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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山川多险路。
张华之牵着马走在悬崖峭壁的小路上,骏马惶恐,四蹄落在石子路上多少有些试探,而少年迈步轻松,从这里,他能看到下一座山的半山腰有两户人家。
天色渐暗。
过了进山的唯一一条通道,再次跃上马,张华之挥着的马鞭不免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心里思虑着见到了老父老母和柳青梅该如何讲述在澜水国都城的所见所闻,又该怎样添油加醋把自己应试时的平静心态说的波涛浪涌。
下了山,到了山脚下。
所谓近乡情更怯,张华之的身体略微的抖颤。
他开始想象着柳青梅看到自己时的惊讶神情。
脑海里除此之外,蓦然蹦出了一个叫做苏长生的少年。
那是谁?
竟然与自己长的如此相像,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管了,或许是急着赶路,休息不好,精神恍惚了吧。
离开家有将近一年了,张华之依稀记得走时也是这般景致,万物蓬发,下着绵绵春雨,柳青梅跟自己挥手告别,她的眼里蕴满了不舍,父母的殷殷之情,在张华之的内心里百转千回,下定决心,此去都城,不考取个功名难为人子。
想着,想着,时间过得飞快,居然到了门前。
两户人家紧挨着。
张华之把马拴到门前的树上。
推开自己家的木栅栏,他长着嘴,哽咽的半晌没喊出一个字。
房屋紧闭。
他慢慢的走过去,不忍得弄出一丁点声响。
敲了敲门。
无人开门。
春雨下的急了些。
张华之纳闷的想道,难道父母这么早便休息了吗?
他手里加了点力气,一推,门开了。
首当其冲的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
闻之欲呕。
张华之蹬蹬蹬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上。
在血腥气之中,他还嗅到了泥土的清香,然而,时间似是停止,他木呆呆的颓坐着,心里大喊,自己家里为何会有这般重的血腥气?是爹娘宰杀牲畜庆祝自己金榜题名回家吗?
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崭新衣服上的污浊。
他跑进屋里,手里扶着木门。
这一看。
张华之顿时歇斯底里的厉嚎,在山间久久回荡,像是一个厉鬼。
他踉踉跄跄跪到爹娘尸体的旁边。
只是磕头,一个接着一个,直把自己磕的头破血流。
“是谁!”他怒吼。
可是无人应答。
爹娘死的惨不忍睹,是谁杀的他们?
张华之似是想起了些什么,神情一愣,陡然像是身体的力量尽皆被抽干。
他爬起来跑到水井旁,在水井的内壁拿出一块砖,里面藏着一本册子。
册子名《洞天真解》。
张华之倚着水井,猛然回忆起,他曾与相交甚笃的礼部侍郎的儿子轩明家提起过,在自己家中藏着一本修炼秘籍,是自己在大山里一洞里发现的。
如今澜水国山上宗门被敌国的修行者打的快要覆灭了,很多修炼秘籍遗失在外,张华之主动告诉轩明家自己家里藏有一本秘籍,无异于引火烧身。
他到了现在才想明白,可叹他当时见轩明家无动于衷只是频频给他斟酒,原来轩明家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轩明家是怎么知道自己家的位置的?
张华之记起来了,醉酒后,轩明家好像无意之间问了句他爹娘如何是否缺衣少吃,他却感动涕零,说了自己家在哪,山里山货多,倒是不愁吃穿。
只盼望他,能考取个功名,光宗耀祖!
哎呀!张华之一巴掌扇到自己的脸上。
人心险恶!
柳青梅!对,柳青梅怎样了?
张华之晃着身子跑到隔壁,推开房门。
那一幕惨状,后来过了几百年,在他的脑海里还历历在目。
……
老翁垂钓,老龟酣睡。
……
张华之把两户人家五条命埋在土里。
春雨突然下得急骤。
他的心境支离破碎,右手攥着《洞天真解》直直把册子握成了一团。
谁也不能感同身受他此刻的心情。
想起湖中老翁对他说,莫忘了圣贤道理。张华之在极度自责和悔恨之中,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以直报怨。
圣人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先说轩明家是澜水国都城一线纨绔,身为吏部侍郎的父亲已然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吏部尚书。
就算是澜水国战事吃紧,轩明家身边也有四五位炼基境修士保护。
张华之一个山中少年,侥幸得进进士,现今没有一官半职,如何与轩明家相抗?
是不是山匪强盗杀了他们?张华之想道。
然而家中虽是被翻的凌乱不堪,但钱财聚在,试问哪一个山匪强盗只要命不要钱的?
