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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渡情劫白仙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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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无极照顾小余睡下,并将其再次变换作水玲珑内,便带着水玲珑回到了妖域之中。无上洞天内,无极进入时光棋盘,将那“无极之水”倒入棋盘之中,仙水流淌,经纬纵横,待水漫全盘之后,无极云袖一挥,水皆褪去,只见那棋盘的一些枢密之处,竟然星星点点地出现了一些脚印。无极心下当即确定,长久以来,在自己身后布局的究竟是谁。这个结果,令无极有些吃惊,又有些心痛。然而无极并不急于去找这个“幕后黑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无极去做。

  关于玉簪与青裘的“十八年之约”,妖王心内垂悯,有心渡拔玉簪,遂向那西域去了。妖王化作一个“胡杨树精”,静静等待玉簪与琪花。不多时,便见玉簪和琪花一前一后地来了。玉簪看到一个新寡的女妖,正伏在丈夫的坟头痛哭流涕,遂忍不住上前安慰。那胡杨精道:“这位妖妹,你有所不知,我们胡杨精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腐,要在这世上这么久,可我却早早的就要守寡,这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说着便继续嚎啕大哭起来,哭得玉簪也跟着鼻子发酸,簌簌地落下泪来。然而哭着哭着,那胡杨树突然间擦干眼泪,唱起歌来了。见玉簪满脸疑惑,那胡杨树精便道:“往后的日子这么长,我那死去的丈夫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天天哭,他喜欢看我笑,喜欢听我唱歌,那我就长歌当哭,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听了此话,玉簪心有所动,因琪花赶着赴任,不能耽搁太久,而那胡杨树精又似乎平复了伤痛,便同胡杨树精告别,跟随琪花继续向西而行。

  走了一段路,玉簪又看到一个妖族正在送亲。玉簪怆然,想着自己曾与青裘的婚约,遂将本为自己大婚准备的一朵珠花做为贺礼,送到了新娘族亲的手上。正当玉簪想要离开时,新娘却将玉簪喊住,将一块玉佩送给了玉簪,并对玉簪道:“我们昙花一族,命中短寿,明日大婚之后,我便要花谢命陨,不能再答谢姑娘赠钗之情,这块玉佩还请姑娘收下,不要嫌弃。”玉簪愕然,道“刚刚大婚,就要死掉,是有什么恶疾吗?”昙花精摇摇头道:“并非恶疾,花开花谢,宿命如此。不求长相厮守,但求拈花一笑。许多人世夫妻白首一生,但却倾其一世也未曾真正爱过。我们昙花虽然命短,但只要全心爱过,又何必计较短长。”言罢,昙花精便对玉簪微笑着转身作别。而若有所思的玉簪则被琪花唤着,又继续向西赶路。

  走了一会儿,玉簪又遇到了一颗仙人掌。那仙人掌女妖看玉簪和琪花衣着打扮,不类西域,便向玉簪打探道:“姑娘自东而来,路上可曾遇到一个叫做莫青裘的男妖?”玉簪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转而对女妖道:“敢问姑娘询问这男妖是有何要事?”那女妖施礼答道:“莫青裘乃是家父,他道去东方为我们兄妹寻一位娘亲?”玉簪心内大惊,难道青裘在西域之时已经娶过亲,连孩子都有了?玉簪心内不禁有些疼痛,但仍不死心的对那女妖道:“你说的可是前去云谣方向的莫青裘?”那女妖即道:“正是正是,敢问姑娘是认得家父吗?”玉簪的头有些眩晕,但仍强撑着点点头。那女妖见玉簪点头,喜不自胜,立刻上前抱住玉簪道:“那姑娘可知家父如今身在何方?”玉簪流泪道:“前几日,他为了救我,不幸命陨……”那女妖一听,立即伤心地痛哭起来。

