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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没有一点预兆,突然就是轰隆隆的几声响雷。
窗外打起了豆粒大的冰弹,打得竹丛和无叶的树枝沙沙地响。
老话说:秋后打雷,遍地是贼。其实,再过几天就是大寒和祭灶的小年了。
在这个时节打雷很不正常,民间常说:“雷走腊月三,兵满山海间。”
民谚曰:“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
柴山兼四郎收到一份从东京宪兵队长发来的电报,说是汉口还有一个拉姆扎小组的情报员,代号叫木兰。
02
东京宪兵队也就是东条英机的特务部,主官是四方谅二大佐。
根据四方谅二提供的材料,木兰是中西功的秘密情人,很可能是在金融系统里做事。
在汉口,除了老资格的横滨正金银行,现在还有满洲银行和东肥洋行的办事处,以及已经全面接管的大孚银行等中资机构。
经过初步的排查,有十三个女性进入了甄别名单,柴山兼四郎把她们都调到了营寮,交给了五十岚。事实上,柴山兼四郎也知道,这个木兰很可能就是在正金银行里做过实习生的浅仓杏,分明是四方谅二给自己摆了一道坎。
想到浅仓杏,柴山很为难。不管怎样,自己身陷其中,难免会惹上麻烦。最好是找个倒霉蛋把这个案子结了,赌住四方谅二和其它人的嘴巴。
03
又一次走进枫居,柴山总觉得浅仓杏另有隐情。
浅仓杏身着一身鹅黄色的和服,细碎而平稳的步态既高贵又谦恭,一双木屐上小脚弯弯。
日式的茶道讲究敬中求诚,柴山呷了一口新沏好的极品龙井,注意到茶几上有一张宣纸,上面是浅仓杏抄的徘句:“旅に病んで,梦は枯野をかけ廻る。”
“你有病吗?竟写这样的东西……”
“有呀!风尘点污青春面,自汲寒泉洗醉红……”
柴山不可能再要这个女人,只好问道:“五十岚这人怎么样?我看挺合适!”
“现在,他又有了新的事。忙得来不亦乐乎,我哪里够得着?”
“是这样呀……我也可以把你加进去,让他审一审,搞过一锅烩……”
浅仓杏用肩撞了撞柴山的身体:“我的五脏六腑都被翻了好几遍,还没有搞完呀?”
“都说雄兔扑朔,雌兔多迷离……谁知道呢?”
“好吧……好吧……”
看到浅仓杏神色安然,柴山兼四郎来了兴致:“到时候,你别哭!”
“那就算了,我能有几斤几两?将军最清楚……”
柴山有理由把这句话理解成一语双关,就把目光移到了衣架之上,并在其背后找到了一捆长绳。
04
说起来,这应该是种能赏心悦目的行为艺术。
绳缚的第一步是要固定住女性,无论是展开还是别出心裁的折叠四肢,都要突出女性之美。
有所限制本来就是人生的基本境况,受缚者可以在绑绳中找到稳定的安全感。若是蒙眼和吊离地面,还可以强化受缚者依赖感。一般说来,受缚者会陷入到爱的幻觉中。
把双脚吊离地面,人的体重就成了痛苦之源。有人曾经这样说过,肉身如泥,既是生命的耻辱,也是灵魂的桎梏。缚身如穿衣,悬挂属于全方位的展示,拷问则是带有强制色彩的交流,统称之为责。比如建立在石抱责、海老责和木马责等手段上的拷问术。
柴山当然要审浅仓杏,而且只能是自己独自来审,容不得五十岚染指。
05
看到柴山从衣架后面拣起捆绳,浅仓杏便把双手背到了身后。
有心理试验证明,把手脚捆到身后可以压制甚至是消解反抗意识。最典型的形态是逆团缚,就像是把一个无形的球紧抱在身后,双手分握着自己的双踝。拉起脚,身体就会悬空,受力点落在双腕和双踝上,拉起全身的重量。
“不要……”
浅仓杏看到柴山把捆手绳穿进了吊灯下面的铁环,就猜到了紧接而来的程序。在刑讯室里,这是相当严厉的蝦吊,很难坚持半个小时。
“怕了?你不说实话,这才刚刚开始!”
“说什么吗?”
柴山把浅仓杏的手脚都拉到了铁环下,打好绳结:“你与那个中西功都做了什么?”
很显然,有人又重翻旧账,让柴山相当难堪。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浅仓杏说与不说都难逃责罚。
“我还能做什么?他是从司令部下来的大员,我算什么?”
“行呀!你不想在这里说,那就去给五十岚背书!”
浅仓杏也知道五十岚正在全力追查中西功的余党,几乎是天天都在加码。
06
“我说……我说……”
浅仓杏宁可抓屎糊脸,也不想落到五十岚的手里。
柴山确信浅仓杏不是木兰,才把这个女人松了绑,放到地上:“若找不出中西功的情报员,你就难脱干系!”
“我有什么法子……我有什么法子……”
“找不到这个该死的木兰,你就给她顶罪!”
柴山把捆绳收好,给五十岚打了一个电话:“查到没有?你先上来一趟。”
浅仓杏回到内室换了一身衣服,坐到了梳妆镜前。这事还没有完,甚至本来就是无中生有。
07
五十岚不同意把浅仓杏再关到嫌疑犯中间,答应三天内解决问题。
“好吧……我就当她是你的人……”
五十岚愣了一下,慢慢意识到浅仓杏也应该列入嫌疑犯。柴山当然不可能循私枉法,这样的安排只是想留有余地。
“我掂得出轻重,也不排除这是口供者的圈套。”
“要有事实!”
柴山没有估计到五十岚会大包大揽,只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蜀之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