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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命搏黄泉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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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簪仔仔细细地望了青裘一眼,虽然只是一瞬,但却倾注了一世的深情。玉簪和青裘心里都明白,也许这一眼之后便是永生的诀别。玉簪将青裘的模样牢牢刻在心上,转身磊落地走出庙门。她挚爱青裘,并对这段感情无比珍惜。可在这世上,有很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她是青裘思慕了六百年的玉簪,可也是这几十口村民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而青裘望着蹈死而去的玉簪,心中虽有万千不舍,但他知道倘若此时将玉簪拦下,那么玉簪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玉簪把谁的命都看得天大地大,除了她自己。在这三界之中生身为妖,自己的性命都尚且自顾不暇,可玉簪每天却在为别的妖甚至人的性命竭思奔走,而她也不过是个道行、法力尚浅的弱质小妖。这个女妖身上的每一点都值得他去爱……他寻了玉簪六百年,历经那么多磨难才走到她面前,他是那么爱玉簪,他多么想为了自己拼命拼命拉住玉簪,可是,这一刻,他不能……他不要玉簪违背自己心中的信念,不要成为玉簪心中的挂碍与负担……很早之前,他便下定决心:无论遭遇什么,玉簪死他死,玉簪活他活。

  出了庙门,无人处,玉簪从袖中取出“托山云”坐了上去,便随云向那黄泉路上寻去。果然不多时,玉簪便见到黑白两位神君正一前一后用“锁魂链”拴着几十个村民的鬼魂赶路。那队尾身材宽硕,颜色黧黑,满面厉色,官帽上书“天下太平”四个大字的神君,正是“黑爷”范无救,其名讳意为“违法犯罪者皆无可救赦”,世人多以“黑无常”称之。而位于队首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血色长舌,官帽上书“一见生财”的神君,则是“白爷”谢必安,其名讳意为“知恩图报、恭敬神明之人皆有好报”,世人多以“白无常”称之。“黑无常”属阴,对女性吸其阳魂,对男性散其阳魄;“白无常”属阳,对男性吸其阴魂,对女性散其阴魄。

  玉簪虽然知道自己此番作为有些不妥,但仍想放手一搏,不想这些村民白白死去,遂鼓起勇气跳下云头。玉簪将云朵收入袖中,来到黑白无常面前,施礼道:“二位神君,这几十个村民被‘五毒’所害,本来命不该绝,我已经拼力取得解药能够救得他们周全。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二位神君手下留情,让我将这几十个村民的魂魄带回,也算神君的一番功德。”

  黑无常望了一眼玉簪道:“又是你!难道你没听说‘阎王叫你三更死,岂会留人到五更’?你这小小猬精,三番几次干扰本君公干,本君因你慈心善德、治病救人,对你已是多方体恤,倘你因此骄矜而忘了分寸,就休怪本君不客气!”

  玉簪来时便已料定少不得又要一番苦战,甚至下定决心,即使身死为魂,也要将这些村民的魂魄带回。于是,救人心切的玉簪道了声“二位神君得罪了”,之后便率先祭出“还魄铃”,与“黑白无常”打斗了起来。

  只见那“还魄铃”银光一闪,霎时便分化出千万个银铃分身,直奔黑白二位神君而去。白无常见此,即刻祭出“招魂幡”,将身边的银铃全部收于幡中;而黑无常则念动咒语,之前用来锁住村民的“锁魂链”,便从村民身上解锁开来。几十个魂魄见没了“锁魂链”的束缚,便奋力向阳间的来路跑去。黑无常见此,并不慌张,道了声“雕虫小技,还敢来此放肆”,便立即放出“锁魂链”。那“锁魂链”在空中飞速穿梭,仿佛一条黑色的大虫,将那银铃各个穿起,很快便破了玉簪的法术。

  玉簪见此,立即从袖中放出“托山云”,对那村民的魂魄道:“快爬到云上!”那些魂魄听闻,便慌里慌张、七手八脚地爬到了“托山云”上。玉簪念动口诀,“托山云”便快速地将这一众鬼魂带离了黄泉路。眼见这些魂魄即将还返人间,黑无常遂将“锁魂链”套在了玉簪身上,要将其带回酆都治罪。玉簪见几十个村民的魂魄得以脱厄,便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收了“还魄铃”,打算跟黑白无常回那鬼城阴曹受罚。

  正在此时,一朵水云出现在玉簪和黑白无常面前。玉簪抬头一看,云上立着的正是妖王无极。只见无极温润谦逊地向黑白无常施礼道:“二位神君有礼!” 黑白无常即刻还礼,道:“妖王有礼!敢问妖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这只猬族小妖?”妖王点头道:“叨扰神君,本王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妖族犯过,本王责无旁贷,还请二位神君放了这位小妖,本王愿代其受过,跟随二位回酆都领罪。”

  黑白无常彼此对视了一下,后拱手道:“既然如此,有劳妖王跟我们兄弟走一趟了。”言罢,黑无常范无赦便将“锁魂链”一收,对玉簪道:“此番有妖王代你受过,尔等小妖,当有自知之明,不可再如此番造次。”

