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人人想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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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耳边终于清净了,虽然疲惫不堪,可是因为心有不甘,岑守拙依旧翻来覆去,临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可是即便是睡着了也很不安稳,仿佛有无数双孩子大而圆的眼睛在空中盯着他,向他控诉他们被人带走,不能在父母身边享受天伦。
岑守拙满头是汗地坐起来,发现床边真的有两双大眼睛,吓得又是一哆嗦。
仔细一看,原来是闵汯兰和三文钱用下巴枕着床,蹲在他身边看着他……
这俩货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岑守拙捂着眼睛暗自哀叹。
“喂。你终于醒了。”闵汯兰一拍手,“我刚才就要叫醒你,我夫君不让。”
虽然已经听闵汯兰叫三文钱“夫君”无数次了,可是岑守拙还是觉得听见这个称呼时,他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岑守拙知道她的脾性,不满足她,会有大麻烦,耐着性子问:“什么事劳动您一大早就来看我啊?”
“嗯,听说你把龚郡主给祸害了,然后小王爷跑来找你算账,还被你给气跑了,然后你做了一夜的春梦。”闵汯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快要断气了一般,直喘气。
岑守拙无比怨念地看了看三文钱:你个大嘴巴,到处说!防火防盗怎么就忘了防你了……
三文钱心虚地望天:早上闵汯兰找它玩,它一慌就把岑守拙给供出来了。
“说说,你怎么祸害郡主的,把她哥气成这样?” 闵汯兰的眼睛亮晶晶的。
岑守拙干干吞咽了一下:“你还小,没法说。”
“有什么没法说的?” 闵汯兰一脸不解。
岑守拙憋红了脸,最后挤出来几个字:“三文钱,你跟你老婆说。”
三文钱慌了,眼珠子转了转,一本正经地:“主人用郡主做实验,把郡主给作坏了。”
“哦。” 闵汯兰如有所思点头。
岑守拙和三文钱一起松了一口气。
“做什么实验?”闵汯兰盯着三文钱。
三文钱没办法了,转头又把球抛给了岑守拙:“做什么实验?”
岑守拙干笑:“就是男女之间的实验。”
闵汯兰不依不饶:“那你做给我看看。”
岑守拙被逼得么办法了,只能说:“我没法跟你做,要等你长大了,三文钱才能跟你做。”
“为什么啊?”
“我下不了手。”
三文钱一看彻底跑偏了,叼着闵汯兰就出去了:“我们去摘花,我们是正经孩子,不理会这个淫贼。”
“什么是淫贼?”
“就是很有银子又专门偷女人心的男人!”
“那为什么叫贼?”
“因为他偷女人的心嘛。”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岑守拙扶额自言自语:“哎呀,娘嘞,我的头好不容易好些了,现在又开始痛了。”
“呵呵,你教我妹妹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岑守拙冷不丁听见闵汯安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捂着胸口:“哎呦,你们两兄妹要干嘛啊,一个接一个的来吓唬我。”
“本将军现在有要事,先不跟你计较这个。” 闵汯安从衣架子上扯下岑守拙外袍,扔在他脸上,“起来。密报说王爷府里有婴儿的哭声。我怀疑那天被从你面前拿走的孩子现在在王爷府。”
岑守拙一下跳了起来:“真的?!”
“这还有假?”闵汯安沉下脸。
如果是真的,那龚王爷就很有可能真是幕后主使了。
岑守拙跟上了闵汯安:“你打算怎么做?”
“直接进去搜。”
“哈?”岑守拙停下了脚步,“那可是王爷府,皇上的亲兄弟。你有圣旨啊?”
“没有。”
“没有圣旨直接进去搜,就是以下犯上,往重里说,就是谋反,要诛九族。闵汯安你没发烧吧?”
“我当然不会自己去搜。”
“那谁去?”
