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明心意云谣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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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菩提老祖的提问,无极从容不迫道:“‘时光棋盘’虽可穿越古今,但却不能更改世事,只能在保持大势不变的情况下,调整某些事情发生的先后。”菩提老祖笑道:“那你要费心计算并记住每一个事件的落点,岂不是要很费心力?”无极道:“徒儿听说人世之中的高手博弈,从不计较三步以外的棋势走向,而是着眼全局,对当下进行判断与取舍。徒儿经营‘时光棋盘’之法,亦如是。”
菩提老祖点点头,欣然道:“你想要的答案,其实早已知晓,又何必来此问我?无论女娲、玉皇,还是为师,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早已不能用‘对与错’来衡量,都只是不同立场下的判断和选择。我们中的每一个,都在下一盘没有对手的大棋,然而每一个却又都是每一个的对手。我们当中,没有谁会是真正的赢家。只要我们还在下着这盘棋,那便都没有‘输’”。
望着无极略微失望的目光,菩提老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掌,一片树叶便飘飘摇摇地落在了老祖的掌心。老祖道:“无极,你看,这是什么?”无极对曰:“是‘道’。”菩提老祖浅笑,继续道:“从前你答是‘道’,我会欣慰。而今,我希望你也能看到它是春秋、是菩提叶、是烦恼根、是它自己……因为,以前,你是我的坐下弟子;现在,你是执掌妖域的万世妖王。立场不同,你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会不同。从前修道修清心,而今修道修烦恼。为师只能授得你如何修仙,却授不得你如何做妖王。而这三界中的仙已经足够多了,比起一个修为三境九重高天的上仙,三界更需要的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妖王。从此以往,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能给你答案,除了你自己。你的自性、自在,便是你的‘道’,是你统摄妖域的‘道’。妖王难做,除了自性与自在,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坚持到最后。这些,便是为师最后能够给你的忠告。”
听完菩提老祖的一番话,无极似有所悟,遂端端正正地向菩提老祖三稽首。老祖道:“这三个稽首,便是为师最后一次受你跪拜。从今以往,不必再说你是我的弟子,而我也不会再见你!你只要记住:你是你自己,是这三界唯一的妖王。”言罢,菩提老祖便从那无崖之上渐渐消隐不见了,而方才的那片菩提叶便自空中飘飘摇摇地落到了无极面前。
此时的无极,早已泪流满面,望着眼前的这片菩提叶,心内更是百感交集。风渐起,叶子又从无极眼前飞起,渐渐地升上高空,不见了踪影……
回到江边,无极取出水玲珑,想要施展法术,将万物复元,却意外地发现“小余”正立在船头默默垂泪,哭了有一阵子之后,小余又拾起身边的碧箫,奏起了《祝月曲》。无极望着小余的一举一动,听着那凄凄的箫曲,心中满是缱绻。可是曲终之后,小余却做出了一个令无极十分意外的动作——纵身投向江中。就在这个时候,无极又看到玉簪和青裘的“妖影”竟然也出现在了水玲珑之中。因为不同空间的缘故,跳入水中的莫青裘虽然看到小余就在自己身边,但是却怎么也无法触摸到小余,而他自己也岌岌可危。
见此情景,无极立即收起水玲珑,调转天地,将万物复原,然后从岸边飞奔至水中,将小余和莫青裘一一救起。无极知道小余水性极好,故其最初投水之时,无极并没有太担心。在小余过往的人世之中,无极看过太多这样的画面,或喜或悲,小余都会潜入水中,在山泉、溪流、江河中分享欢乐、寻求内心的平静……对于小余生生世世的每个瞬间,无极早已铭记于心。虽然这是一份穿越时光的迟到陪伴,但无极在影子谷中得知小余曾经为了自己受了四十八世的苦难,便借助时光棋盘,去那宿世的轮回中,陪伴小余走过了四十八世,并将小余曾经替他偿下的那些苦难,全部拾起、一一经历。在小余所不知道的那些时空里,无极曾经无数次的陪着小余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经历那些万劫不复的无常。只是小余都不知道……
在过往的四十八世之中,即使再难再凶险的环境,小余都从未有过轻生的举动,她是那般生机勃勃,乐观豁达。然而此时,小余奏罢这《祝月曲》,竟然投身入江,自寻短见。
眼见江水滔滔汩汩,小余逐渐沉至江底,无极终于觉察有异,遂不顾一切地冲到江中,将已经失去心跳的小余从水下救起。而在救回小余的那一刻,无极心里也终于有了答案:他爱这条小鱼,从开天辟地之时开始,从鸿蒙之初开始,从三界初立开始,宿世轮回,为仙为妖,这条小鱼都始终在他心里,不曾离开……他已经迟到了四十八世,不可以再错过这最后一世……
