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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踏上通往安条克的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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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踏上通往安条克的长路

  ✞ “法兰克人”

  公元1097年春天,诸侯十字军进入的小亚细亚,正处于塞尔柱突厥人的统治之下。当时的突厥人中,并没有共同的统治者。相反,其中两个部族为了争夺地盘,正互相争斗着。

  以尼西亚为首都的苏丹刻勒支·阿尔斯兰统治着小亚细亚的西部,而达尼斯蒙德则以科尼亚为首都控制小亚细亚的东部。此二人在数年之前就开始了争夺地盘的战争。

  以勇敢著称的阿尔斯兰只有16岁。但一年前隐士皮埃尔所率的十字军甫一进入小亚细亚就遭遇惨败,使他极为轻视西欧人的力量。尽管得知了诸侯十字军渡海的消息,他还是不为所动,继续与达尼斯蒙德交战。因此,当诸侯在城墙下布阵准备攻城时,尼西亚处于无城主的状态。

  收到首都告急情报的阿尔斯兰急忙与达尼斯蒙德停战,然后带着先头部队火速赶回。这位突厥武将回到尼西亚时,看到的是包围自己首都的法兰克人大军。

  值得一提的是,中世纪的穆斯林,无论是突厥人、阿拉伯人还是埃及人,都将西欧人称为“法兰克人”,而将拜占庭帝国统治下的希腊人称为“罗马人”,因为拜占庭帝国官方自称为罗马帝国。

  至于“法兰克人”这一称呼,总的来说是准确的统称。西欧人习惯自称为“欧洲人”。但实际上当时并没有作为整体的“欧洲”的概念,因此“欧洲人”也是个不存在的概念。

  在欧洲中世纪,近代以来的法国、英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没有明确的区分。因此,法国人、英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也就无从区分了。

  例如洛林公爵就同时有法国和德国的血缘。

  而图卢兹伯爵是法国南部的封建领主,可以算作是法国人。但他的妻子则是来自西班牙的阿拉贡。同在法国东北部的法国人,则包含有许多北欧人的血缘。

  此外,对这一时期极为活跃的诺曼人来说,血缘的区分就更为模糊了。他们很善于适应不同的地域,除了受到“诺曼人征服”的英格兰之外,诺曼底地区的法国人、意大利南部的意大利人,都以诺曼人为主体。因此不到200年以后,作为整体的诺曼民族消失了,这大概可以称之为他们自身“积极的消灭”。

  在本书中提到的意大利诺曼人,普利亚公爵波埃蒙多和他的外甥丹克雷迪,统治着意大利,也使用着意大利语,因此可以说是被意大利化了。德国人也使用德语。另如使用英语的英格兰狮心王理查一世的父亲是法国人,而他在法国境内也领有广大的土地。

  这就是当时西欧的实际情况。因此,穆斯林也只有将这些人统称为“法兰克人”了。总之,在不存在作为整体的“欧洲人”的时代,这些欧洲人就被叫作“法兰克人”。

  但对于穆斯林称为“罗马人”的拜占庭帝国的希腊人,情况又略有不同。同为伊斯兰教徒的北非柏柏尔人,以及南欧荒岛上出没的一些海盗,将地中海对面的南欧人也称为“罗马人”,正如《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中介绍的。这些南欧“罗马人”并非希腊人。穆斯林之所以这样称呼他们,是因为南意大利和西西里岛长期处于拜占庭帝国的统治之下。

  中世纪的拜占庭帝国官方一直认为自己是古代罗马帝国的正统继承者。然而伊斯兰世界是在古罗马帝国完全灭亡以后,于公元7世纪兴起的。穆斯林并没有见过罗马帝国时代的罗马人。他们所见到的罗马人,都是基督教化的拜占庭帝国的臣民。因此,穆斯林对拜占庭帝国本土的希腊正教徒和南欧的天主教徒,统称为“罗马人”。由于他们并不知道古代罗马人的情况,这样称呼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种习惯。

  但我们当今的人,对1000年前的穆斯林不知道的“罗马帝国时代的罗马人”,即基督教化之前的罗马人有所了解。因此,穆斯林将拜占庭帝国的臣民称为“罗马人”,可能会造成我们认识上的混乱。而穆斯林所称的“法兰克人”即西欧人,把穆斯林所谓的“罗马人”叫作“希腊人”。因为拜占庭帝国的臣民事实上是属于希腊民族的。

  此外,西欧的“法兰克人”把当时的穆斯林也统称为“阿拉伯人”。而其实穆斯林当中有突厥人、库尔德人等不同民族的成分,但西欧的基督徒将他们统称为“阿拉伯人”。这大概是因为《古兰经》以阿拉伯语写成,而宗教人士也以阿拉伯语解释经典,就给西欧人留下了穆斯林都是阿拉伯人的印象。

  这个东西方都以偏概全地认识对方的中世纪,就是十字军的时代。

  ✞ 攻占尼西亚

  尼西亚是君士坦丁大帝最初召开基督教公会议的地方,在古罗马时代就是著名的古城。此城有完备的防御体系,6公里长的城墙将城市完全包围。

  拜占庭帝国统治下的尼西亚居民多为希腊人,但在伊斯兰化300年之后,和中东地区一样,基督徒已经沦为二等公民。他们不能坐车或骑马,也被完全禁止携带武器。尽管如此,基督徒数量仍然很多。

