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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请问你们这里工地招人吗?”一个看起来刚从山区出来的孩子,怯生生向洲际大厦工地那个守大门的黑胖子打听道。
守大门的是一个年纪轻轻却又黑又矮的胖子,满脸的横肉,脖子又短又粗,已被肥肉包裹着都快看不见了。但他这样一个看大门的人,脖子上却还挂着一条黄色的链子,十分地惹眼,那家伙还傲慢地翘着二郎腿,腿很粗也很短,样子有点滑稽。
这时,付岩杰正好外出经过大门口,黑胖子就把他叫住,说门口有个流浪汉要找工作。一出工地大门口,付岩杰便好奇地出门寻找那个流浪汉,发现那个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瘦小孩子,矮矮的个子,圆滚滚的头有点儿歪,宽宽的脑门,先天型愚性低能的那种,小眼睛分的很开,一身沾满尘土的衣服包着他小铁蛋似的身子。两条乱糟糟的弯弯眉毛下,一双呆滞的眼睛混浊不堪,一只脏里吧叽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大嘴,生得两片厚厚的嘴唇,特别符合人们常说的“厚嘴唇的人笨嘴拙舌。”
现在用工很紧张,工地上很苦,所以他还是稍微感兴趣的看来一下来人。他轻声问道:“你,想干活?”
“对,老板,我想找个活干。”
那个瘦小的山区孩子大着胆说出自己的目的,既然出来了,他大概就不想再回山里去。
付岩杰微微带着笑脸说,“我们这里要人的,你身份证带了吗?会什么技术吗?泥工,木工之类的会吗?”
“我没有身份证,我刚来这边,会点儿泥工之类的活儿,我想干活挣钱。”瘦小孩子有点傻愣愣地说道。他没有半点拘束,有点像宣泄自己的情绪,他一定要先养活自己,必须要找到一份工作。
“你多大了,我怎么看你,感觉那么小呢?”
“我看起来稍小,实际上今年19岁了,可能是因为水土的关系,我们蜀汉人从小就长得瘦小,也可能是我小时候吃的不好,个儿长的不高。”
瘦小孩子撒谎了,他听村里的叔叔说过,成了年才能出去挣钱,可他等不及了,他只有15岁,离成年还得3年,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反正我看你还未成年,太小了,哦,又没身份证,那很难办。”付岩杰看着这个瘦小孩子,有点犹豫的说道,“用童工是不允许的,给政-府的人逮到了,罚款都受不了,所以,有点麻烦。呃。。。你还是走吧,我这儿不招你。”
其实工地上以前也不是没用过童工,而且相对来说他们的价格很便宜,但付岩杰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放弃了。
没想到第二天,那个小男孩又来到工地槽边,坐在警戒线旁边憨憨的看着人们在砌挡水墙,槽底下混凝土上面,有防水作业工人在施工。等到中午工人下班的时候,这个矮小的男孩二话不说,就直接闯入了施工现场,愣头愣脑的开始捡拾砌砖留下的水泥袋,甚至还从爬梯下到槽底捡垃圾,险些破坏已经做好的防水层,还好,现场看护的安全保安员及时把他轰了出去。
可是,隔天一大早,这个流浪男孩还是来了,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快要到中午下班时间,槽底下,牛天菱、李老蔫、木嘠奢哲等人,开始清理防水施工班组遗留在现场的防水卷材包装纸和裁剪下来的余料,下一步准备浇注细石混凝土防水保护层了。
看见大伙儿在槽底清理和向槽边上扔垃圾,男孩目光锁定那些槽边的废物,迅速跑到木嘠奢哲身边,抢过木嘠奢哲手上的垃圾往外跑,大家以为他抢去外面废品站卖钱呢,所以对于这个流浪汉的不礼貌行为极其愤怒。
正准备上前理论的时候,男孩的行为又让大家顿时摸不着了头脑:男孩原来不是为了收垃圾去卖钱,而在帮大伙一次又一次的把它扔向现场垃圾回收站,扔完之后又坐在了警戒线旁边,这让大伙儿十分地纳闷。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木嘠奢哲突然想起一桩事。前几天木嘠奢哲逛工地外边那个临时农贸市场回来时,在路边看到一个卷缩一团的流浪汉,冻得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便动了恻隐之心,顺手便把自己给老婆买的肉夹馍和其他食品给了这个流浪汉一部分,而今天一想,哦,原来那个卷缩的流浪汉就是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呀。