无极抱着小余,回到了小木屋之中。玉簪和青裘也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他们不清楚妖王究竟是怎么了,有些放心不下。可是,当玉簪看到妖王望着落水女子的眼神时,玉簪便顷刻明白了一切。玉簪与青裘悄悄地从木屋中退了出来,玉簪心中满是感慨,但依然有些困惑,遂对青裘道:“妖王可以与凡人相恋吗?”青裘望着玉簪,认真道:“谁说可以?”就当玉簪以为得到答案时,却不料莫青裘接着道:“谁又说不可以?”玉簪更困惑了。莫青裘轻轻抚了抚玉簪的头发,转身望向滔滔逝去的江水,道:“究竟是谁规定了我们的可以与不可以,是天吗?可我们是妖,不是仙!他们不是我们,怎么会了解我们的想法、懂得我们的渴望?玉簪,我要你知道:无论‘他们’说可以或者不可以,我对你的爱就在这里,不会因为任何声音、任何神仙、任何人而削减半分!六百年了,我心中的这份感情每天都在增长,即使是此刻与你面对面的相处,即使未来有一日到了黄泉、到了来世,我也没有办法终止对你的想念。就算上天让我魂飞魄散、万劫不复,我也要化成微风细雨,与你休戚相伴,永永远远在一起。”
望着青裘坚定的目光,玉簪面露愧色道:“青裘,我为曾经不信任你而感到抱歉,也为一次次舍下你去救人而感到自责……我……”“嘘——不要抱歉自责了,你说的没说的,我都明白,这么好的月色可不是用来做这个的,”,不等玉簪说完,莫青裘滚烫的双唇便印在了玉簪小小的唇上……
夜色微凉,星河闪烁,玉簪和莫青裘静静地依偎在高高的古树之上,在那里他们可以看到江水另一面的整个村庄与街市。以前她经常听黄二哥说些人世中的故事,因而,对于那些人世中的烟火,玉簪总是充满好奇。虽然因为五毒和那些村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不愉快,但望着村庄街市里的灯火,玉簪仍然会对人世中的一些平凡心生向往。在过往的数百年之中,玉簪最喜欢看的便是那一对对小夫妻从青春韶华到白首不离,玉簪很想知道和心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是怎样一种滋味。此番,她和青裘依偎在一起,便不由自主地憧憬着自己与青裘化身人世小夫妻的画面……遂不禁对青裘道:“青裘,我们大婚吧。”然而一旁的青裘却默不作声,玉簪疑惑地望着青裘,青裘却道:“玉簪,你看,那户人家好像正在遭遇强盗屠杀。”
玉簪遂和青裘赶紧从树上跳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出事地点。然而一切都晚了,女主人已被大卸八块,男主人的身上也不知被那强人用了什么兵器,全身几乎都被刺成了筛子,只有倒气的份。然而这个男主人求生意识极其强烈,见到玉簪和青裘进来,眼神里都是求救。玉簪拿出随身带的“漱玉散”,替那人暂时止了疼,然而玉簪知道,这人被伤害成这样,已经无力回天了。
果然,那人喃喃道:“牧童报仇…………好大的豪猪……”之后,便撒手人寰。玉簪听到此人最后的遗言,冷不防又见到一旁猪圈中灵牌上的马字,心里不禁一个激灵。她想起小牧童曾经说过,被马大善人一家毒打、欺负……莫青裘望着玉簪陡然变化的神色,立即问道:“怎么了?”
玉簪即刻神色慌乱道:“我怀疑小牧童就是豪猪的奸细!那云谣山……糟了!”话还没说完,莫青裘也恍然大悟道:“快走!”言罢,便拉着玉簪,飞也似地向“云谣山”跑去。
可是刚行到山下,玉簪和青裘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月光下,那山涧中的小溪已经涨满了血水,恐怖异常。玉簪心中充满了不详的预感,身子不由地有些微微发抖。莫青裘揽过玉簪,握着玉簪一双冰冷的手,道“别怕,有我呢!走吧!”玉簪和莫青裘沿着一处小路,从后山绕了上去,沿途却发现了无数猬族的尸体,大片的血水将整个“云谣山”浸染的血腥异常,原本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此刻也形容俱毁,要么成片死亡,要么狰狞可怖,仿佛鬼域一般令玉簪毛骨悚然。
玉簪和青裘继续往山上走,道路两旁的尸体也越来越多。青裘望着满地的刺猬尸体,忽然发现这些刺猬尸体的皮囊似乎在死前都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而且看那伤口的方向与力度,都好像是刺猬们临死前自己亲手所为。而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之下,玉簪看到了白阿嬷的脸,她上半身的皮囊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露出一截白森森地的骨头,而下半身则被那块巨大的石头压得粉碎,巨石旁边都溅着碎骨细肉。望着白阿嬷尸身的惨象,置身在密密麻麻的族亲尸体之中,玉簪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崩溃地跪在了地上,脑袋如毒龙入髓一般疼痛。
青裘见此,立即上前抱住玉簪,将玉簪的额头放在自己肩上。玉簪强忍着悲恸不敢大声哭出来,只是狠命地咬着嘴唇,痛苦地哽咽道:“我们……来晚了!”青裘轻轻抚着玉簪的背,尽可能地带给玉簪安慰,然而青裘的心中也止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自责。
正此时,那溅满鲜血的草丛忽然窸窸窣窣地抖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伏在草下。青裘提高警惕,紧张地注视着草丛。果然,伴着碧草上滴滴坠落的血珠,自那草丛中忽然跳出了几个妖影。 劫妖录(二)云谣屠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