  玉簪施礼受训,然而放心不下妖王,遂有些不安地望向妖王。妖王微笑着点点头,示意玉簪先走。玉簪这才迟疑着离去,向那“拖山云”上的几十个魂魄追去。

  再说青裘一直守在庙里,为防止死去村民的元神散尽,青裘将这些尸身单独存放一室,并施法在这些尸身的头上点起一盏盏油灯。说起这灵柩前点油灯,其功能主要有二:一是为魂魄过奈何桥时照亮轮回路,故而有人将其唤作“过桥灯”;二是保全尸身的元神,倘若鬼魂有机会在阴曹被判还阳,那么此灯则为尸身还魂续命还阳保得元神真气,因此又有人将此灯唤作“护元灯”。青裘为这些尸身点上油灯,则主要是为这些尸身还魂做准备。

  青裘在几十条尸身之中,一边打坐调息,一边守着火苗等玉簪回来。终于天色渐晓之时,青裘看到玉簪的“托山云”带回了村民的魂魄,然而左看右看,却见不到玉簪的身影。青裘心内不禁焦急起来,眼见那些“护元灯”灯影阑珊,青裘知道,必须要赶紧为这些尸身还魂,不然错过时辰,玉簪的一番拼死努力就成了徒劳。

  经过运功调息,青裘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功力,遂屏息凝神,调动天元之力,将这些魂魄一个个打入尸身之中。然而还魂了十几个尸身之后,青裘渐渐力有不逮,开始气脉不畅、血气上涌,正在危难之际,青裘忽然感到有谁在为自己输送真气。青裘回头一看,果然是玉簪。青裘从未如此刻般感激上苍,他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不禁泪落两行,将玉簪紧紧抱在怀中,动情道:“玉簪,谢谢你终于回来了,你又一次救了我的命。”

  待玉簪、青裘将这几十个魂魄还阳,东方已经破晓,距离阿罗离开已经七八个时辰了。玉簪此时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既是担心阿罗,也是担心云谣山。毕竟,这个时间已经足够玉簪往返几次云谣山了。

  然而玉簪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担心,眼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些村民已经妖毒入髓,需要慢慢调养,才能真正解毒复原;而整个村子的土地、河流也都遭受了妖毒的侵染,亟需解毒。青裘将解药倒入井水中,分与村民服用、涂抹,果然村民们的毒症都渐渐有了好转。有个阿婆中毒太深,滴水不进,无法用药,玉簪二话不说,拿过药碗,竟然毫不嫌弃地口对口喂药。终于一番救治之下,村民们暂时脱离了危险。而待村民们服过解药,转危为安之后,玉簪又将解药浸在“托山云”之中,念动从前跟琪花青龙学的施雨口诀,果然天降瑞雨,万物如洗。一番新雨之后,山河大地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尽管此时此刻,玉簪已经疲惫不堪,浑身好像散了架一般难受,但村民们的死里逃生却令玉簪心里感到十分安慰,觉得昨夜的辛苦付出是那般值得。青裘早已累倒在一个柜子旁,靠在他身上酣睡的正是此前那个玩藤球的小男孩,男孩的母亲轻轻走到青裘和孩子身边,悄悄为他们披上一条薄毯。

  玉簪觉得这个画面美极了,如果非要说她拼死救助凡人有什么企图的话,那么在玉簪心底的确有一个关乎人、妖的巨大企图——她希望人类和妖族之间能够永远像此刻这般亲如兄弟,爱如家人……没有恐惧、忌惮和猜疑……然而玉簪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妄想,起码,眼下还是妄想。

  正想着,玉簪忽然听到阿罗说话的声音。玉簪往庙门外一看,顿时喜不自禁的冲出门去。原来,白阿嬷和云谣山的族亲们都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平平安安的。玉簪向白阿嬷禀告了制服“五毒”、拿到解药、从黑白无常手中抢夺魂魄、遇见妖王以及治疗村民的整个过程,白阿嬷对玉簪的所为非常赞许与欣慰,同时也向玉簪解释了自己迟来的原因。

  大约正是在阿罗到林籁找玉簪让其下山救人时,白阿嬷此前派出办事的几个猬精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十分可怕的消息。事出紧急,白阿嬷不得不立即在“无疾堂”内与诸位长老商讨大事。原来经过上次的浩劫,白阿嬷深感白氏猬族势单力薄,需要联合其他力量,共同抗击入侵者。因此,白阿嬷一方面向“狐柳灰蝠袁”等其他五大妖族求助,另一方面也向其他猬族发出警告。然而得到的回复却令白阿嬷十分不安。五大妖族中,只有“雪域银狐”家族和“柳族”同意帮忙应战;“灰族”此时帮内大乱,自顾尚且不暇;蝠族明确表明立场不参与任何妖族纷争;至于“袁族”则一时无法给出答复。

  而更令白氏猬族们大惊失色的还在后面,据向其他猬族送信的白氏族亲回报:墨龙河猬族、四趾猬族、达乌尔猬族、天竺猬族皆被灭门,在六大猬族之中,现今幸存的只有他们“云谣山”的“白氏猬族”、以及相距不远的“长林猬族”。据族亲调查得知:这些惨遭灭门的猬族,都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尸身不存。而且在他们居住地的附近,都发现了“啮尸虫”的踪影。送信的白氏猬精还设计捉到了一只豪猪精,那豪猪精交代,长林猬族将是下一个被攻击的对象,时间就在今夜。 劫妖录(二)云谣屠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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