他想要在有限的线索中,找出谁才是幕后真凶。
跪在五个坟堆前三天三夜,精神萎靡、身体困顿的张华之,还是只能想到是轩明家。
他起身。
在柳青梅的墓前轻轻吟唱: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的名字就是得自此诗,柳青梅的爹是澜水国享有盛名的士子,看不惯朝中贪吏横行,辞官归隐山林,张华之能够得进进士,便归功于柳青梅的爹。
张华之回到空荡荡的家中,把屋里收整干净,给马喂了草料。
拿出猎刀,在磨刀石上磨的锋利光亮。
他忍不了了,他要去都城让杀人者偿命。
一切准备妥当,翻身上马。
翻山。
扬起的马鞭重重落下,快马吃不住痛疼,只得卖力奔跑。
经过那面湖。
老翁看了张华之一眼,叹了口气,继续垂钓。
老龟半睡不醒,“他跟你当初的选择是一样的。”
老翁的鱼竿动了动,有鱼上钩,可他像是没有感觉,一动不动。
张华之恨心大炙,浑身仿佛在被烈焰烧灼着。
他要报仇,找到轩明家当面问上一问,是不是他杀了家里五人,若是,舍去这一身皮肉张华之也要砍下轩明家的头颅,若不是……
而张华之知晓,就算是轩明家承认,他也杀不了他,或许,还未近身就让那些修行者给手戮了。
马背上的颠簸让张华之的思绪开始散慢起来。
他想起儿童时问柳青梅,当他高中甲第,能否嫁给他?
柳青梅羞的双颊彤红,像是晨时的朝霞,点了点头,转身跑开了。
张华之掠过湖泊,没走多远,春雷忽响。
这声炸雷,令张华之神情一怔。
“我是谁?”
“我是苏长生!不,我是张华之?”
“我到底是谁?为何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我是苏长生!我在闵虞秘境的第四层!”
提起缰绳,马儿停下。
少年翻身下马。
四处看去。
远远的湖中模糊能看到老翁盘坐在老龟上垂钓。
“不行!此去都城只是白白送命,我既然有《洞天真解》,何不寻一灵气充沛之地,闭关修炼,待修为道行到了一定层次后,再去寻仇?”
“古谚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圣人也说,人静而后安,安而能后定,定而能后慧,慧而能后悟,悟而能后得!”
少年眼中出现了短暂的清醒,复又迷茫。
张华之一想通,把悲恨藏于心里,骑上马,根据《洞天真解》记载的福地,快马加鞭。
往后十年,张华之修炼到融灵境,前去都城,轩明家否认曾杀他爹娘,杀他青梅竹马,还言,若真是他,十年前为何张华之安然无事?张华之不得其果,随与轩明家潜心调查,终于找出了真凶。
原来当初他与轩明家醉酒的那家酒楼,另有一人在旁偷听,那人负责掌管所有考生的户籍,听闻张华之家中藏有修炼秘籍,贪心大起,亲自带家仆前去寻找,酿成惨祸。
张华之耗费十年光阴,终得报仇雪恨,只觉家仇一去,心里顿时空落落无可依凭,便改名为闵虞,畅游各地。
而闵虞修炼的福地,在他成为了化神境修士后,用《洞天真解》在空间之中建造了洞府。
不知过了多少年,连闵虞都忘了自己多少岁,在他化神境九重天还差一步就能突破到触道境时,来了一个大敌。
此人不是大荒中人是那东海大洲的修士,闵虞曾和她的师妹产生纠纷,将之斩杀于大荒,她是来报仇的,她虽是化神境八重天,比闵虞修为稍弱,但一身战力强横,两人大战月余,转战多地,结局终是闵虞身败,逃出了一缕残魂回到了洞府之中。
千年以降,闵虞这缕残魂自觉将要消散,旋即开启洞府,限定修为在炼基境六重天,把自己的一生所得,尽付给大荒天才,好在即将到来的百舸争流的年代,为大荒培养些拓取的人物。
……
苏长生望着湖中垂钓的老者,拱手道:“我是苏长生。”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闵虞真人,他一扔鱼竿,转过身子,抚须而笑,“你是个仙才,竟然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黄粱一梦,真人好手段。”
“做不得真,只是在这画卷之中,小手段而已。”
“不知前辈当年做了什么选择?”苏长生问道。
闵虞真人驱龟近前,与苏长生并肩而立,叹气道:“我去都城找轩明家,他说不是他所为,我那时早就失了心智,居然一刀杀了他,临死前,轩明家阻止保护他的修士插手,令他们送我安然离开,我隐约知道我可能犯下了滔天大错。后来机缘巧合得知真相,我悔恨难当,此事也成了我一生的心病。”
苏长生叹气道:“真人命途多舛,换我也该如此。”
“不,你做出了另外的选择。”闵虞夸奖道,“我不如你。”
从闵虞真人这位当年化神境九重天大修士口中说出,我不如你。已经是天大的褒奖。
“我毕竟不是真人,就算感同身受,但也缺失了点身临其境。”苏长生道。
老龟开口道:“对不起。”
苏长生问道:“何出此言。”
“我起先认为你会做出和真人相同的选择,现在看来,你的确有拿走真人生前最珍贵宝物的资格。”老龟赞赏道。
苏长生一笑:“真人可曾想继续存活于世?”
闵虞大惊:“我这是一缕孤魂。”
苏长生继续问道:“想还是不想?我有一卷真经,可让真人以孤魂聚三魂七魄,复归人身。”
不管苏长生说的是真是假。
闵虞真人想了片刻,微笑摇头,“我已经死了,执着已放。”
紧接着,他疑问道:“你是谪仙人?”
苏长生不答。
老龟爬上岸,向其俯首。
闵虞真人之前在他身上感受过不属于人间的气息。 九域神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