  这一时期的小亚细亚的统治阶层是塞尔柱突厥人,而城市的主要居民则是希腊人。尼西亚的情况便是如此。

  尼西亚的领主阿尔斯兰得知诸侯接近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拜占庭皇帝又像往常一样派遣法兰克人雇佣兵,试图夺回旧土。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实现的。阿尔斯兰没有料到的是,法兰克人带着宗教狂热扑向自己的首都。

  而此时的十字军并不关心是否能占领这座首都,他们只是朝着尼西亚的方向进军。在沿着从小亚细亚西北部向东南部延伸的未知道路进发的过程中,他们需要保证的是一路上没有后顾之忧。而尼西亚就是这条道路的出发点。

  4月26日,两支十字军部队首先开始向尼西亚进军。第一支是戈德弗鲁瓦率领的洛林军队,沿马尔马拉海海岸,从尼科米迪亚附近经过,到达尼西亚。这支部队在行军途中遇到了隐士皮埃尔所率领的贫民十字军的幸存者。

  稍后出发的是波埃蒙多率领的南意大利军队。由于波埃蒙多计划与拜占庭海军共同作战,他事先返回了君士坦丁堡。这支军队实际上由丹克雷迪率领。

  两支部队在5月6日到达尼西亚城下,准备围攻这座城市。

  两军在城下分别列阵。其中戈德弗鲁瓦的军队在北侧城墙下,丹克雷迪的军队在东侧城墙下。5月13日,波埃蒙多返回了自己的部队。

  三天以后的5月16日,圣吉尔率领法国南部军队也来到了尼西亚。他的军队在城南布下战阵,其中包括弗兰德斯伯爵率领的500骑兵。

  至于6月3日到达尼西亚的诺曼底公爵和布洛瓦伯爵是否参加了攻城战,从目前的资料来看无从知晓。他们可能还沉溺在对君士坦丁堡的赞叹之中。

  在唯一没有被包围的城西一侧,城墙正面对着一片湖泊,防御薄弱。湖泊通往不远处的马尔马拉海,因此这一侧的进攻由拜占庭海军负责。拜占庭军队主要是海军,并担负着军粮供应的任务。皇帝自己也渡过了博斯普鲁斯海峡,驻跸在诸侯后方的前线基地帕加马。

  虽然诸侯的十字军都是西欧军队的精锐,但是他们并未携带任何攻城武器。如果直接攻击面前坚固的城防,会给自己的部众造成巨大的损失。在前两路诸侯等待圣吉尔的4天之内,突厥人在尼西亚的守备部队在城主不在的情况下,意志坚定地在城墙上防守,密切注视着城下十字军的一举一动。

  5月21日,与达尼斯蒙德休战的阿尔斯兰亲率一万突厥骑兵回师尼西亚。由于城中尚有他怀孕的妻子,这位年轻的突厥骑士抱着必死之心投入战场。

  突厥军队从南边赶来,首先面对的是城南圣吉尔的部队。

  圣吉尔没有料到背后突然出现敌人,因此其中弗兰德斯伯爵的军队刚一遭遇突厥骑兵就陷入了苦战。但随着戈德弗鲁瓦和鲍德温,以及波埃蒙多和丹克雷迪的赶来,西欧诸侯与塞尔柱突厥人的第一次战斗以“法兰克人”的胜利而告终。

  从两军的牺牲者数目就可以看出这场战斗的激烈。突厥军队中战死者达到4000之众,其余部众逃离了战场,而战胜的诸侯一方,死者也达到2000人。年轻的苏丹阿尔斯兰最终败退。

  此后,胜利的西欧诸侯军队将战死的突厥士兵中2000人的头砍下来,其中1000投入尼西亚城中,另1000呈给皇帝阿莱西奥斯一世。由此,十字军的事迹在西欧广为称颂。

  关于这段悲惨而残酷的事迹,在近现代西欧研究者笔下,投入城内的人头数量是实际情况的几倍,但他们却没有提及其中另一半送给拜占庭皇帝的人头。

  而在伊斯兰史料中,则完全没有此事的记载。

  在我看来,关于此事的记载完全有失夸张。在这场惨剧之中,胜者自然记下各种夸大的数字。而对于败者来说,自然不会因强调自身的悲惨而留下任何记载了。

  以此事件为例,当历史研究者阅读这类史料时,必须直面的是,为了尽可能接近事实,要做到以下两点:

  第一,要有与战争双方没有利害关系的第三方留下的记载。

  但在十字军的历史中,没有这样的第三方记载。

  第二,要参考有着如实记录的史学传统的民族所留下的记载。

  根据我自己的经验,秉承这样传统的国家有两个。其一是文艺复兴时代的威尼斯共和国,其二是古代的罗马帝国。

  前者作为商业民族,从其商业贸易开始之初就保持数字记录的真实性;后者则是不同宗教与文化民族结合而成的命运共同体,因此有必要尽可能正确地把握事实情况。在十字军的时代,罗马帝国早已灭亡,而十字军东征与威尼斯共和国并没有多少关系。

