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陌上黄家灵枢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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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黄二哥”,本名“黄磐野”,诨号“黄二郎”,乃黄鼠狼妖族中“陌上黄家”的二公子。原本,这“陌上黄家”也是妖中大族,鼎盛时,几乎整个“黄族”都要望其项背,而“黄族”在妖域中的势力也在此时甚至一度凌驾于狐族之上。这种局面形成,却并非有什么外力干预,而在于“黄族”与“狐族”自身处世哲学的极大不同。相比狐族独来独往的孤傲,“黄族”较比“狐族”更易融入人世,随遇而安,对于世人的困惑迷惘也不吝透露天机,故而“黄族”之妖,又有“黄算子”、“黄半仙”的称呼,是世人较为敬畏的一路妖族。或许是与人相处较久的缘故,在与天界的沟通交流方面,“黄妖”也明显要比狐妖更加善于变通,不会如狐妖一般原则性太强,在许多事情上产生纠结。因而,虽然一般黄妖在道行法力方面不及狐妖,但却一度成为三界之中最混得开的妖族。
而那“陌上黄家”的属地,位于妖域“源真洞天”正中心的“灵枢陌”。这“灵枢陌”起先只是“源真洞天”枢纽所在。据说彼时一般慧力不够的妖族都不敢踏入这“灵枢陌”半步,只因那“灵枢陌”内有“六百八十一阡”与“七百九十六陌”,一日之内阡陌往来,极尽术数易变之能事,任是谁刚刚踏入一条陌路,转眼之间便又置身另外一处阡路,而阡陌交通之间又有许多“宙洞”,稍不留神便会误入其间,小妖在里面迷路滞留个百八十年都是常有的事情。但这世间之事无论神人妖异,都却只怕“用心”二字。当年,就在众妖对这“灵枢陌”望而却步之时,偏偏有个极其聪敏的“黄妖”,在这“灵枢陌”旁观察了一个多月,最后竟然洞悉到了“灵枢陌”的变幻规律,谱成“玄机图”。后来这黄妖便带着家眷子弟,根据“玄机图”,在这不断运行的阡陌之上,依势就形建起了自己的属地,而这一支黄族便被称为“陌上黄家”。
那“陌上黄家”依据地势之便,三界消息最是灵通,又加之常常混迹人间,洞晓了不少先机之事。故而表面看来,那“陌上黄家”仍是靠着占卜起卦修行传世,但其内里,却是做着“买卖三界消息”的大生意。“陌上黄家”的客户群体非常广泛,上至天庭,下至地府,中至人、妖两界,都是“陌上黄家”的生意覆盖范围,连那星君、崔判有时都要借助“陌上黄家”的势力来完成工作指标。
早几世时,那“陌上黄家”对于消息的买卖极为低调,家风也极其谨严,但随着妖丁兴盛,名声在外,“陌上黄家”竟也效起了人世中一些望族的做派,将那“灵枢陌”经营得颇有些人世烟火气息。要知道,在妖域之中,一般妖族从不讲究奢华、更不希慕钱财,但那“陌上黄家”却因久涉人气之故,颇懂得些“财利”的妙用。正如人世历朝历代中那些稍有名望的阴阳占卜师,虽然身在玄门,然其周身上下却氤氲着浓酽的富贵之气。这些占卜师们,似乎并未觉得自己珠光宝气有何不妥,而将这一切统统归为“福报”二字,倒也落得个心安理得的圆满。只是让这些看热闹的蒙昧之人,不明就里的满心疑惑,甚至妄加议论,跟着惹下了许多虚妄。
妖域中财富积累的速度,凡人难以料想与比较。仅以人世标准来看,那“陌上黄家”绝对是可以用“富甲妖域”来形容的。整个“灵枢陌”中的六百八十一阡,七百九十六陌,皆金玉满堂、黄金铺地,连那西海龙王做寿都要向“陌上黄家”借些家什器具撑场面。
正当“陌上黄家”自我感觉良好地欣然地以为“可以凭借泼天富贵比肩天、凡两界,为妖族挣得平等出身”之时,却不知为何因由,获罪判罚“陌上黄家”几千口妖族在很短的时间里被抄家灭门,而且连坐整个“黄族”都跟着陡然衰落。有一种各大妖族较为认同的说法是:黄妖在人世寻隙修行之时,较多向世人透露天机,这已是对天道的大不敬;而在一次偶然机会,黄妖又得罪了被贬下凡的“重明鸟”。在那“重明鸟”灾消难满重返天庭之时,便重重告了黄妖一状,玉帝便着托塔李天王为人间除害,剿灭黄妖。这道旨令让整个黄妖一族措手不及,当时在凡间的所有黄妖皆被收拿殆尽,他们不是被天王的神塔镇压,便是被派到妖六道的魔道之滨修筑“永诀墙”。黄家三兄弟中,大郎黄元野被派到妖魔道之中筑墙受苦,不得渡拔;三郎黄由野,被李天王压在了人间的“和光塔”下;唯有二郎黄磐野,因为术数之能,被发配至“云谣山”,帮助守山看护瑶草。
因为得到白阿嬷的怜恤,黄二郎在“云谣山”中的日子并不十分艰难,只是他一直徘徊在猬族活动范围之外,似乎有意与猬族保持距离。而那黄二郎平素行事实在有些癫狂,这让那些谨言恭行的猬族们实在有些瞧不上,故而两厢没什么往来。直到后来玉簪搬来和他比邻而居,经年累月,气味相投的两只小妖竟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而那黄二郎虽然侥幸脱得困厄,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兄弟,为了从“和光塔”中救出弟弟,黄二郎便时常从一些妖精身边摸来些法器、神物,试着去破解托塔李天王的法术,然而大都无功而返。正是因为黄二郎平素总做这些勾当,故而在玉簪发现妖书之后,第一反应便是黄二郎偷了妖书。