  而正此时,不知从何处又忽地涌出几十个大小草妖,一同跟着那女妖呼天抢地地痛哭起来。忽然,那女妖看到玉簪腰间的贝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玉簪道:“敢问姑娘可是云谣山的白玉簪?”玉簪疑惑地点点头,道“正是”。一众小妖听说是白玉簪,先是顿了两秒钟,继而一同涌向玉簪,七嘴八舌地对玉簪大声喊道“娘亲!玉簪娘亲!父亲终于把娘亲找回来了!父亲没有骗我们!我们花草妖也可以走出瀚海,可以闯荡天下,可以自在生活!父亲没有骗我们,他做到了!他把娘亲找回来了!”听女妖介绍之后,玉簪这才得知,原来这些小妖都是青裘在西域时救助收留的孩子,他告诉他们花草妖也可以有爹疼有娘爱,也可以有梦想,可以走出瀚海,寻找自己的幸福,他要走出沙漠,去云谣山给他们找一位美丽、善良的娘亲……

  玉簪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望着这些生长在不毛之地的小妖们,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青裘,也明白了青裘对自己的这份爱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坚持……而今,青裘虽然不在了,但是青裘在这片瀚海中点燃的灯光,还应该继续燃烧下去不是吗?越是艰难,希望也就越弥足珍贵。青裘已矣,再多的眼泪也不是青裘想要的结果,那不是为青裘哭,那只是自己对“已逝”的不舍和自怜,因为青裘本不需要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眼泪。只要彼此全心投入地深爱过,哪怕只是一分一秒,那便不枉相遇,不负时光。也许,自己和青裘的爱,终究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但是却为这些苦命的小妖们点燃了希望。她和青裘苦寻不得的,未来这些小妖们或许会有机会得到。妖的宿命,不该如此。

  想到此,玉簪便同琪花告别,决定留下来照顾这群小妖。经此一番浩劫,玉簪关于善恶、为医、世人、爱情皆有了全新的认识。如今的玉簪觉得:无论是人、是妖,医心都要比医身更加重要,而要医心便要修习道法。从此以后,世间便多了许多有关“白衣仙子手捧球形仙草治病疗心”的传说。又有知情者说,十八年后,真的看到莫青裘自那离恨洞天转世归来,与玉簪一同悬壶济世、救渡世人。而在三千年之后,还有传闻那白衣仙子终于功德圆满,手持青球仙草,于那“云谣山”飞升成仙,世称“白仙”。其升仙本末亦被妖史录入《劫妖录》中,篇名《云谣屠仙》。

  至于小牧童的那缕魂魄,妖王将其重新带入轮回,令其生为楼兰王国子民,名字依然唤作“质子”,后西汉将士傅介子占领楼兰,令其为王,而质子便穷其毕生心血壮大楼兰,以还当年豪猪覆灭楼兰之罪。妖王又令豪猪所化飞灰铺于楼兰国土,令楼兰子民将其踩于脚下三千年,终偿前日之债,脱厄重入轮回。

  就在无极做完这一切,收起妖书,打算离开妖域之时,手臂上的妖书烙印忽然闪烁,无极算到黄二郎正在运用“竹溪渡”之法,想要求见自己。无极施展法术将黄二郎调至面前,只见黄二郎正毕恭毕敬地跪着,十分赤诚。这是无极第一次见黄二郎如此谦卑有礼,遂道:“你和重明的缘分五百年前就已经了了,何苦还要来此求我?”黄二郎深深稽首,道:“不甘,不甘我陌上黄族就此被人构陷灭门,不甘我与重明成为棋子受人摆布,不甘重明痴心为我受难我却浑然不知,不甘我妖族爱恨姻缘皆不能自主。”无极道:“你可知要成全你这四个‘不甘’,需使妖族付出怎样的代价?”黄二郎道:“妖王慈悲,您当知在我妖族之中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更当知晓三界之中妖族的地位处境,倘若连身边的亲族都不能保护周全,连深爱的对象都不能倾心去爱,那么活着、修道还有什么意思?难道说只为了修成妖仙,继续去维护这样的三界秩序,继续阻止这些可怜的妖族们快乐的生活?”