  而不论有多少突厥士兵的人头被扔进尼西亚城,对城内守军的士气都是巨大的打击。当苏丹阿尔斯兰在战斗结束后败走,死亡的士兵首级又被扔进城内以后,守军士气跌落到极点。拜占庭皇帝阿莱西奥斯一世得知战斗胜利的消息以后,更是抢在各路诸侯之前利用了这一大好时机。

  到6月17日,诸侯已经将战死者悉数埋葬,负伤者也都得到了初步的治疗。向尼西亚发起总攻的准备在这一天宣告完成。第二天,十字军准备在北、东、南三个方向同时攻城,计划到日没时分攻陷尼西亚。

  在6月18日一早,各路军队整齐列于城下,等待指挥官的攻城命令。

  然而就在此时,尼西亚城墙上突然响起呼喊声。众人顺声望去,只见城墙最高处的塔顶缓缓升起了一面拜占庭帝国的国旗。

  尼西亚城就这样对拜占庭帝国不战而降了。诸侯对此表示异常愤慨,年轻的丹克雷迪更是狂怒不已。

  皇帝阿莱西奥斯一世本来就没有打算靠武力夺回尼西亚。毕竟它是小亚细亚距离君士坦丁堡最近的防卫坚固的都市。其居民大多数是希腊人,信仰拜占庭帝国的国教希腊正教。皇帝相信,和平取得尼西亚之后,这座城市就可以作为从塞尔柱突厥人手中收复小亚细亚的前沿阵地。

  因此皇帝从拜占庭军队所围困的城西一侧派遣密使入城。密使提出,在保障包括突厥人和希腊人在内全体居民的安全的前提下,整座城市向帝国投降。

  城内守军首领见友军败于法兰克人之手,苏丹本人也仓皇逃走,最终决定为了城内居民的安全,接受皇帝的投降建议。苏丹怀孕中的妻子和新出生不久的孩子,也因此得以在拜占庭军队的护送下,前往君士坦丁堡,作为人质在那里得到安全保证。

  诸侯尽管对这一做法愤慨不已,却无法应对早已将尼西亚收入囊中的拜占庭皇帝。他们众人中也无人想在这座城市称王称霸,而是准备继续向东进军。而皇帝则从突厥军队回师的5月21日到总攻尼西亚城的6月18日至28日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了尼西亚和周边的地区。当局势明朗之后,他无视诸侯的抗议,也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向诸侯展示了他们在君士坦丁堡所签署的宣誓书。他要求诸侯按照宣誓书中的要求,效忠自己。因此,在皇帝的命令下,原来守城的突厥人被赶走,取而代之的是拜占庭的警备部队。

  从这次尼西亚之战开始,不仅是怒不可遏的丹克雷迪,全体诸侯心中都对阿莱西奥斯一世充满了不信任。

  但对诸侯来说,皇帝的存在仍然十分必要。从军粮的补给,到对陌生的小亚细亚道路的向导,都需要仰仗皇帝。虽然军粮可以靠在穆斯林地区的掠夺来补给,在小亚细亚的行军路线则必须依赖熟悉本地地形的希腊人开路。而十字军行军的向导都是由皇帝派遣的。

  6月26日,诸侯的十字军在希腊人向导的带领下离开了尼西亚。沿着古罗马的大道,他们逐渐深入了小亚细亚内地。

  塞尔柱突厥人的大军正等待着这些法兰克人。在尼西亚之战中败退的苏丹阿尔斯兰,成功说服了自己的仇敌达尼斯蒙德派出军队,共同对抗法兰克人的威胁。

  ✞ 多利留姆之战

  诸侯的十字军从尼西亚向东南方向前进30公里以后安营扎寨,并在当夜决定兵分两路向小亚细亚腹地行军。

  先出发的第一部分军队,由普利亚公爵波埃蒙多率领,除南意大利诺曼军队外,还包括法国北部的布洛瓦伯爵和弗兰德斯伯爵的部队。

  在此之后稍晚出发的第二部分,则是不愿屈于波埃蒙多之下的图卢兹伯爵圣吉尔所率领的来自法国南部的军队。这部分人马还包括率领着更强大部队,与穆斯林敌对意识强烈的洛林军队。此外,法国王弟于格也在此中间出发。

  此外还有相当于前两部分部队1/10的主教阿德马尔所率的小部分兵力。这支部队的向导并非拜占庭皇帝所派,而是主教自己寻找的希腊天主教徒。根据阿德马尔的命令,他们从古罗马的大道折向山间小道行军。由于部队人数较少,阿德马尔的部下得以在山中前进。

  勒布伊主教阿德马尔是功勋卓著的神职人员,是代表教皇乌尔班二世的立场参与十字军的。他的首要任务是负责拯救士兵灵魂的工作,而在行军过程中则逐渐展露了军事指挥方面的才能,因而也能在肉体上救助士兵。