“你。”
“我?!”岑守拙怪叫了一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虽然活得不耐烦了,可是也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你贴个隐身符,跟着我进去。等下我跟王爷和小王爷说话拖住他们,你进去搜。搜到了你就想办法带出来,不要惊动他们。”
“闵汯安,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吃人参果那一次。如果王爷是幕后主使,那他肯定知道布阵破我的法术。要是王府里也布了阵,我一进去就现身了,根本玩不下去。”岑守拙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现身的情景,简直跟脱光了衣服游街没有区别。这也是他迟迟不去王府打探的原因。
“那就靠你自己想办法了。”闵汯安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似笑非笑瞥了岑守拙一眼。
“那所有活儿都我做了,你去干什么?”
“聊天。帮你吸引两位王爷的注意力。”
“不用你去,我也能进去!”他至少还能挑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而不是大白天的,在所有人的眼皮子下干这见不得人的事。
“不,没有我,你一个人去不了。只有我,才能在你被别人发现之后,还能直接把你弄出来。”
岑守拙眨了眨眼:“啊?”
“你不要忘了,你装疯卖傻那一次。”
“哦。”
“万一被发现了,你再装一次疯不就好了。如果你疯了,只有我可以用带回来调查为理由把你带出王府。潭州城的防务和安全可是将军府的责任。”
“那…….试试?”岑守拙犹豫着点头。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龚王爷听说闵汯安一大早来访,一脸诧异。之前闵汯安有段时间天天来王府,搞得他还会错了意,叫人给将军府送求亲函。结果信半路上被人截走了不说,送信的人回来还语无伦次说不清楚。后来他就再不敢轻举妄动。
闵汯安带来几幅书画,说是让龚王爷和小王爷帮忙鉴定一下。
龚王爷一脸疑惑,似乎心里在犯嘀咕:闵家一介武夫什么时候玩起字画这么文绉绉的东西来了。就算闵汯安抽风要玩这个,城里多得是古玩字画商。龚芳植一个纨绔子弟,对这个一窍不通。他自己也不太喜欢。闵汯安找他们鉴定字画,有点蛮牛拿着笔找猴子学写字的感觉。
闵汯安看出龚王爷的不自在,淡定解释说:“城里最懂这个的除了周家就是王爷您了。家父也想下官最近多学文。”言下之意,闵将军想要迷惑皇上,让闵汯安也偶尔颓废一点,学学纨绔子弟喜好。闵家跟周家交恶,闵汯安又不好去周家,所以只能来这里了。
龚王爷放下疑惑,欣然答应:“本王虽然不是行家里手,却也能看粗粗出个好赖,今日就陪将军鉴赏鉴赏。”
龚芳植跟闵汯安私下搞好关系对他没坏处,毕竟有兵权要稳当地多。而且鉴赏书画这种事就算被皇上知道了也不怕,皇上正巴不得他们一个两个都花天酒地,不思进取。
在他们装模作样看画的时候,岑守拙已经悄悄潜入了王爷府的内宅。
刚才闵汯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他差一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那几幅明明就是一直挂在闵汯安房中装斯文充数的画,哪里是什么新得的古画。
人大多去了前院,后院静悄悄的。岑守拙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他要面对的是个奸猾至极,心狠手辣的家伙。
“哇……”一声响亮的哭声划过寂静,像是小猫在叫,又像是妖怪九婴的叫声。
正心虚地四处打探的岑守拙,冷不丁听见这个哭声,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就躲在了树后。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有女人在说话。听声音分明是龚芳染。
怎么会是她?岑守拙一愣,从树后走出来,不由自主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龚芳染抱着孩子站在窗边,一脸宠溺:“心肝儿,你别光是哭,虽然哭也可以发泄负面情绪,但是光是哭解决不了问题。你有什么心事跟我讲,我帮你分析分析。”
旁边上来一个奶娘,把孩子接了过去,笑着说:“郡主啊,她那么小怎么会说话?”孩子在奶娘怀里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我听见她叫我妈妈了。”龚芳染笑嘻嘻地回答。
这孩子是她生的?岑守拙如雪水浇头,瞬间从心底凉到脚底。
他有几个月没见她了?算算三个月有余,足够她把孩子生下又恢复。反正龚芳染很瘦,之前秋冬天穿得多,就算有肚子也看不见。
只是这孩子肯定不是他的。他小心翼翼恪守男女之间界限,没想到她竟然跟别的男人!!难怪龚芳植会那么紧张!!