  无极正色道:“你这是要教本王如何做妖王吗?”黄二郎立刻稽首道:“磐野不敢,只是磐野不明白,我们妖界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全世界都要与我们为敌?我们中的大多数妖,并没有忤逆天庭,更没有食人心、剥人皮、吸人脑髓,为什么天界、人界却要忌惮我们,想尽办法要将我们死死踩在脚下……”

  无极面露愠色,道:“够了!天道昭昭,万物顺焉。你此番拜见本王,如果就是想说这些,那么你还是请回吧。”黄二郎见妖王恼怒,急切道:“妖王息怒……我此番想请妖王指点重明的下落。”

  无极叹了口气,道:“重明岂是你在今时今世就能见的,我妖族之中,如何便出了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蒙昧之物!本王如今有要事在身,暂罚你在此无上洞天面壁思过,待本王回来再处置你!这无上洞天内玄机颇多,你要安于本分,切不可肆意妄为,尤其那“天字号”宙洞之内的‘时光棋盘’更是不可造次。汝今能持否?”黄二郎叩首从命。无极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青色素瓶,对黄二郎道:“此乃‘止水’,你心中躁乱,迷失困惘时,当借此水正心性,寻旧知。”黄二郎谢恩,无极转身升起水云,飘摇而去了。

  黄二郎在洞中面壁,思忖妖王方才的一番话,不禁心窍微动。妖王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妖王说重明今时今世不得见,是说重明并不在此时空内修行吗?难怪自己曾经数次尝试与重明的魂魄沟通,总也感应不到,便真的相信重明魂飞魄散、形消影灭了。五百年了,倘若重明的魂魄真的在另一个时空之内转世为人,那么真是被这些天神捉弄不浅。妖王又告诉我“天字号”的宙洞之内有“时光棋盘”,不准我造次,这是在变相告诉我“时光棋盘”的位置,让我自己借助“时光棋盘”去找重明。

  想到此,黄二郎便起身望望四周,发现周围都是妖王设置的水穹,便大着胆子寻找“天字号”宙洞。可是找了半天,天干地支、阴阳妖历的宙洞排号都找遍了,却唯独不见这“天字号”。难道是妖王骗自己?还是自己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地会错了意?黄二郎左思右想都觉得妖王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是这“天字号”宙洞究竟在哪里呢?黄二郎忽然又想起妖王所赐的青色素瓶,妖王说迷失困惘时,可借瓶中止水正心性,寻旧知。黄二郎遂将瓶子打开,瓶中之水突然化成万千水珠,将洞内之物全部凝结住。黄二郎用心观察着水珠内的物体,终于,在那用来计时的日晷后面,黄二郎发现了一个几乎透明的宙洞,上面水书一个“天”字。原来,这“止水”竟然有凝固时间的作用,时光棋盘瞬息万变,唯用“止水”将其凝固,方能洞悉步入之法。

  黄二郎鼓起勇气,进入宙洞之中,只见一株晶莹剔透的水莲正散发着奇异的光芒。见黄二郎进到洞中,那水莲便飘然飞至黄二郎面前,转瞬进入了黄二郎的眉目之间。刹那中,无极忽然听到妖王无极在对自己讲话的声音:“入此时光棋盘,心中默念所想,逆流而上,便可寻见重明。”听见妖王指引,黄二郎心中充满感恩。“溯寻重明,一切妖法尽失,重明无论遭遇什么困厄,汝皆不可参与、不可改变,否则你与重明将永远限此‘时光棋盘’的迷局之中,循环往复,不得脱身。切记切记。”黄二郎闻听妖王训诫,感激涕零,即刻俯下身来,谢恩道:“妖王大恩大德,弟子黄磐野此生此世永不相忘!” 言罢,黄二郎又恭恭谨谨拜了三拜,方才沿着时光之河,逆流寻去。

  尽管不知重明此生将是何等遭遇,但是黄二郎心中笃定,无论遇到什么,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重明从自己身边离开。缘尽缘散,除了自己和重明,没有谁能够说了算。想着,黄二郎便流星大步,走入了这个陌生的时空。 劫妖录(二)云谣屠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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