如此说来,流浪小男孩选择了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来表达对木嘠奢哲感谢。接着,大伙儿便和蔼可亲地与他接近并尝试着跟他交流,可他总是一声不吭。
在此一后的半个月内,无论刮风还是下雨,这个流浪汉每天都一早赶来,第一件事就是帮木嘠奢哲,把他施工的小推车擦得干干净净,之后就远远的坐在警戒线旁边遥望。
木嘠奢哲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每天在吃饭的时候给他打一份饭和添一双筷子。在食堂,木嘠奢哲还对着付岩杰试探地说道:“这男孩挺可怜的,好像脑子还有点问题,要不,让他来咱这儿帮帮忙,给他赚点饭钱。。。”
付岩杰看出了木嘠奢哲的意思,当场就拒绝:“想都甭想,你当这是哪儿?这是标准化施工工地,这不是你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你见过哪个工人是没通过培训说来干就干的?再说啦,他还未成年,谁敢用他? 要能用我早就收他了,你们要想帮他,并不是用这种方式,可以出点钱,让他回学堂去。”这后面这句话,大伙儿听出了讽刺挖苦的意思。
寒冷的傍晚,大家准备下班回家,木嘠奢哲从食堂里打了饭给流浪小男孩吃,姚四婶把李老蔫的旧衣服找了两件给他穿,男孩怀抱着着衣物满眼含泪,费劲了九牛二虎之气才结结巴巴的说出了一句:谢……谢。
这含糊不清的两个字,彻底击垮了木嘠奢哲的心理防线,他找姚动生商量,无论如何得给这个流浪汉一个温暖的家,不能见死不救呀,他建议姚动生看能不能找他堂叔托一托关系,为这孩子安排个不干体力的轻松活计。
姚清远听说此事后一口应承下来,经与总包方协商,又以出了事他姚清远承担为保证,终于说服总包单位给这个男孩安排到了工地值班室,而且只能值夜班,以躲避人来人往的各级检查。从此,这个流浪男孩终于有了属于自己遮风挡雨的地方。
木嘠奢哲发现男孩除了守夜值班以外,对砌砖抹灰施工很感兴趣,每次在他们施工的时候,白天都在偷偷地跑过来看。之后日子里,木嘠奢哲又多一个新徒弟,在工作空余时间教男孩砌砖抹灰施工,但他也不知道男孩能不能听懂,反正是边讲边示范砌砖给小男孩看,然后又让他学着砌墙。
为了提高小男孩的积极性,每学会一个知识点,或每砌好一段砖墙,木嘠奢哲就给他买一个肉夹馍作为奖励。在木嘠奢哲心中,始终有一个不知能不能实现的愿望:让小男孩学会这一技之长,将来通过公司的专业培训考核,和他一样正式的加入标准化施工队伍。
大伙儿认识那个小男孩第二十五天的时候,他便告诉木嘠奢哲了自己的名字叫小石头,大名叫刘益首。经进一步仔细了解到,这个男孩因为智力缺陷在七岁时被家人遗弃,已经在社会各池流浪了八年之久。
工地大门口旁边有一个公用电话亭,由一个居委会老大爷专门负责守护和管理收费。每天晚上下班之后,总有些满身尘垢的农民工到这里给外地老家打电话问候。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的刘益首,因为在大门口长期值夜班,每当有工人出大门走向旁边电话亭打电话时,他都屁颠屁颠地跟着大伙儿溜出来。
等到木嘎奢哲或是牛天菱、李老蔫他们拿出电话号码之后,刘益首总是抢着帮他们拨号,有时别人有隐私不愿意让他帮忙,但他还是执意要帮着拨打。这样一来,除了熟悉他的工友原谅他以外,一些要打电话的陌生工友干脆不来此处打电话,或者到其他地方打电话,这让负责收费的老大爷很反感刘益首的行为。
更让老大爷反感刘益首的还不仅仅是抢着帮人拨电话,而是他还有一些行为古怪的举动。平日里只要一有空,刘益首就会来到公用电话亭。有人要打电话时他便抢着替人拨号码,如果没人打电话,他也会拿起电话胡乱地拨号码。但每次拨了电话之后,就立刻将电话挂掉,然后,转过身告诉老大爷:“对不起,电话没通,或是无人接听。”,接着就转身离开。
一次两次电话没通或无人接听也就没人在意,结果是次次都没拨成功,这让守电话的老大爷感到沮丧,开始感到好奇,觉得别人都拨的通,唯独就他拨不通,不可能呀,于是,守电话的老大爷开始留心起刘益首来。
正好第二天刘益首又来拨电话了,同样是拨了一番号码之后,然后对守电话的老大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还是拨不通。”便转身离开了。老大爷立刻检查电话机,结果发现刘益首并未拨什么长途电话号码,而是拨的114查询电话,虽说是免费不花钱,但大爷也觉得奇怪,他为什么只拨查询电话呢?