岑守拙脑子里乱成一团,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扯了隐身咒站在龚芳染面前。
他忽然出现,把奶妈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啊呀,妈呀。”
龚芳染看见岑守拙,满脸惊喜,迎上来:“你怎么来了?”
岑守拙盯着龚芳染,心里像是掉入了个刺梨,刺得他心痛,酸得他掉泪。
他伸出手指着孩子:“这是……”他害怕听到龚芳染的回答,可是又控制不住要问。
“我的。”龚芳染一本正经说完,抿着嘴笑。
孩子头上有什么一闪。
岑守拙突然想起他是溜进来找从周家失踪的那个孩子的。这不就是那孩子吗?
真是关心则乱,他竟然完全跑偏了。
孩子头顶上的东西又闪了一下,还朝龚芳染靠了过去。
岑守拙心里一紧,来不及细想,祭出定妖砂。定妖砂把那孩子包在中间,托着他悬到半空中。
奶娘没见过这阵势,吓得尖叫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了。
龚芳染愣了一下,冲岑守拙低吼了一声:“你干什么?”
“我怀疑她是妖怪。”岑守拙把龚芳染护在身后,伸手一收定妖砂。
妖怪的精魂在孩子身后时应实现。孩子痛苦得憋红了脸,挣扎哭叫起来。
“住手。”龚芳染叫着,要过去把孩子救下来。
岑守拙拦着她:“不要过去,她真的是妖怪。”
龚芳染气得脸通红:“住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她哪里是妖怪。你分明是听我说她是我的孩子,心生怨恨,便借口说她是妖怪,要杀了她。”
“我知道她不是你的孩子。只是,她如何会在你这里?”
“你这会儿清醒了?还不松开她。她是我那日从你那里回来后在后门捡到的。我看她可怜,就把她抱回来了。你连那些丑陋可怕的妖怪都能心生怜悯,好言相劝,怎么就单单不能放过一个孩子?”
“她不一样,她是个双手沾满凡人鲜血的老妖怪。”岑守拙指着那个已经哭得奄奄一息的孩子。
“这是怎么了?”龚王爷冷冷的呼喝声在门外响起。他身后还跟着闵汯安和龚芳植。
闵汯安对眼前的情形也十分惊讶和不解。
“父王,你怎么来了?”龚芳染镇定下来。
“要是本王还不赶过来查看,你们岂不是要把屋顶都掀开了。”龚王爷脸色越发阴沉。
岑守拙发现龚芳植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被定妖砂托在半空的孩子。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又上当了:他们确定不了周老夫人的妖魂是否成功寄生到了孩子身上,但是知道岑守拙可以,所以就用这个圈套诱使岑守拙来帮他们鉴定。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韦发财或者龚芳植在龚芳染回来之前放在后门,确保龚芳染会把孩子带回王爷府。
他们更是算到了,岑守拙关心则乱,见到孩子在龚芳染身边就会忍不住在这里便动手。
龚王爷见岑守拙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气得大叫:“岑守拙,你好大胆子,竟然敢私闯王府还出手伤王府的人!”