  波埃蒙多所率的第一部分军队,于6月30日到达了多利留姆(今土耳其的埃斯基谢希尔)。他准备在此处过夜,遂即命令部下设置营帐。从当天中午开始,部队就设下帐幕。

  就在此地,阿尔斯兰率领的塞尔柱突厥先头部队袭击了波埃蒙多的十字军。由于多利留姆位于山与山之间开阔的谷地,是非常适合开展伏击战的区域。虽然达尼斯蒙德没有参战,同属塞尔柱突厥人的卡帕多西亚埃米尔哈桑也和阿尔斯兰并肩作战。至少在名义上,小亚细亚塞尔柱突厥人的大军倾巢出动,展开决定性的攻击。

  未雨绸缪的波埃蒙多立即命令全军迎击。无法作战的神职人员和伤病员藏在装载物资的马车围成的保护圈中间,躲避冲入谷中的突厥人。全军分成三部分,从马车轮之外冲出去,积极抵抗敌人的冲锋。三部分军队分别由丹克雷迪、弗兰德斯伯爵和波埃蒙多本人率领。

  塞尔柱突厥人在作战时,一般首先按照东方传统的战法,以大量弓弩射击的方式发起战斗。当看到敌兵纷纷倒下,四处发出痛苦叫喊之时,再投入骑兵冲锋。在多利留姆,突厥人也是以这种方式出战的。

  十字军在小亚细亚的行军

  纷纷中箭的轻步兵一个个倒了下去。以盔甲蔽体的重装骑兵,在如骤雨般落下的箭矢中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状态。从山上冲下的突厥军队居高临下发起冲锋,而处于山脚下的十字军相当不利。前面的突厥兵士倒下了,后面的便立即迎上来。小亚细亚全体塞尔柱突厥军队集中在多利留姆,其数量相当之多。

  在陷入苦战的波埃蒙多的部队中,同行的神父不断为死去的兵士祈祷着,恳求上帝让这些亡人在天堂得到解脱。另一边得知友军告急的洛林公爵戈德弗鲁瓦则只派出了50名骑兵支援。还好圣吉尔率领的部队很快就到达了战场。

  率领突厥军队的阿尔斯兰以为敌人只有波埃蒙多率领的第一部分那么多,完全没料到第二部分十字军前来投入战斗。圣吉尔军队的到来,使战事完全朝着十字军有利的方向逆转。他当下决定了阵容的安排。

  十字军的左翼,是波埃蒙多和丹克雷迪率领的南意大利军,加上诺曼底公爵和布洛瓦伯爵率领的军队。

  阵营的中央,是圣吉尔的来自法国南部的军队,以及弗兰德斯伯爵的500骑兵。

  右翼则是戈德弗鲁瓦率领的德意志洛林军队和于格率领的法国军队。

  他将轻装步兵布置在军阵后方,而以重装骑兵为先头部队。这些骑兵和马匹身上,都覆盖着小铁环编成、上覆铁片的锁子甲,武器则是标枪和长剑。十字军以这样的阵容攻击突厥军队。

  以重装甲覆盖的士兵,即使是被大量箭矢射中,也不会受到损伤。只是他们前进的速度比较慢。各位军士整齐前进的过程中,竟不为枪箭所伤。这让突厥人第一次领教了西欧重装部队的厉害。

  当发现以强弓硬弩都无法伤到十字军时,突厥人慌了阵脚。他们不顾年轻的阿尔斯兰高喊的激励声,开始逐渐逃出了战场。

  这些逃兵刚离开山谷,就在蜿蜒的山道间遭遇了主教阿德马尔率领的部队。虽然他的人马不多,但也足够堵住逃出多利留姆的山间道路。

  现在轮到突厥人被包围了。以英勇善战著称的突厥军队,也知道自己无法抵御十字军的进攻。

  到落日时分,战场上留下了3000突厥骑兵和2万多突厥步兵的尸体。

  而待突厥人逃走之后占据其大本营的西欧诸侯,十分惊诧于其领主在营帐内留下的大量贵金属和奢侈品。营地内还留下了不少阿拉伯产的骏马和上等的马具。东方的统治者们习惯于在出征时带上自己全部的财产,因此十字军缴获颇丰。

  多利留姆的战斗以十字军的大胜而告终。小亚细亚所有的塞尔柱突厥军队,在这次战役后宣告败北,从此在整个小亚细亚范围内不再有阻挡十字军前进的障碍了。两次败于基督徒对手的苏丹阿尔斯兰的再度崛起,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然而获胜的一位法国士兵却这样描述突厥人:

  “他们真可称为是无比勇敢的战士。如果他们也是基督徒的话,我想一定可以成为我们亲密无间的战友。”

  并未放弃小亚细亚的塞尔柱突厥人从多利留姆战役之后改变了战略战术。他们不再使用大部队集结的方式作战,而是以小股兵力展开游击战。

  小亚细亚内陆地区的地形非常复杂,而突厥人熟知各地的地势。他们采取不断游击袭扰的策略,冀望使行军中的十字军感到不安。在见不到敌人的情况下屡屡受袭击,自然会滋长兵士的不安情绪。此外,如果采取大规模战役的方法作战,即使取胜也会大大消耗有生力量,而游击战的结局则是即使失败也能取得相当的战果。毕竟,对于穆斯林来说自己是在家乡作战的“主军”,而深入小亚细亚的十字军则是“客军”了。