然而玉簪望着眼前如山芋一般烫手的妖书,心内不禁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难道这一次黄二郎决定放手一搏,大着胆子对妖王下手?敢偷妖王的宝书,这黄二郎不要命了吗?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自己商量,那黄二郎也未免太不把自己当朋友了吧……然而眼下见不到黄二郎,不能问个清楚……只能先把妖书藏好,来日再作计较。想到此,玉簪不禁眼睛一亮,动用妖法将“妖书”封到一株“碧螺草”内,藏于“玉簪花榭”之下的诸多异草之中。而当做完这一切后,玉簪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名字的缘故,猬族“白玉簪”,特别喜欢“玉簪花”,在“林籁”附近,除了那些奇珍的药草,种的最多的便是“玉簪花”。每到花开之时,整个“林籁”都花影浮动,暗香扑鼻,而玉簪又精通花草长生之术,每七日,那花便重新盛开一次,常盛常开,花景常在。而那玉簪花每日受到玉簪的精心照料,时间久了,也逐渐成精,幻化成为一位纤纤弱弱的娇嫩美人儿。玉簪给这花精起名“小玉”,小玉每日与玉簪走坐相伴,不离一时。
此刻,小玉看到玉簪这些奇怪的举动,不免从花中走出,向玉簪询问。玉簪道:“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先替我看好东西,我得赶紧去找一下找黄二哥!”
“黄二哥不在山里,昨天半夜好像突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离开的”,小玉望着神色焦急的玉簪,有些疑惑地继续说道:“黄二哥临行前,还说有个东西要交给你保管,可是后来又没有见他送来……他总是那样风风火火的,而你又睡着,我便没有叫你……”说完,小玉便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憋着小嘴,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
玉簪见状,便上前揽过小玉的肩头,好好安抚道:“好小玉,我并不是要责怪你,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好过分……你不要自责了,我只是有急事找黄二哥……还有,碧螺草里藏的东西,不要跟任何族亲提起,连‘白阿嬷’和‘大先生’也不可以。”小玉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有些不解的点点头。
玉簪想,妖书事件非同小可,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黄二哥问清楚再说。可是黄二哥究竟在哪儿呢?梳洗完毕,玉簪便决定先到黄二哥的“神机庐”中看看,小玉也一同跟着。然而还没进入黄二哥的“神机庐”中,小玉便指着院内喊道:“玉簪,快看!”玉簪顺着小玉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神机庐”外一片狼藉,好像有过打斗的痕迹。玉簪心内大叫不好,遂赶紧加快脚步往那庐中跑去。
要说这黄二郎的“神机庐”,初看外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黄二郎最擅奇门遁甲之术,在门口布置了许多机关,故而那“神机庐”的入口之处好似迷宫一般兜兜转转,一般妖族都难入其内,即使侥幸进入,也很难从其中出来。曾经有一个“大屁股精”来找黄二郎寻仇,在庐外转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找到入庐的通道,最后只能在庐外大骂黄二郎五天五夜方才离去。
不过玉簪和小玉是知道进庐诀窍的,走了一会,玉簪便稍微安下心来,好在“神机庐”之内还是整整齐齐,说明在这场打斗中,黄二郎应该还是占据上风的。然而究竟是谁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云谣山”的结界呢?而且,就打斗的痕迹来看,来者不是一两个家伙,黄二哥和这些家伙的打斗,自己和其他猬族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这实在是太说不通了。
要知道这“云谣山”是公认的猬族属地,“白氏猬族”在妖族中的地位十分显赫,一般的妖族都不敢随意冒犯;而且“云谣山”势跨两界,山上的岗哨设置十分严密,每百个上山台阶便设立一个结界。平日有妖族来此求医,也是层层通禀,仔细盘查才可以进入,不太可能一下有许多世人或妖族进入“云谣山”打斗,大家还会不知道。能如此来去自如的出入“云谣山”,而又不被他人所知,想来只有天界中的神尊方才有此能耐。难道……黄二郎被天神捉走了?玉簪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长久以来,在玉簪心中,“云谣山”就是最安全的家园,然而眼下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事不宜迟,得赶紧报告“白阿嬷”和“大先生”才行,于是玉簪赶紧往“无疾堂”跑去。 劫妖录(二)云谣屠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