……你也会画画。”

　　她蹑手蹑脚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太可笑，在那一瞬间，他发的脾气莫名地烟消云散了。

　　他好像在这个时候，突然对某件事情开了窍。

　　他搁了画笔，挑眉：“怎么，你原来觉得我是个草包？”

　　“林昼，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我表姐没告诉你，我是为寒冬系列而来的？”

　　他把她逼到墙角，逼迫她说出真话。她避无可避，颤抖着声音说：“你看到的是，设计师Summer在路边给游人画肖像画的样子。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设计师Summer早就已经死掉了，她的这双手，老早就画不出男装了。”

　　他决绝地告诉她：“如果你画不出来，我会头也不回地走掉。但是你记住，你这一辈子，都欠我一套男装设计图。”

　　一夜无眠，只因为她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第二天天不亮，他起床租了一辆车，往雪山上开。

　　他在一间卖早餐的小摊前停下，点几个煎饼，喝一碗酥油茶。老板家的小女儿才十四五岁大，扎着两只羊角辫，脸上红扑扑的，坐在台阶前扎花环，不经意听见人说什么笑话，就笑得咯咯响。

　　他走过去，对着羊角辫说：“我能买下你的花环吗？”

　　小女孩笑着把花环递给他：“大哥哥，不用钱，把它送给你心爱的人吧。”

　　小女孩说，这花环是用格桑花编的，玉龙雪山过了白沙转盘再往上一点儿路边就会有一大片的格桑花海。

　　小女孩还说，她就叫格桑，这个名字是美好时光和幸福的意思。

　　他把花放在车后面，小女孩向他招手：“大哥哥，一定要带你心爱的人去看格桑花，一定会幸福的哦。”

　　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某个人的脸。

　　他低头，讷讷地笑：“……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小女孩单纯地问：“为什么啊？是不是她穿得太少？”

　　她又随手指着一个方向：“这里卖的衣服太贵啦，山上那儿有租衣服的地方。”

　　他启动车子，一路开车开到山脚下，看见那白茫茫的一片，突然发觉没有人一起看的风景，居然无比的寂静落寞。

　　他把车开回去，转了好几圈，看见她背着画架在街上游荡。

　　他拉着她去滑雪，没想到中途发生了事故，她高原反应太强烈，晕倒在几千米海拔的雪山上。

　　他抱着她，呼喊她的名字，她闭着眼，脸色惨白。

　　他才发现自己还没得到她之前，已经在害怕失去她。

　　他爱上了她。

　　他抱着她，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事情。他想，如果她醒了，他一定不再强迫她给他设计时装。

　　在刚刚看到她的那刻，他就在想，什么开着车背着画架随处玩的梦想都不重要，他最想要的，是和她在这儿，开家画廊，一起画画。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盛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疯狂地画。

　　后来其中的作品就成为林昼身上穿着的成衣。

　　他穿着她的设计走在米兰展会的T台上。

　　很久很久以后，林昼还能想起他和盛夏站在米兰展会上，向众人致谢的场景。

　　在灯火璀璨的T台上，底下的人全都站起来鼓掌，盛夏鞠躬了再鞠躬，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说：“我曾经以为我再也画不出男装了，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回来之后，我又重新活了一次。在我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上天可以随时把我们的生命夺走，把我们的生活悉数改变，可即便这样，有些回忆和有些人，却是怎么都夺不走的。那些年轻鲜活的回忆、那些曾经的我们，烙刻在生命中，成为最鲜活的颜色，作为最白昼最永恒的光芒存在着。”

　　呵，她说他是她的白昼。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设计师Summer是我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有天赋的设计师，让我深信不疑的是，她的双手一定是被施过魔法的手，她的作品让我充满了敬佩和热爱。”

　　能让你心目中最欣赏的设计师给你设计时装是种什么感受？在那一刻，林昼觉得自己的生命完满了。

　　在遇到她之前，他的生命画纸里全是空白。

　　在遇到她之后，才终于染上了绚烂的颜色。

　　[6]

　　多年以后，盛夏在丽江开画廊，请了一个名叫格桑的小姑娘看店。

　　店里的生活很单调，也很平凡。盛夏开了一个微博小号，名字很简单，Summer666。加数字后缀是微博提示她Summer这个名字被人用了。她随便一点就用了这个名字。

　　微博的内容很简单，有时是她随手画的涂鸦，或者客栈角落里刚开的一朵小花，或者回画廊途中见到的一条傻兮兮的小白狗。

　　即便她发微博的内容很随性，时间很随性，但来往丽江的游客已经因着“画廊老板娘”这个标签把她人肉了个遍。有一天一个青年旅客发现了她的微博马甲，在网上传开后，她的粉丝从五千几直向上蹿，从五位数直逼六位数。

　　微博里每天私信无数，打听爱好的、询问旅游路线的，还有谈论生活抱负的……而盛夏从不打理，偶尔刷一下也不过是看看别人的生活。

　　有一天她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游客妹子发的一条新微博。

　　“我要回到七年前了，有什么话要我带去的吗？”

　　那个时候盛夏坐在某家客栈门口喝焦糖玛奇朵，咖啡的苦涩和泡沫的清甜渐渐涌上舌尖，味道有苦有甜。头顶上的花棚错落有致，开着微小的黄色的小花。

　　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而美好。

　　她托腮想着，突然发现那一天，居然是她和林昼参加米兰展会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她，激动得泪洒T台。林昼抱着她，他们互相拥抱了很久很久。

　　林昼在她耳边说：“恭喜你，梦想达成。”

　　她问林昼：“你的梦想呢？”

　　那时他说：“我已经把它穿在了我的身上，因为我的梦想，就是你啊。”

　　盛夏想着想着，想到热泪盈眶。

　　过了一会儿，她在微博上敲击出了那么一句话。

　　——亲爱的，如果你回到七年前，请帮我给一个叫盛夏的人带一句话。如果她遇到一个为了她的设计而来的模特儿，请用力抱紧他。因为她会爱他很久很久。 北国之森2南风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