  在勇猛的突厥军队面前,十字军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与多利留姆之战中突厥军队2.3万人的损失相对照,十字军方面折损了4000兵力。其中有四位有名的贵族战死。诸侯从此决定一同行军,以最大限度减少损失。在这一阶段,无论是阿尔斯兰、卡帕多西亚的埃米尔哈桑,还是未参战的达尼斯蒙德,都处在居所不定的游击状态中,但十字军并不知道他们的动向。在多利留姆战败的塞尔柱突厥军队,正是这样依靠着游击战术且战且退。

  从一开始就负有防御责任的阿尔斯兰,带领着全体突厥人撤退。他们不仅实施游击战术,整个民族甚至到了坚壁清野的状态。

  十字军所到之处看见的都是已经被烧毁的农田,地里完全不见家畜的影子。所有的水井都填死了,蓄水池内则投下了毒药。村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烟。而拜占庭皇帝也没有遵守提供军粮补给的约定。行军过程中还不时发生满载军粮的马车被突厥人劫掠的情况。

  出现这样的窘境,其实是由于中世纪的部队没有后勤补给的概念。因得不到粮食供给而逐渐陷于饥饿的十字军骑士们,最终不得不杀掉自己的马匹,而转为徒步行军。因体力不支而逐渐掉队的士兵,则往往遭到山谷中或山顶埋伏着的突厥弓箭手的射杀。

  就这样直到当年8月中旬,十字军终于抵达科尼亚城。在忍受突厥人的坚壁清野和游击战一个半月以后,他们总算可以在这座城市稍作休整了。

  位于小亚细亚中心地带的科尼亚,在13年前还是拜占庭帝国的领土。当十字军进城时,城内的居民都是希腊人。曾经统治科尼亚的突厥人得知十字军逼近城市,就都携家带口地逃走了。

  如今从飞机上眺望小亚细亚,只能看到荒凉的山野。但如果在地上旅行,这里的物产其实很丰富。各式各样的农产品琳琅满目,畜牧业的发展也非常可观。小亚细亚拥有广大的平原地区所没有的许多河流带来的丰沛水资源。自古以来,其沿海地区就以适宜通商而闻名,而以农牧业为主的内陆地区,也是一派繁荣的景象。古典时期的多个民族都以获取小亚细亚作为战略目标,而拜占庭皇帝阿莱西奥斯一世自然也执着于收复这片失地。

  古都科尼亚是集中了小亚细亚风格的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由于居民的友好相待,进入城市并不用耗费武力。因此十字军在科尼亚得以休整。

  然而,在这座令人安心的城市休整期间,十字军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故。也许是由于太过安定,图卢兹伯爵圣吉尔病倒了,洛林公爵戈德弗鲁瓦则受了伤。

  圣吉尔病得相当严重。他接受了主教阿德马尔的临终告解和涂油仪式。如果这位曾为十字军东征而无比狂热的大贵族就此撒手人寰,他也只能在病床上静静地接受55岁升天的事实。

  而37岁的戈德弗鲁瓦之所以受伤,则是因为在城郊狩猎时的一次意外。他听说郊外有熊出没,就试图独自将其捕获,结果反而被熊袭击。虽然戈德弗鲁瓦最终得以将熊杀死,但他的大腿被熊咬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由于公爵独自一人与熊搏斗,当随从发现他时他已经大量失血,奄奄一息。

  尽管如此,中世纪的骑士身体都是非常强壮的。圣吉尔并没有如期前往天堂,而戈德弗鲁瓦虽然不能骑马,却也在逐渐恢复之中。

  诸侯的十字军从科尼亚出发,向东行进。病重的圣吉尔躺在马车内,身体衰弱的戈德弗鲁瓦则被抬上担架行军。这两位身经百战的将领,仍然有着面对任何困难绝不低头的青年一般的勇气。47岁的波埃蒙多一直与伤病无缘,而他却是与其他诸侯不同的利己主义者。所谓利己主义者,在对自己没有影响的情况下,不会做出干涉别人行动的事来。

  ✞ 陶鲁斯山脉

  在诸侯到达小亚细亚东南部的提亚那城以后,就必须转向南去往叙利亚的安条克了。

  提亚那以南横亘着将小亚细亚和叙利亚分开的陶鲁斯山脉。虽然翻越此山脉的道路距离最短,当地的向导却建议十字军沿另一条道路行军。这位希腊向导相信,陶鲁斯山中一定埋伏着突厥人的军队,而如果向北经过凯撒利亚(今土耳其凯赛里),并从此处绕道进入亚美尼亚人居住的地区行军,然后向南接近安条克,一路上会安全得多。

  向导的建议遭到了刚刚年过30岁的鲍德温和22岁的丹克雷迪的反对。这两人对在山中遭遇突厥军队毫无恐惧。于是戈德弗鲁瓦同意划拨一部分军队交给鲍德温指挥。而丹克雷迪虽然在其舅父波埃蒙多看来有些独断专行,却也得到了率领一部分人马的权力。于是此二将的先锋部队在9月10日出发了。他们并未一同行军,而是分别进山。