“还不快把孩子放下来。” 闵汯安忙朝岑守拙使眼色。
岑守拙知道,自己今日是没办法把孩子带走了。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了,所以也无所谓了。
冲定妖砂一招手,那张飘忽的网便瞬间回到了岑守拙的怀中。孩子则落在了龚芳染的怀里。
“来人,给本王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抓起来,仗毙。”龚王爷气得脸发青。王爷府的护卫立刻冲了进来。
龚芳染一看,忙把孩子递给奶妈,捉住龚王爷的衣袖:“父王,他只是一时心急,犯糊涂了。请您看在他曾救过我的份上宽恕他这一次。”
“王爷息怒。” 闵汯安也忙拱手,看了一眼岑守拙,“下官怀疑这刁民八成是疯病又犯了。”
闵汯安给了这么明显的暗示,让岑守拙按照原计划装疯,岑守拙却像是没听见毫无反应。
龚芳染对岑守拙用情至深,也是遇见岑守拙之后才变得正常一点。方才龚王爷是恼羞成怒才说要打死岑守拙。如今龚芳染苦苦哀求,龚王爷也冷静下来了。
若是真把岑守拙打死了,自己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儿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所以龚王爷已经做好岑守拙认错,就顺着台阶下,训斥他几句就算了。
只是岑守拙像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既不求饶,也不解释,就这么站着,想放过他都找不到理由,真是要把人活活气死。
闵汯安也急了,悄悄在桌上拣了一颗松子,朝岑守拙腿上一弹,岑守拙便不由自主跪下来了,
龚王爷,龚芳染和闵汯安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龚王爷板着脸说:“虽然可恶,但也罪不致死。看在你鬼迷心窍,神志不清的份上,我便饶过你。”
闵汯安拱手:“请王爷恩准下官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盘查,以免有什么纰漏。”
龚王爷连连点头:“是是是,闵将军想得周到,辛苦将军速速把他带走。”
岑守拙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闵汯安没办法,只能让士兵进来把他架出去了。
上了车,闵汯安见岑守拙还是那副呆样,皱眉说:“好了别装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岑守拙依旧面无表情,不出声。
闵汯安有些担心了,上前推了一下岑守拙。
岑守拙一下就倒在了车座椅上,眼睛还是直愣愣的看着前方。闵汯安这时才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岑守拙再装疯,清澈灵动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可是现在的岑守拙眼神空洞,仿佛是个木偶。
闵汯安扯了胸前的玉,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跟一个衣帽架说话。
“可恶。这厮是什么时候……” 闵汯安气得扶额。亏他方才着实担心岑守拙下不来台,遭遇不测。
其实岑守拙早在发现龚王爷他们来了之后,就用身旁的衣帽架做替身,自己贴了隐身符溜了。
开玩笑,这种明摆着要吃亏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乖乖不动等着挨打。什么脸面廉耻、男人的尊严对他来说都没有性命安危重要。毕竟他是多么辛苦和艰难才让自己完整无缺活到现在。
然后他便不紧不慢把整个王府细细搜了一遍,特别是上次追韦发财,他误闯进去过的那个院子。
他觉得,如果要确保他掉入陷阱,又不会把孩子强行拿走,那韦发财肯定要在场。
如果能找到韦发财,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逼韦发财说出幕后主使,再废了韦发财的法力,让韦发财永远都不能在做坏事。
可是他失望了。王府里没有任何韦发财的踪迹。
在闵汯安跟衣帽架说话的时候,岑守拙已经回到了无常伞铺。他坐在树下的石桌边,琢磨韦发财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办。
门被人用力推开,闵汯安走了进来。
闵汯安沉着脸。
岑守拙也没理他。
方才发生的事情看似机缘巧合,其实是某人精心设计过的计划。那个制定计划的人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以至于他不由自主一步一步掉入了陷阱。
其实他现在怀疑连闵汯安都是他们一伙的。如果不是闵汯安,他压根就不知道孩子在王府。如果不是闵汯安说要做他的后盾,他也不会贸然去王府打探。
闵汯安刚被他耍了自然不爽。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得让人窒息和尴尬。
三文钱和闵汯兰刚好从外面疯了回来,一脸一身泥和树叶。一看这情形,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出,猫着腰贴着墙溜到里面去了。
最后还是闵汯安打破了僵持:“闹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岑守拙一向不纠结不为难自己,立刻顺着台阶就下了:“我打算把潭州城里被寄生妖把持的人家都找出来。”
他一直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把孩子掳去,又大费周章的想要搞清楚孩子有没有被妖寄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发现幕后主使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银子,这一次是不是也为了钱财呢?
因为被妖寄生的人比凡人要更厉害,不管他是经商还是从文从武,都会有所建树。所以,寄生妖把持的人家肯定都是大户。
似乎现在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寄生妖们想要提高脱胎换骨的成功率,所以想研究最近成功脱胎换骨的每一个寄生妖,便花钱请了会法术有无数无耻手段的幕后主使来做这件事。
与其总是被动地等着事情发生,还不如主动出击。
既然要斗,就来吧,索性把个潭州城搅得天翻地覆!
其实闵汯安帮不帮忙,他都要做这件事。他现在问闵汯安,只是想要试探看看闵汯安到底什么态度。 寄妖伞(全四册)