下一次刘益首再来打电话的时候,老大爷就有些不客气地问他:“怎么老是拨114?什么意思?我就没见你真正往老家打过一次长途电话,如果你不打电话,请你走远些,免得担误别人打。”
但不管老大爷怎么发火,刘益首还是照样来拨电话。只不过,他再也不帮人拨电话号码,也再不抢着打电话了。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仔细听着,偶尔还受到别人的情绪感染而两眼泛泪,好象他有什么心酸事一般。典型的看戏流眼泪——替别人担忧嘛。刘益首就那么执着那么入迷,往往是一直听到夜深了,见彻底没有人再来打电话了,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工棚去。
时间一晃,就临近八月十五中秋节了。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节前给家里打电话的人自然多了,因此电话亭也忙碌起来。刘益首的老毛病又犯了,但不管多忙碌,他都会准时出现在电话亭旁主动帮人拨电话。
因为刘益首的搅和,看电话的老大爷觉得自己的生意受到了影响,终于在临近中秋节的前两天,老大爷生气地对刘益首说:“以前你在这里搅和也就算了,中秋节这几天你如果再来碰一下电话,不管你打不打电话,你都必须给钱,不然你就给我滚得远远的!”
听说要收钱,刘益首愣了一下,然后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接下来的几天,看电话的老大爷轻松了许多。尽管一有人打电话刘益首还站在旁边倾听,但他却不敢像以往那样抢着帮人拨号码。有几回他手心痒痒,又想替人拨号,却被老大爷一声吆喝“拨号就收钱”给镇住了。
真正到了中秋节那天晚上,从傍晚五、六点到晚上十点钟,公用电话亭的生意一直很好,从头到尾都有人在不停地打长途电话。“谢天谢地,爱管闲事的刘益首那小子一整天都没来捣乱!”老大爷长舒了一口气。
老大爷话虽如此讲,但刘益首一整天都没来?还是引起他的好奇甚至不安,老大爷的心里矛盾着呢,两种思想正打架:那小子该不会是生病了?还是离开这工地去往别处?呃。。。我这是怎么啦?人家来又让我讨厌,一天不见嘛,心里还怪想他的!。。。嗯,没来最好,免得他瞎搅和。
正当老大爷这么想着的时候,刘益首又来到了电话亭旁,老大爷看他眼圈有点红,好像刚刚哭过似的,老大爷见状鼻子一酸,心中不免生出怜惜之情。就对刘益首说道:“孩子,趁这时候刚好没有人打电话,你给家里打一个吧。”
刘益首感激地迅速拿起电话,像往常一样拨了一个号码,但却迅速挂掉。
“搞什么搞?你又来那一套,要给钱的。”老大爷生气地吼道。
“我给钱。”刘益首低头轻声说道。然后,他又小心意意地抬头瞟了瞟大爷的脸色,怯怯地央求道:“我真的想打个电话,只打一分钟,能少收点钱吗?”
“一分钱也不能少!要打就打,不打就给我走开!”老大爷厉声呵斥道。
“那我打。”刘益首说着,慢腾腾地拨了个号码。这是刘一友第一次真正打电话。通话之后,刘一友像放鞭炮似的说:“娘,我是益首呀,中秋节好!我暂时回不去了,工头还没给我们发工钱呢,您自己要保重身体,我很好……”
说到这里,刘益首“啪”地一下挂了电话,然后他哽咽着对老大爷说:“完了,59秒。”
“算你还有点孝心!我看看你打的是哪里?”老大爷正准备翻阅电话号码的时候,电话却提前响了。
老大爷接起电话:“你好,你哪里?”
电话里那端有人吼道:“谁呀?刚才有人莫明其妙喊娘,又莫明其妙地说中秋节好,还莫明其妙地说工头没发工钱,什么什么呀,乱七八糟的,想干吗?我不认识你呀?打错了吧?神经病!”
听完电话那端的一通牢骚之后,老大爷这才惊奇地问刘益首:“你刚才拨错了?”
刘益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手中反复揉搓着手里一张皱巴巴的两元纸币。片刻之后才抬头对老大爷说道:“大爷,对不起,我没拨错,刚才我其实是乱拨了一个号码。我的家乡很穷,又住在凉山州大山里,整个村子四周都是万丈悬崖,没法拉电线装电话,我们那儿是不通电话的。只是。。只是我有点想娘,想家。。。”
说着说着,刘益首两行眼泪巴哒巴哒地流了下来,然后,他将那张纸币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边走,还用手背在揩眼泪,此时他似乎已经泪流满面了。
“喂,你回来!”老大爷一见,鼻子一酸,立刻动了恻隐之心,刚毅的声音则突然变得温和起来,“孩子,跟大爷回家,到我家一起吃月饼,让你大妈给你包顿饺子吃。。。” 激情燃烧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