  而十字军的主力部分则选择了向导建议的距离较长却相对安全的路线。他们行进到凯撒利亚的路上一直都没有出什么问题。但当十字军离开凯撒利亚向南迂回,往叙利亚的方向前进时,遭到了路上埋伏的突厥军队的袭击。

  这支突厥军队是由卡帕多西亚埃米尔哈桑率领的。在稍作交战后,他们再次被十字军击退了。这次遇袭使从病中恢复的圣吉尔、伤愈的戈德弗鲁瓦和机智的波埃蒙多都相信,拜占庭皇帝派来的向导是靠不住的。

  诸侯都知道,阿莱西奥斯一世往十字军经过后的小亚细亚各城市派遣军队,使这些城市一个个成为拜占庭帝国的领土。对诸侯来说,小亚细亚不过是通往圣地的必经之路而已。因此他们当中任何人都不关心拜占庭皇帝会怎样收复这些城市。但是,在十字军向安条克逼近的过程中,诸侯不希望遇到任何阻碍。

  然而也没有证据显示,希腊向导是故意引导十字军前往有突厥军队埋伏的道路上的。但诸侯还是不能相信这位向导。除了容易轻信他人的圣吉尔以外,诸侯大多不信任拜占庭皇帝。

  关于十字军向导具体的所作所为,没有留下任何记载。但为十字军在小亚细亚开路的总向导,却的确是颇具名望与地位的人士。他的名字叫塔蒂基奥斯,曾经担任拜占庭军队的司令官,是阿莱西奥斯一世的家臣。因此不难想象,塔蒂基奥斯是按照皇帝的旨意行动的。

  在击败伏击的突厥人之后,十字军的担忧大大减少了,因为他们进入了居住在小亚细亚和叙利亚的亚美尼亚人的地区。虽然和西欧天主教徒分属不同的宗派,亚美尼亚人也是基督教徒。而他们一直孤立于穆斯林中间,因此对将自己从伊斯兰势力压迫下解救出来的十字军怀着特别的好感。

  诸侯的十字军经过亚美尼亚人地区以后,就来到了通往圣地巴勒斯坦的第一道关卡安条克城。在1097年秋天,十字军到达了这一地区。

  另一方面,鲍德温和丹克雷迪的军队没有遇到突厥人的偷袭,顺利地翻越了陶鲁斯山脉,进入了沿海的基利基亚地区。

  鲍德温从其兄长戈德弗鲁瓦那里要来了500骑兵和2000步兵,而跟随丹克雷迪的骑兵和步兵都不到鲍德温部下的一半。

  虽然只有这一点儿兵力,丹克雷迪也成功占领了基利基亚最大的城市塔尔苏斯。一听说十字军要来,突厥守军早就没了踪影。因此从不放过好机会的丹克雷迪不费一兵一卒就进了城。当然,此时正是大好的机会。在城墙和塔楼上高高飘扬着的,都是丹克雷迪和波埃蒙多所属的阿尔塔维拉家的蓝底红白格绶带军旗。

  几天以后,鲍德温的军队也到达了塔尔苏斯。他自然对比自己年轻10岁的丹克雷迪的行为感到不满。鲍德温入城会见丹克雷迪以后,当即表示,十字军征服的城市,应按照全体诸侯签字的宣誓书中的约定,归拜占庭帝国皇帝所有。但丹克雷迪对此只是一笑置之。鲍德温敢于干涉丹克雷迪的做法,仅仅是因为他拥有后者两倍的兵力而已。

  丹克雷迪也意识到了这个现实。于是,他将塔尔苏斯城主的位置让给了鲍德温。在城墙的高塔上,阿尔塔维拉家的旗帜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则是洛林家族的旗帜。这是两人相互妥协后的结果。

  塔尔苏斯城主之争,不过是两个无赖之间争议的一幕而已。而下面的事件说明,这两位无赖都具备发现偶然事件重要性的能力。

  正当鲍德温和丹克雷迪驻在塔尔苏斯时,一艘海盗船沿河上溯到达了这座城市的港口。船长是法国人,而水手多为丹麦人和弗兰德斯人,全体都是基督徒。他们自称前来参加十字军,但实际上是利用十字军东征谋取自己的利益。这些亡命之徒从北海出发,经过大西洋,通过直布罗陀海峡后一直航行到地中海东岸。

  刚刚成为塔尔苏斯城主的鲍德温得知了这只海盗船停泊在港口的消息。他随即在城中召见了海盗的首领。在交谈过程中偶然发现,船长正是鲍德温所在的洛林地区的属民。

  未曾料想在遥远东方遇到故乡人的海盗首领对鲍德温非常感激。鲍德温倒是没有觉得感动,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利用海盗的力量。

  鲍德温于是就把海盗首领任命为自己的副将,而将自己2500人中的300交给这位新将领统率,并以十字军的名义任命其为塔尔苏斯的警备司令。这令海盗们愈发感激,因为这些亡命之徒竟然也可以参与上帝所期望的事业了。鲍德温在向安条克南下的过程中,回到了十字军的大队伍中间。这是因为他得知了自己离开神职之后所娶的妻子因重病倒下的消息。

  丹克雷迪也意识到了回到十字军大部队的必要。他不是狡猾的鲍德温的对手,却是富有责任感的青年。因此,丹克雷迪动身向大部队的行军方向靠近。

  丹克雷迪所率的1000多人的军队,足够在基利基亚的各个城市之间穿行了。这一地区位于小亚细亚和叙利亚接壤的地带,因此也是皇帝阿莱西奥斯一世想占有的土地。但由于十字军的占领已经是既成事实,皇帝最终放弃了进占基利基亚的打算。鲍德温和丹克雷迪并不知道皇帝的不快。对于一直拒绝在效忠皇帝的宣誓书上签字的丹克雷迪来说,在基利基亚的行军伴随着霸道的快感。

  这两位年轻领主从塔尔苏斯开始在基利基亚境内的行军,为以夺回圣地为目的的十字军向叙利亚和巴勒斯坦自由行动扫清了障碍。而与此同时,这些从西欧来的天主教徒,与拜占庭帝国的希腊正教徒之间的矛盾越来越突出。

  尽管鲍德温丢下在基利基亚海岸独自行军的丹克雷迪,火速与大部队会合,他还是没能在妻子去世前赶到诸侯的军营。回到大本营之后,鲍德温将海盗加入的事告知了各位领主。

  这一事件引起了诸侯的兴趣。既然远在北欧的海盗能一直航行到小亚细亚加入十字军,十字军为什么不能利用在地中海区域内一直通商的基督徒海上力量呢?

  如果使用西欧的海上力量进行补给,就不必依赖拜占庭帝国的船只了。从此以后,第一次十字军逐渐开始依靠比萨、热那亚和威尼斯等意大利的滨海城邦进行斗争。

  ✞ 夺取埃德萨

  鲍德温在诸侯面前一定还提及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与其成为朋友的亚美尼亚领主的兄弟,埃德萨的领主托罗斯请求十字军支援,以抵抗来自摩苏尔的穆斯林军队的进攻。

  由于这一请求是鲍德温在基利基亚时就接受的,他决定独自前往埃德萨协助亚美尼亚人。当然,这还要仰仗其兄长戈德弗鲁瓦的兵力。

  在此处我们必须对以下的事项有所认识。

  在第一次十字军时代的伊斯兰世界,并没有人认识到十字军是打着宗教旗号的远征军。一开始,穆斯林普遍认为十字军是拜占庭帝国雇来打仗的佣兵。跟十字军作战的塞尔柱突厥领主也以为他们是想收复旧土的拜占庭皇帝雇来的,因此其所展开的防御作战的目的也是为了保住自己在小亚细亚的地盘。这些突厥人之所以拼死战斗,并非因为对方是基督徒,而是将十字军看作夺取自己领地的侵略者。

  但当穆斯林得知十字军从小亚细亚西北部一路行军到东南部,却并没有在中近东占领土地,他们心中不禁怀疑起这些法兰克人的动机来。

  这一时代,东方的穆斯林领主们正为领地相互斗争着。而当新的侵略者闯入以后,他们就逐渐团结起来。

  作为亚美尼亚派基督徒的埃德萨领主,正为了领地同穆斯林的摩苏尔领主交战。埃德萨领主和亚美尼亚领主之间的良好关系,并非因为二人都是基督徒,只是因为亚美尼亚没有侵略埃德萨的意图而已。而埃德萨领主通过亚美尼亚人请求天主教徒鲍德温来抵御摩苏尔领主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盘。他的打算不过是此时中近东实际情况的反映罢了。

  因此,当时东方的一切纠纷都不是宗教问题,而只是领土问题。直到80年后萨拉丁的时代,伊斯兰世界才知道这些西欧来的基督徒远征军的目的是在上帝的旗帜下,击败穆斯林并收复圣地,建立十字军的国家。

  穆斯林很自然地认为十字军是以占领地盘为目的的军队,只不过是从遥远地方来的新侵略者而已。当然,在十字军中,也有不少以获取东方领地为目的的领导人,因此也不能说伊斯兰世界的判断是完全错误的。

  基督徒也好,穆斯林也好,在11世纪末,一城的领主无论向谁求助,双方都必须是同一宗教内的教友。这在充满领地扩张念头的中近东领主的头脑中是根深蒂固的。然而,接受支援请求的鲍德温和得知埃德萨城主要求的诸侯,首先要考虑的是支援这座城市的战略意义。

  为了夺回耶路撒冷并将其一直置于基督徒的控制之下,必不可少的是夺回这座圣城的北大门安条克。而如果想防御穆斯林对安条克的进攻,将其东北的埃德萨控制在十字军手中就是万全之策了。因此,援助并控制埃德萨对十字军东征有重要的战略价值。拥有了埃德萨,会使攻击安条克的十字军没有后顾之忧。

  回顾古代战争的历史,从美索不达米亚向西进攻的路线中,如果向西方直行,虽然距离较短,却因为叙利亚沙漠的阻挡而无法通行。商队纵然可以穿越沙漠,但远征的大军无法从其中通过。

  因此,每当军队从中东向近东攻击的情况下,都是沿着幼发拉底河北上,再从其上游的城市转向西行军。而古罗马帝国自西向东的攻势,则是沿着同一路线反方向行军的。今天土耳其东南部的埃德萨,依然拥有绝佳的战略位置。

  我们自然无法知道30多岁的鲍德温是否了解到埃德萨城的重要性,也无从得知接受了埃德萨请求的各位诸侯中,是否有人认识到这座城市对于十字军的战略价值。而留下关于第一次十字军记载的神职人员,往往是最缺乏军事眼光的。毕竟人们有着只记载自己所关心事务的倾向。

  然而,深入阅读关于这一事件的记载之后,我可以大致得知诸侯的看法。事实上,当鲍德温决定离开十字军大部队,率兵前往埃德萨时,没有一位诸侯站出来反对。也就是说,没有人对他不参加即将开始的安条克之战提出异议。

  我们并不知道独自前往埃德萨的鲍德温所率军队的准确数量。估计他此时的兵力应该比不上翻越陶鲁斯山时从兄长戈德弗鲁瓦处借来的那些人马。但这支不到500骑兵和2000步兵的部队已足以令埃德萨的城主托罗斯大喜过望了。

  然而一开始托罗斯只想把鲍德温任命为雇佣兵队长,于是拿出钱来准备交给十字军。洛林人这时回答说自己并不在乎钱。对此心存感激的托罗斯当即决定将鲍德温收为养子。由于托罗斯年龄已经很大而没有儿子,他便提出举行正式的仪式,认洛林人为养子,并由其负责守卫埃德萨。鲍德温欣然同意了。

  收认养子的仪式在埃德萨城中心的广场上隆重举行。

  仪式刚结束不久,托罗斯就被暗杀了。在伊斯兰史料中,他是被鲍德温手下所杀,而实际上这位老领主是为自己的仇人所杀,鲍德温虽然有所疏忽,却并未帮助暗杀者。

  老领主死后,新认的养子鲍德温自然成为了埃德萨城的新领主。这位西欧的“居家骑士”,离开故乡一年后就拥有了近东重镇埃德萨城。

  鲍德温这一路行军可谓非常顺利。而他也很快就满足了这座出征时并不知道的东方城市里居民的期待。

  十字军时代东西方平民的愿望,都是受到能保证自身安全,而又只征收较低赋税的贵族的统治。只要能满足以上两点,他们对于统治者是谁并不在意。虽然埃德萨的居民将十字军看作一群侵略者,但他们也并不介意受到天主教徒的统治。

  鲍德温在稍微享受了埃德萨城中东方式的奢华之后,便专心率兵征服附近的城市去了。他的部队极为善战,到1098年年底就占领了原来托罗斯控制下的全部领地。他因此在埃德萨城的居民中颇受欢迎,最终正式成为得到属民支持的领主。

  基利基亚与埃德萨周边地区

  此后,鲍德温将其统治下的埃德萨及其周边地区变成“埃德萨伯爵领地”,是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建立的十字军国家中的一个。

  鲍德温在埃德萨建立的统治,最大程度地保证了进攻安条克的诸侯十字军背侧的安全,也在其后很长一段时期内有效防御了从美索不达米亚前来攻击的穆斯林军队。如果说他在埃德萨的成功完全出于偶然,这必然是幸运的眷顾。

  纵观十字军所建立的国家200年命运延续的成就,基利基亚和埃德萨一带十字军霸权的确立,完全得自诸侯组成的第一次十字军中最为无赖的两个人。

  这两人的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都有无人能敌的胆量,都是天生善战的骑士。

  他们还都是在西欧没有自己领地的“居家骑士”。鲍德温以取得自己的领地为最高目标,而丹克雷迪则不同。前者没有参加安条克和耶路撒冷的攻城战,后者不仅完整参与了这两场最重要的战斗,还一直奋战在最前线。

  公元1097年10月中旬,十字军的大部队开始逐渐接近能够远远望见安条克城的地区。此时距离他们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已有半年之久。通常情况下,通过小亚细亚需要三个月时间,但这支大军的远征花费了六个月。由于突厥人所采用的回避正面决战,转而在后方游击袭扰的战略战术,十字军受到了很大损失。在躲避突厥军队不断的攻击之后,十字军还必须越过难以行军的陶鲁斯山脉。鲍德温和丹克雷迪的军队从西侧翻越陶鲁斯山,而十字军的大部队则绕道北侧。无论从哪里经过,翻过陶鲁斯山脉之后到达的都是叙利亚境内。

  经过六个月的艰难行军,十字军已经疲惫不堪,无法组织像样的进攻。然而,从北面逐渐接近安条克的十字军战士们,都注意到了这座阳光之下巍然挺立的大都市的威容。在欧洲难得一见的东方大城市,已经近在眼前。 中世纪的欧洲盐野七生作品集(套装共2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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